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布收迴了自己的馬槊,橫在後背,鮮血不斷的從矛鋒上滴落下來。張布心中古井無波。


    同族又怎麽樣?


    軍令如山,說殺也就殺了。


    他昂起頭來,抬頭望向前方的北山堡兵馬,虎目之中露出了輕蔑之色。這樣的烏合之眾,便是有一萬人,我也能擊潰。


    “隻是這個家夥,並非等閑之輩。他就是吳年嗎?”


    張布目視持槊的章進,眸光才稍稍凝重了起來。


    看到北山堡的人迴去了城中之後,張布右手一揮,沒有追擊,但卻率兵緩步跟上,行動如山,沉穩無匹。


    待到達了一定的距離之後,張布下令停下。然後他便看見了無數的軍戶手持木棍走上了城牆,用棍頭撞擊著城牆,發出了綿延不絕的。


    “殺”聲。


    張布的眸中,盡是凝重之色,臉上的輕鬆完全不見了。他轉頭對親信歎息道:“這座城池,不可攻拔。”


    “嗯。”親信點了點頭,臉色也是無比的凝重。


    那群烏合之眾,便是一萬人。他們也敢衝鋒陷陣,殺他個人仰馬翻。但是攻城就不行了。


    不說其他人,就說這些軍戶站上城牆,就證明他們與吳年是同生共死的。


    軍戶們會開弓的不少,有五百張弓,每人放一箭,就夠他們吃一壺的了。


    這就是攻城的無奈。


    如果城池沒用,那建造它幹什麽?


    “吳年啊。大哥啊,大哥。你這一次惹到了硬茬子啊。”張布心中一歎。


    北山堡距離江縣太近了,便是沒有主動打探過,他也被動聽了不少事情。


    當官的吃酒睡女人,吃空餉喝兵血,滿員兵丁需要一百人,他們隻養四五十人而已。還得盤剝軍戶,免費幫他們種田。


    上下離心,軍戶逃亡很多。


    好好的百戶所,幾乎成了爛泥巴地。


    吳年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幾個月時間,殺了一頭老虎,做了小旗,現在還能讓滿城的軍戶,與他同生共死。


    也是亂世豪傑,並非等閑之輩。


    這一次他又不能攻破這座城池,半邊張立下了大敵啊。


    反正張布是沒有興趣在這座城池上崩牙的,既然事不可為,那就隻能撤迴去,另外想辦法了。


    半邊張在朝廷有人,書信一封去朝廷,擼掉吳年的官職,甚至判個死刑。


    吳年總不可能一輩子呆在北山堡吧?派遣一隊精幹的刺客,把吳年給刺殺了,也是個辦法。


    總而言之,攻城是下策。


    就在這時,城門被打開了。四個壯漢推拉著一輛載著大軍鼓的平板車走了出來,車上一人披鐵甲,手持鼓槌,鼓聲震蕩。


    這大鼓槌敲擊軍鼓,不是普通人能辦到的,需要膂力過人,才能敲的這麽壯烈,這麽綿長。


    張布目光在吳年的身上停頓了片刻,然後落在了章進的身上。


    等章進那一聲大喝響起之後,他才知道章進竟然不是吳年。


    “那這個人是吳年嗎?”張布目視擂鼓的吳年,心中暗道。


    “誰知道章進是誰?”張布轉頭問身邊的親信道。


    “迴稟大人。章進本是個軍戶小兵,後來殺人亡命,隱居在鳳凰山中,有幾分名氣。”


    一名黑臉大漢,拱手迴答道。


    “嘿。又是衛所軍戶啊。朝廷的人,都是蠢貨。”張布嘿然一笑,輕蔑不已。


    睡女人吃酒的人能當官,好漢隻能當兵。


    這遼東能不亂?


    “殺了他。便可以攻破北山堡了。”張布虎目之中精芒一閃而逝,彎下腰從親信的手中取了馬槊,勒馬向前,策馬飛馳。


    “殺!!!!!!!”


    馬蹄聲隆隆作響,張布的怒吼卻蓋過了馬聲、鼓聲,直衝雲霄,震蕩四野。


    “殺!!!”章進眸中精芒爆閃,催動了戰馬,直撲張布而去。


    兩騎如約相遇。章進、張布都看清了彼此的麵容,都要取下對方的首級。


    “碰。”高速飛馳的戰馬交錯而過,章進、張布手中馬槊交鋒而過,發出了沉悶的聲響。


    隨即,二人幾乎同時勒馬掉頭,朝著彼此又衝鋒了過去。這一次速度緩和了許多。


    “唰!”


    章進先出手,一槊刺向了張布身下的戰馬。張布當然不會讓他得逞,握緊了馬韁,人馬合一,麾下戰馬順勢避過。他反手便是一槊,橫掃向了章進。


    章進一槊落空,收迴已經不及。身子向後一仰,勢大力沉橫掃,便從他的麵前掃過。


    待馬槊掃過之後,章進迅速的直起了腰,手中馬槊收迴,向上一刺,直取張布的脖子。


    張布左腳脫離了馬鐙,整個身子向右一倒,抱住了馬腹,避過了這一槊,很快坐直,把腳掌放迴了馬鐙內,一槊刺出。


    真是眼花繚亂的馬戰。


    張布、章進的騎術已經登峰造極,使得馬槊如火純青。


    看的觀戰的眾人,呆若木雞。


    北山堡上的軍戶們,都忘記了怒吼助威,隻是張大了嘴巴,看著來迴交戰的二人。


    一時間,這沙場之上,隻有吳年敲擊的鼓聲。他一邊側頭觀戰,一邊雙手如永動機似的,不斷的敲擊戰鼓。


    “殺!!!!”吳年胸中之氣傾瀉而出,奮力怒吼。


    吳年初學馬槊,實在不能上陣,隻能以這樣的方式給章進加油打氣了。


    但是張布、章進的騎術、槊法卻在伯仲之間,殺的是天昏地暗,驚險刺激,其實是穩如老狗,誰也奈何不了誰。


    眨眼之間,二人交鋒了五十幾個迴合。二人沒事,隻是麵色微紅,氣息還算均勻。


    二騎麵對麵,手中的馬槊交在一起。


    這是在角力。


    二人使出了吃奶的力氣,配合坐下戰馬,要壓倒對方,卻實在是勢均力敵,誰也奈何不了誰。


    張布眸中精芒一閃而逝,陡然爆發,奮力架開了章進的馬槊,且指揮著戰馬,後退了幾步,謹慎的看著章進。過了大約三秒鍾,他忽然說道:“你這樣的人,整個遼東也找不到幾個。跟著吳年這個小旗,實在可惜。過來我這裏怎麽樣?我給你白銀兩千兩,領兵五百人。”


    “遼東快要亂了,我們這樣的人合力,足可以渾水摸魚,縱橫一方。不枉費堂堂男兒丈夫,在人間走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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