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年迴到了自己的臥房之後,一眼看見了掛在牆壁上的弓矢。


    記憶之中,這張弓掛在這裏很久了。吳父都很少拿著弓去射箭了,更何況他?弓不保養的話,那會壞掉的。


    希望這玩意還能用。


    他快步上前,把弓矢取下,放在手中查看。盡管早有心理準備,但是當他看到弓矢情況的時候,卻還是心中一沉。


    這張漆黑的大弓,不僅弓弦壞了,連弓身都有蟲蛀的痕跡,已經完全報廢了。再看箭矢,箭頭都生鏽了。


    這是一個可悲的時代。


    大楚國邊境廢弛,軍戶們幫著軍官們種田,成了家奴了,連開弓射箭都很少了,更何況是守衛邊塞,防備異族。


    但是另一方麵,北邊的蒙元人卻強盛了起來,頻繁進入大楚劫掠,已經成了氣候。


    “這就是史書上說的,皇朝末年吧,日子恐怕會更艱難。”


    吳年甩了甩頭,把這些想法從腦袋中甩了出去,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目前最緊要的是弄一把弓。


    方法隻有兩種,借弓、自己製弓。


    吳年毫不猶豫的選擇自己製弓。


    身為一名雇傭兵,野外生存是基本的能力之一。如何製作簡略的弓箭,也是基本的東西。


    有了計劃之後,吳年從床底下的箱子內,取出了一些銅錢,他也沒有數,揣在懷中便出門去了。


    賭鬼是不會放棄財政大權的,吳家原主管錢。


    吳年出了臥房之後,便大步往門口走去。卻發現柳香站在廚房內一動不動,手裏頭不知道拿著什麽東西。他不由奇怪,問道:“香兒。你這是怎麽了?”


    “沒什麽。”


    柳香身子一抖,手中的砒霜差點嚇掉了。但她很快恢複了鎮定,迴過頭來,冷淡的說道。


    吳年也沒多想,反而覺得應該表現一下。不由笑著說道:“香兒。我今天出門去購買桑木製弓。等弓做好了,我就進山裏頭打獵。我保證以後我們每天都有肉吃。”


    柳香卻是不為所動,類似的話,吳年也說過。


    柳香曾經也相信過,但是沒過幾天吳年就會故態複萌。喝酒,狂喝酒,然後打她。


    往死裏打,就像打狗一樣。不,比那個更狠。就算是一條狗,也是看家護院的好手。尋常養狗的人家,一般不會打狗。


    她連狗都不如。


    柳香想到激動之處,臉上露出了青色,小手卻是發白,顯露出白色的骨頭,她伸出三根發白的手指,冷笑道:“三天,你的話信用最多三天。多一天都沒有。我會信你?”


    吳年聞言很是尷尬,跟著小丫頭片子說話,真是費勁,每一次都是被冷嘲熱諷。


    但是吳年並不生氣。柳香也太慘了,他隻有同情、憐惜。


    不過多說無益,做到了就有了信用。做不到就是吹牛。肉會有的,好日子會紅紅火火的。香兒也會白胖起來,美美的。


    他笑了笑,大步朝著大門口走去。


    “哼。”柳香輕輕的從鼻尖發出了一聲冷哼,然後又陷入了掙紮之中,我要不要毒死他?


    她的一雙眸子中,盡是恐懼之色,死亡並不是那麽容易下決定的。她怕啊。


    吳年自然不知道自家的童養媳,竟生出了同歸於盡之心。


    他信心滿滿的大踏步出了屋子,來到了外頭。整個百戶所是一個狹小的城堡。


    城堡內擁擠的很,空氣中散發著各種臭味。城牆已經破敗了,有的缺口能過去人。


    再加上兵丁的戰鬥力,其實就是紙糊而已,一捅就破了。


    這座戍邊的城堡,根本就是荒廢了。


    不過城堡內最基本的生活物資還是有的。有糧油店、雜貨鋪、布莊,當然也少不了鐵匠鋪。


    隻是這些年打造兵器的人少了,打造農具的人,多如牛毛。


    吳年上了街之後,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四周的人都以異樣眸光看著他。甚至自動的避開一點點道路,讓他先過去。這場景就像是村裏的惡霸,橫行霸道。


    或者也可以說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哎。”吳年又歎了一口氣,無可奈何的來到了鐵匠鋪旁邊的雜貨鋪內,對著雜貨鋪老板老王說道:“老王。給我一塊桑木。”


    老王是個五十多歲的老頭,身在百戶所內經驗豐富,他猜出了吳年的目的。也不怕吳年,搖頭說道:“我這裏已經很多年沒有製弓的材料了。”


    “嗯?!”


    吳年吃驚的睜大了眼睛。這一次真的繃不住了。這一座邊塞城堡內的雜貨鋪,竟然沒有製弓的材料賣?


    “製弓是需要錢的,有那個錢,人們還不如給自己買點好吃的。沒人製弓,我當然就不會進材料了。”老王人老成精,猜出了吳年的心思,冷笑了一聲說道。


    老王說的實在,結合著吳年的記憶,已經所見所聞。除了柳香的事情之外,他還有一種緊迫感。


    這小小的百戶所,隨時都有可能會大禍臨頭。


    離開了雜貨鋪之後,吳年開始犯難了。這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沒有製弓材料,他不可能憑空製作出一張弓的。


    木材倒是好辦,上山去尋一下。製弓需要的其餘材料呢?


    “看樣子,我隻能去借一把弓了。”吳年歎了一口氣,心中暗道。


    如果可以的話,吳年並不想去借弓。


    開口借弓,就跟借錢差不多,借錢還不得低聲下氣?


    但是家裏頭的情況,不能再拖了。沒有弓,不能去打獵改善生活。這家,真不像是家。


    吳年很快迴到了自己破敗的小院內。柳香正在晾曬衣服,聽見動靜迴頭看了一眼吳年,眸光中泛著冷意。


    吳年想起自己誇下海口,不由有些尷尬,主動解釋道:“雜貨鋪沒有製弓材料了,我想想去哪裏借一把弓。”


    “嗬嗬。”柳香冷笑了一聲,瘦弱的身子彎下腰抱起了大木盆,很吃力的放在了堂屋門口。


    吳年既尷尬,又很心疼。這瘦弱的身子抱起木盆都吃力,更何況洗衣服了。這些年,她真的是吃了太多苦了。


    “哎。”吳年歎了一口氣,迴去了自己的臥房躺下,在腦中盤算起去找誰借弓好。


    柳香不知道何時站在了窗口,仿佛是幽靈一樣悄無聲息的盯著吳年。


    她終於下定了決心。


    毒死這個混蛋。


    雖然吳年再三保證了,去借弓打獵。但是她不相信一個滿口謊言的酒鬼、賭鬼的話。


    毒死了一了百了。


    “等死了就可以見到爹娘了。”柳香一雙眸子淚珠開始打轉。她心中的爹娘,就是養父母。


    爹娘對她真好,什麽好吃的都留給她吃。


    以前家裏頭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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