成都。


    十餘萬漢軍把城池圍的水泄不通,人聲馬嘶,殺氣衝天。


    沒有圍三缺一,也沒有進攻。


    漢軍仗著兵強馬壯,人多勢眾,要在氣勢上壓倒城中軍民,迫使楚將投降。


    每一天。


    漢軍每一天都會派人,射勸降信進入城中。


    漢軍城北大營,營門上。大將龍且與衛破虜並肩站在“漢”字旌旗下,仰望前方城池。


    龍且一頭銀發,在風中飛揚。


    “自古巴蜀,就被稱為天府之國。成都之錦繡,天下聞名。陛下雄武,起兵遼東,席卷北方,與楚國廝殺,占據上風。如今又得到巴蜀。做水軍,順江而下。”


    “楚國,快要滅亡了。”


    龍且收迴了自己的目光,轉頭對衛破虜笑道。


    “等到那一天,我們好好喝一場。”衛破虜笑著說道。


    “一定。”龍且重重點頭,眉宇間神采飛揚。


    海晏河清,天下一統。


    真好啊。


    尤其是這天下姓漢。


    龍且又想起之前吳年病篤,消息傳來,他幾乎碎魄。但奇跡的是,吳年在病床上躺了數月,竟然好轉了。


    現在能蹦能跳。


    五六十的老頭啊,能熬過來。豈不是天幸?


    也是天命啊。


    “哈哈哈哈。”龍且放聲大笑,轉身與衛破虜一起下了營門,各自迴去了大營。


    喝酒的事以後再說,現在還是軍務要緊。


    ............


    成都城。


    龍且說的沒錯,自古它就是錦繡之城。蜀錦在曆朝曆代,都是暢銷的商品。


    三國時候,諸葛亮依靠賣蜀錦給曹魏、江東。賺取敵國的物資,修蜀漢的矛戈。


    以弱圖強。


    楚國有這樣的城池,這樣的巴蜀之地,天府之國,與漢爭雄,卻隻能依靠陸景、李崇高之輩,固守秦川,不敢北圖,隻敢龜縮。


    兵法。


    久守必失。


    所以如今成都被圍,苟延殘喘。


    城牆上。李崇高統率的漢中殘兵,與成都兵馬組成的守軍,站在城牆上。


    李崇高帶兵還是不錯的,戰兵都很勤勉。但是他們內心的恐懼,也是無以複加。


    戰兵時不時的抬起頭來,望著城外的漢軍大營,似這天都被遮蔽了。


    而他們是雷雨下,瑟瑟發抖的小動物。


    真是。


    絕望啊。


    絕望的不僅是戰兵,還有百姓、官吏、將軍。


    大將李崇高在城中的宅邸。


    盔甲殘破,臉上布滿疲憊的強壯戰兵,把守宅邸。這些親兵,很多都是李崇高從甘肅帶來的。


    先與漢軍鏖戰陝西,後又戰於漢中,敗退大巴山,如今困守成都。


    連戰連敗還沒崩潰。李崇高也算是有本事了。


    一間房間內。李崇高身著一襲常服,坐在紅木桌子前飲酒,桌子上擺滿了酒菜。


    左右美貌女婢服侍,一旁有一位容貌美麗的少婦,正在撫琴。


    亂世。


    乃是武將的舞台。


    有本事的武將,地位將直線上升。


    驕橫跋扈,殺戮劫奪,什麽事情都可以做。


    李崇高算是潔身自好的了,但是自從退守漢中之後,也是積累了許多財貨、收下了許多美人。


    這撫琴的少婦,就是成都大族精心培養的歌姬,送給他做了小妾。


    酒是好酒,隻是入口有些苦澀。


    “哎。”李崇高放下了酒杯,幽幽歎息了一聲。


    “咚”一聲。琴弦崩斷,撫琴少婦露出驚恐之色。


    並非害怕李崇高,而是兵戰兇危。李崇高乃大將,如果兵敗身死,她這個弱女子,怕是要成為豺狼口中的美餐了。


    李崇高看了一眼少婦,正想開口安慰一句。


    急促的腳步聲響起,片刻後,一名親兵從外闖了進來,彎腰行禮道:“將軍。諸位將軍求見。”


    李崇高心中有所猜測,表情十分從容。站起來,卻腦子一陣暈眩,差一點就栽倒。


    定了定神後,他的臉上露出苦笑。


    連戰連敗,我的身體也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深唿吸了一口氣,他走出了大門,往前院而去。隻留下撫琴少婦,獨自絕望。


    進入大堂後,李崇高先掃了一眼在座十餘位武將,挺了挺胸膛,徑直來到主位上坐下。


    “什麽事?”李崇高問道。


    他雖然連戰連敗,但作為統籌巴蜀北方的大將,其能力、勇武,是獲得所有人認可的。


    而武將們來到這裏的目的是想要請降,都比較心虛。


    聽著李崇高開口詢問,他們都是表情不自然,有的人更是心肝顫抖,害怕的微微低下頭去。


    “該怎麽勸說將軍呢?要是將軍一生氣,把我殺了怎麽辦?”


    “第一個開口的人,風險極大。我不能冒險。而如果將軍不同意投降,那我也隻能自己行動了。我可不想兵敗被殺。”


    “你們別幹瞪眼,快開口啊。”


    十餘位武將的內心十分活躍,但是沒有一個人開口。


    大堂內落針可聞,空氣中彌漫著緊張、不安的氣息。


    李崇高抬起頭來,左右掃視著武將們。凡被他看到的武將,都是低下頭去。


    還是沒有人開口。


    “嗬嗬。”李崇高笑著站了起來,左右拍了拍自己的小臂,發出啪啪的聲音,說道:“你們不說,那我就說了。”


    “如今已經是山窮水盡,成都朝不保夕。你們是打算勸我投降。”


    “如果我不投降,你們就要密謀打開城門了。”


    武將們臉色發白,正想開口說話。這可不能沉默,雖然不可能,但是將軍要是把他們全宰了怎麽辦?


    李崇高深唿吸了一口氣,斬釘截鐵道:“集結兵馬,隨我一起去北城門,向龍且請降。”


    “將軍。我們完全沒有投降的齷齪想法。”


    “是啊將軍。身為皇楚將軍,我要與成都共存亡。”


    武將們汗如雨下,紛紛站起來表忠心。兩個人開口之後,所有人才反應過來,瞪大了眼睛看著李崇高。


    投降了?


    我們什麽都還沒有說,他就投降了?


    這還是那個率兵與漢軍屢敗屢戰的李崇高,李將軍嗎?


    武將們疑在夢中。


    看著將軍們的神態,李崇高苦笑一聲,搖頭說道:“我如果不降,你們也要降。實在是窮途末路了。我既不愧對皇楚,也不愧對總兵大人。”


    “為何不降?”


    “是。”武將們這才完全反應過來,臉上露出了由衷的喜悅的笑容,齊齊彎腰行禮,大聲應是。


    他們連精氣神恢複了不少,原本像是蔫巴的茄子。


    之後,李崇高通知了楚國四川巡撫一聲,聚集眾文武大員,往北城門而去,並打開了城門。


    成都開了。


    當然,也有人堅決不降,自殺殉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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