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夏樂橙做了很長很長的一個夢,長到她遲遲不願醒來。


    身上真的好痛,如被車輪碾壓過一樣,藏匿在記憶深處的疼痛無限放大,十歲以前,她的身體每天都要遭受不同程度的踢打辱罵,身上青青紫紫,她不小心打翻了父親的酒瓶,喝的滿臉通紅的父親唿出渾濁的酒氣,一個大力拎著她的衣領就把她扔在了門外,瓢潑傾盆的雨水嘩啦啦地打在她的身上,隨之而來的是有如雷響的鞭抽聲,鞭子一下一下地抽在她的身上,衣服都破了,劃出一道道血痕。


    父親覺得不解氣,伴隨著豆粒大的雨滴還有粗~魯的惡言相向,“這個小雜種,吃老子的喝老子的,還敢摔了老子的酒瓶,你和你那個媽真是一個賤樣,大踐人生出個小踐人,操~你~媽的。”男人罵咧咧的,末了又狠狠地在那具瘦弱的身子上踹了一腳。


    夏樂橙一動不動地伏在泥水裏,衣衫襤褸,一頭黑發亂糟糟地濕噠噠在黏在臉上,唯有那雙眼睛在黑夜裏顯得倔強孤傲。


    後來,那個人終於把她賣了,她以為她又要從狼穴跳到虎窩了,可是自從她來到傅宅之後,除了傅容那個小霸王經常欺負她之後,她的生活其實已經是很好了,隻要她不出現在陳玉~麵前。


    傅容對她的欺負和她之前所遭受的比起來,都不算什麽!


    噩夢就像長河一樣,源源地向前走著。


    那些猥瑣肮髒的笑聲就像無數地螞蟻一樣鑽進耳朵裏,她驚恐地求饒,換來的是他們越加得意的笑聲,無數雙大手脫她的衣服,摸她,夏樂橙開始不斷地胡亂囈語,“不要...不要...過來,不要...碰我...”


    現實和噩夢不斷交輝相應,她看不見前方的路,四周一片黑暗,陰森森地蒙蒙霧氣,耳邊迴蕩著陰測測的笑意和譏諷,她茫然地後退後退再後退,唿嘯的風滲透進了窗戶細縫灌進來,赤~裸的身子冷徹入骨。


    她拚命的跑著,可是一條大蛇咬住了她的腳踝,她的身體被拽了迴去,他們揭開了她的眼罩,解開了她的束縛,五六個人慢悠悠地嬉笑著朝她走來。


    後來,那些人的臉一變又變成了傅容的模樣,“傅容...救我...你來了...來...救我了。”淚眼朦朧裏,她忽而笑了,顫抖地朝他伸手。


    可是傅容為什麽沒有笑,他的臉變得很奇怪詭異,陰鸞地噙著冷笑,夏樂橙的笑容斂在臉上,“傅容...”


    “你沒資格叫我的名字,踐人。”他忽而陰厲地怒吼。


    夏樂橙顫巍巍地,伸出的手停滯在半空中,傅容的臉就分裂出那些人的嘴臉了,她驚顫地站起來朝著門口跑去,可是身子骨乏軟無力,就在她伸手要夠到門把的時候,頭發被人狠狠地攥緊,連著頭皮痛徹心扉,身子一偏,腦袋重重地砸在了茶幾旁,腹部連著下~體都重重地撞在了茶幾角。


    “啊——”


    劃破長空的尖叫,痛,連綿著傅容的占有、撕裂,他殘忍的臉龐勾著噬人的笑意。


    “不要...放開我...”


    汩~汩的鮮血從下~體出來,流了一地。


    “哎呀,又流血了,不會有事吧!”有傭人在小聲地說著。


    “沒事的,死不了的。不過以少爺那狠勁的性子,不把她折騰的半死就不算事了,剛才那淒厲的聲音聽著真是森人。”稍微年長的傭人麵無表情地說,她是跟著陳玉來到的傅家,自然是站在陳玉一邊的。


    夏樂橙渾渾噩噩地燒了一夜,溫度燒到四度,高燒持續不退,本來就沒怎麽好的感冒,加上昨夜被大雨淋濕~了一身,而後又經曆了那麽淒慘的一夜,已經發炎了,身子愈發孱弱,輕飄飄地躺在床~上。


    寧醫生早上已經來看過了,開了些藥,寧醫生歎息地看了眼床~上臉色蒼白的小人,整個傅家敢這麽明目張膽地請醫生,而傭人進進出出若無其事地伺候,這事一定是那個小少爺幹的,這已經無異於強~殲了,可是在傅家沒人敢報案,他能做的也就是為這小姑娘多開些藥補補。


    寧醫生走後,陳玉也不想鬧出人命,就讓吳姐在這裏看著,其他人都散了。


    而傅容一夜未歸!


