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定骨頭都酥麻了。


    他先是定定的看著自己的家仆被打倒在地,被一拳拳的捶的進氣少,出氣多了。


    那滿臉血汙,簡直是不成人樣了。


    李定哪裏見過這樣的場麵?


    盡管他們為邊軍,但位置靠後,很多年沒真的打仗了。李定最多就是帶人,去拘捕一下盜賊而已。


    更別說,當吳年憤怒起來的時候,那種氣勢了。


    吳年是親自見過東北虎,且敢張開手臂,揮舞著火把威嚇東北虎的。但是李定行嗎?


    望著一步步向自己走過來的吳年,李定膝蓋一軟,人便已經跪了下去,他並非想求饒,隻是腦袋一片空白,下意識的舉動。


    吳年看到李定跪下,卻沒有放過他。睜著一雙充滿血絲的虎目,彎下腰抓住了李定的衣領。


    李定沒有穿鐵甲,一二百斤重的身子。被吳年用雙手給提了起來。


    雙方四目相對。李定望著這一雙充滿殺氣的虎目,沒有任何猶豫,別過了臉,不與吳年對視。


    空氣之中,泛起了尿臭味。


    他嚇尿了。


    “你可知。匹夫一怒,血濺五步。跳梁小醜,也敢作踐我們兄弟。”吳年聲音沙啞,額頭上青筋暴起,已然怒極。


    這家夥軟刀子砍他不要緊。


    也砍不動。


    吳年自有計較,等時間到了,便要了這家夥的命。


    但是這家夥欺負他兄弟就不行。


    不管前世今生,吳年對待戰友那是絕對真心的。


    是。


    王貴膽小又虛弱,不是個好漢。


    但既然大家是一個鋪上的兄弟,一個隊的。


    平日裏朝夕相處,上了戰場上,互相依靠。憑什麽要讓你這個傻叉給作踐?


    一鞭子打下去,好玩嗎?


    今日,吳年便是要宰了這廝。


    李定嚇傻了,連自己尿了都不知道。


    他隻是本能的哆嗦著,抖如篩糠,一雙手胡亂的抓著吳年的手臂,雙腳胡亂的蹬著,掙紮著想要逃離吳年。


    但是吳年的手臂,卻仿佛是兩座大山,巍然不動。


    整整一個多月時間的訓練,加上沒進軍營的那些日子。吳年已經足夠強壯了。


    就在吳年想要動手的時候,反應遲鈍的李勇,才撲了上去。死死的抱住了吳年的腰,大聲迴頭對鐵牛道:“還不快幫忙?這家夥眼神藏不住的,他真要殺人。”


    李勇人老成精,他不會看錯的。吳年這家夥,真動了殺心了。


    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殺官會有好下場?


    鐵牛打了一個激靈,然後虎吼了一聲,飛撲了上去。趕緊接過李勇的班,把吳年給控製住。


    李勇趁機脫手,趕緊把李定給救了下來。


    “你這個蠢貨,何苦咄咄逼人?”李勇趁機還給了李定一腳。然後與撲上來的張聲一起,三個人合力把吳年給壓在了身下。


    鐵牛是個好兵,身強力壯。


    張聲也算強壯,李勇雖然年過半百,但也有一把力氣。三個人也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漸漸壓製了吳年。


    這與強壯不強壯沒有關係。


    要想壓製住一個想刀人的人,本就極費勁的。


    他們之所以能壓製吳年,也隻是因為吳年漸漸冷靜了一些。


    李勇喘息了一口氣,讓鐵牛按住吳年的腰,讓張聲按住吳年的雙腿,他蹲下來看著吳年漸漸恢複清明的雙眼。


    “冷靜一些了吧?你也是個蠢貨。要是大庭廣眾之下,兵丁殺了小旗。這大楚國就沒有你容身之地了。想想你媳婦吧。”


    李勇雖然罵吳年是蠢貨,但其實並沒有生氣。


    剛才那一鞭子,他都想刀人了。但他畢竟沒有吳年這麽衝動、果敢。反過來說。


    吳年今天能為了王貴,想要刀了李定。來日也能為了他,刀了誰誰誰。


    這個家夥不是口花花,而是真正可以依托生死的兄弟啊。


    這樣的兄弟,誰不喜歡?


    “放開我。我去洗把臉。”吳年沉默了一下,然後對鐵牛說道。鐵牛遲疑了一下,看了看李勇。


    李勇點了點頭,鐵牛才放開了吳年,張聲也順勢放手了。


    吳年起來之後沒有去洗臉,而是先看了看王貴。對張聲說道:“應該隻是疼的昏過去了,沒什麽大礙。先把他弄去休息。”


    說罷了,吳年這才去了井邊。打了水,開始洗臉。


    井水在這冰天雪地之中,反而有些暖和。但是潑在臉上,被風一吹,卻是冷的刺骨。


    吳年並不後悔自己剛才的衝動。


    他就是這樣的漢子。


    有時候,做事不經過大腦。


    比如跳井救柳香的時候。


    瞻前顧後,不是他的風格。


    匹夫一怒,血濺五步。


    哪怕麵前的是天皇老子,能砍也砍了。


    不過方法可以改進一下。


    李勇說的對。


    大庭廣眾殺了李定,天下便沒有容身之地了。


    晚上就宰了他。


    吳年用袖子擦了擦臉,心中暗道。


    另一邊。李定驚魂剛定。他不知道自己的死期已經定下了,在那邊大發雷霆。


    “好。好你個吳年,竟敢以下犯上。我要稟報百戶,把你就地正法。”


    李定的臉都扭曲了,今天的麵子可真是丟大了。


    他還尿了。


    當著屬下的麵尿了。這以後如何服眾?


    李定完全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他本來的目的,就是給王貴、李勇他們吃苦頭。


    分開吳年與其他人。


    結果偷雞不成蝕把米。這一鞭子下去,吳年竟然發狂了。


    這家夥。


    真的要殺了我啊。


    李定想起了剛才吳年的眼神,既是驚恐,又是憤怒。他一張臉不斷的在變換顏色,喘息聲沉重的仿佛是拉風箱的聲音。


    下身尿意又襲來。


    “別再作死了。以下犯上?他哪裏有以下犯上?”李勇也懶得給李定麵子了,冷淡的說道。


    李勇半百老兵,平日裏比較乖順聽話。這麽對待李定是頭一次。李定又是暴跳如雷,但他仔細一想,吳年還真沒有對他動手呢。


    但李定豈會善罷甘休?他看著躺在地上的陳光,眼睛一亮道:“他痛打同僚,也可以打二十軍棍了。這一次我親自執行。”


    “那是你的家奴,算什麽同僚?”李勇譏諷了一聲。


    說到這裏,李勇昂首挺胸,頗為驕傲道:“吳年、張聲、王貴、鐵牛,還有我才是同僚,一個隊的兄弟。”


    “對了。你被排除在外了。”


    “狗官。”


    李勇說完之後,特地嗬出了一口老痰,吐在了李定麵前的地上,一臉的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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