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堡歡唿之前。


    時間是即將天亮,正是偷襲最好的時候。


    考慮到北山堡雖然被打殘了,但也可能出城偷襲,做殊死一搏。


    因而安營紮寨在北山堡外的三座蒙元軍營,戒備卻是森嚴。


    站崗、巡邏的戰兵,哪怕熱的臉色通紅,也不敢解開盔甲,再累也不敢打盹。


    這樣的戒備強度,如果北山堡真的出兵偷襲,那是沒有半分機會的。


    身為萬戶大將的金桓山,當然不需要戒備。這個時間點,他睡的死沉,死沉。


    北山堡內的歡唿聲,毫無征兆的響起。


    躺在床上睡的死沉的金桓山打了一個激靈,豁然坐起,然後掀開了藍色的薄被,穿上了布鞋站了起來。


    “發生了什麽事情?”金桓山大聲問道。


    “將軍稍等,小人去打探。”一名在外帳站崗的親兵,迴答了一聲,立刻出去打探了。


    “來人。為我披甲。”金桓山聽著歡唿聲愈演愈烈,有些心緒不寧,以防萬一,立刻對親兵說道。自己則走出了內帳,來到了外帳。


    “是。”


    親兵立刻應了一聲,隨即取了盔甲一擁而上,幫金桓山穿戴了起來。就在這時,剛才領命出去的親兵折返了迴來,單膝跪下稟報道:“將軍。北山堡內似乎有什麽事情發生,軍民在大聲歡唿。”


    “但沒有出兵的跡象。”


    金桓山眉頭一挑,沉聲說道:“傳令下去,嚴加戒備,不得鬆懈。”


    “是。”親兵應了一聲,站起來又走了出去。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了呢?”金桓山在心中暗道。北山堡沒有出兵,但卻大聲歡唿。


    他心中不僅沒有鬆口氣,反而隱約覺得不安。


    等盔甲穿戴整齊之後,金桓山揮了揮手,拒絕戴上頭盔,來到了主位太師椅坐了下來,低著頭盤算情況。


    城中不可能無緣無故的歡唿。


    但我與金瑞雲、完顏顯三個萬戶大軍壓進,已經連續攻城多日。北山堡、成山堡、天成堡死傷慘重。


    茫崖山內的守軍,被我一個整編的千夫長給監視,出不來。


    我們的後方城池,有漢人萬戶在鎮守,並下了嚴令,加強戒備,守衛城池。


    我們沒有露出任何破綻,應該是萬無一失的才對。


    金桓山覺得不對勁,但盤算己方的布局,卻又覺得萬無一失,一時間陷入了茫然之中。


    到底為什麽?


    為什麽北山堡內的軍民,忽然發出這麽大的歡唿聲?


    難道是疑兵之計?


    吳年堅持不下去了,想要獲得喘息之機。所以讓軍民大聲歡唿,讓我疑惑叢生,停擺攻城?


    金桓山仔細一想,覺得這個猜測最合理。


    自己猛烈攻城,北山堡死傷慘重。吳年已經沒辦法了,隻能出這樣的鳥計謀,來個疑兵之計。


    但是金桓山又覺得不對勁,真的有那麽簡單嗎?


    可惡啊。


    到底是怎麽迴事?


    金桓山眉頭緊蹙,站起來左手按著刀柄,開始來迴踱步,十二分的煩躁。


    一定有事。


    一定有事。


    金桓山心中的謎團,很快就解開了。


    “噠噠噠!!!!”急促的腳步聲響起,仿佛踩點在了金桓山的心中,讓他立刻意識到了。


    “發生了什麽事情?”金桓山不等人進來,立刻站定,麵朝帳門口,厲聲問道。


    “報將軍。有敗兵來報。呂亭、巴托二位千夫長被殺,營寨被攻破了。”進來的是一名親兵,臉色極為難看,單膝跪在地上,深深的低下了頭。


    “你說什麽?這也不可能。北山堡已經搖搖欲墜,沒有能力出兵了。不對。難道是城外的兵?”


    金桓山第一個反應是不可能,北山堡已經搖搖欲墜,屢次差點被他攻破,這不可能作假。


    城中已經沒有餘力了。


    但是金桓山很快反應過來,城外呢?


    難道吳年在三個萬戶大軍壓境的情況下,竟然提前率兵出城,埋伏在某處山上,等待他們露出破綻不成?


    一時間攻破他兩座營寨。吳年的兵力,絕不少於兩個千戶的兵力。


    那麽就是說。


    他這段時間內,進攻的北山堡,隻是半個空殼?城中人馬,在吳年不在,在兵力極可能隻有兩個千戶的情況下,抵擋了他這個萬戶,親自發動的猛攻。


    而且是九個千夫長,輪換的猛攻?


    金桓山覺得不不太可能。北山堡內的軍民,真的那麽頑強不成?他們可是戰鬥民族。


    戰兵悍不畏死。


    他親自統兵坐鎮,北山堡竟然撐得住?


    但是除了這個解釋之外,沒有別的解釋了。


    金桓山的腳步非常沉重,緩緩來到了太師椅上,扶著扶手坐下,喃喃說道。


    “北山堡對於吳年來說,是不可以丟的。沒了北山堡,吳年隻是條喪家之犬。”


    “但就算這樣。吳年經過計算,還是毅然引兵出城。反而把北山堡當做是誘餌,吸引我進攻。在我虛弱的時候,對我發動致命一擊。連殺我兩個千夫長,攻破我兩座營寨?”


    “這是置之死地而後生啊。”


    金桓山越想,越覺得吳年的可怕。吳年何止是驍勇善戰啊,他的膽魄, 就像是碗口一樣大。


    “被擺了一道啊。”金桓山深唿吸了一口氣,然後傾瀉而出,緩緩的抬起頭來,看著帳篷的頂部,沉默不語。


    金桓山沉默不語,四周的親兵自然一動不敢動。帳內的氣氛,十分的嚴肅、凝重,親兵們壓力很大。


    過了一會兒後,金桓山的表情才出現了變化,頭也重新支棱了起來。沉聲下令道:“收集離散的兵丁。命各山頭的千夫長,嚴加戒備。合並那些死傷慘重的營寨。”


    “攻城停止,我們先休養生息。讓受傷的兵丁,康複再說。”


    金桓山的臉上,都是無奈。


    這完全是無奈之舉。連續多日進攻北山堡,他的兵力也已經不多了,傷兵也是極多。


    被吳年斬了兩個千夫長,屠了許多戰兵。


    現在他的總體實力,肯定比吳年強大,但是強大的也不多了。而且吳年埋伏在暗處,仿佛是陰冷的毒蛇,隨時可能露出毒牙,發動偷襲。


    他不得不防啊。


    “可惡啊!!!!”向來以好脾氣著稱的金桓山,終於還是沒忍住,麵紅耳赤,勃然大怒。


    他站起來抓起了太師椅的扶手,然後把整張太師椅給扔了出去,摔在了地上。這太師椅質量還不錯,竟然沒事。


    “咕嚕”一聲,單膝跪在前方的親兵吞了一口唾沫,連應聲都不敢,抱拳起身轉身下去傳令了。


    這一把。


    金桓山輸了。


    輸的無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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