    ——————————


    北城,南陵縣。


    沈建濛步伐沉重地來到病房,這短短的幾步距離,他也足足地走了十幾分鍾,每一步邁出都猶如千斤壓頂。


    推開病房的門,室內安靜地隻有各種儀器滴滴的聲音,沈建濛的眸光沉重,視線從外婆被管子插著的手上移到她的臉上,老人安安靜靜地睡著了。


    沈建濛坐在病床前,大手握著老人布滿皺紋、瘦骨嶙峋的手,很快,原本沉睡的老人靜靜地睜開了眼,一雙渾濁的眼睛盯著沈建濛,老人靜靜地笑了,“小容,你迴來了啊!”


    老人的聲音幹燥粗啞,卻掩飾不住濃濃的喜悅,臉上的皺紋深深地皺著,溝溝壑壑,沈建濛抓緊了老人的手,眼眶發紅,“嗯,外婆,是我,是我迴來了。”


    “小容,外婆沒事。”老人還像小時候那樣,伸出手想要摸~摸沈建濛,可是身體明顯吃不消,手夠不著了。


    沈建濛彎下腰,把臉湊近了些,布滿歲月痕跡的手在男人堅毅的臉龐摸了摸,一如男人小時候那樣輕輕地撫摸。


    “小容,外婆最討厭這裏的味道了,我想迴家。”老人吃力地說完,喘了口氣。


    “好!”男人應道。


    “小容,外婆迴家給你做你最愛吃的糖醋排骨。”老人一臉慈愛的笑意。


    “好!”沈建濛也笑,沒有算計沒有陰謀,泛著真摯。


    “小容。”


    “嗯?”


    “外婆可能等不到你帶孫媳婦兒了。”


    “外婆,別瞎說,你會好好的。”男人的動作停滯了下,聲音悲重低沉。


    “好好好!外婆不瞎說,外婆還想要見到你生曾孫給我玩呢!”老人一臉樂觀,笑嘻嘻地說。


    “外婆,您有孫媳婦兒,這次我來的急,沒來得及帶給您看,等您好點,我就帶她來看您。”沈建濛一臉鄭重地看著老人。


    “小容,你別騙外婆,我啊!眼花心不花。”


    “外婆,真的,我不騙您。”


    “真的?”


    “真的!”


    “嘿,這敢情好啊!年底我是不是就能抱上曾孫了。”老人的臉上一下子染上了喜色,連精神都陡增了幾倍。


    “隻要您好好的,我就和您孫媳婦兒多努力努力,多生幾個。”


    “好好好!”老人笑得咯咯響,眉眼染上愉悅之色。


    沈建濛說話間已經抱著老人離開了病房,他叫人辦了出院手續,老人窩在男人的懷裏,一臉安詳,有路過的小護士盯著男人冷峻俊美的臉看,看的臉頰發紅,老人更是一臉喜色,滿臉驕傲。


    也有護士、路人小聲地議論著,老人突然打了個噴嚏,些許的液體噴灑在了男人的身上,有手下要來接過老人,沈建濛一記冷眼掃過去,手下噤聲退下,沈建濛接過紙巾先是給老人擦了鼻子和嘴巴,而後才慢條斯理地擦了擦自己。


    在沈建濛抱著老人上了車之後,老人已經睡著了,給老人蓋上了毛毯,他示意司機開車慢點。


    南陵縣離溪口鎮有一段距離,因為昨夜的漂泊大雨,沒有通上水泥路的幾個村莊都淹沒了,可是唯有溪口鎮完好無損,這裏也是南陵縣幾個鄉鎮中最富有的一個鎮,鎮裏的路都澆上了水泥路,路是沈建濛出錢鋪的,而他也不過利用自己的關係給這裏的村民指點了一些通財致富之路,這裏也仍然保留著特有的古色古香之調。


    車子開了一個小時才開到了溪口鎮,到了鎮口,沈建濛抱著老人走在青石鋪就的路板上,徒步五分鍾,停在一家宅院門口,大門開著,身著藏青色對襟衫,紮著大馬尾的兩個小丫鬟快步迎了上來。


    沈建濛看著她們微微一笑,抱著老人進了院子,把老人抱進了房間。


    “沈先生,都怪我和小蓮,沒照顧好老夫人。”沈建濛出來時,小荷和小蓮站在門口,淚眼汪汪。


    “不怪你們,先下去吧!等會兒外婆醒了會餓。”男人的聲音溫和,不似往常的狠厲。


    “好,我們這就去給老夫人準備吃的。”兩個小丫鬟抹了把眼淚,立刻下去了。


    “穆叔,麻煩你了。”沈建濛健步來到客廳,看著一臉沉穩的穆青山。


    “沈容,也怪我沒早點說,是我給你添麻煩了,你幫了我們溪口鎮這麽多,我也不能為沈老夫人做些什麽?”


    “穆叔,我想見見外婆的家庭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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