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算如何去做


    這是一個無比嚴肅,且致命的問題。


    刹那間。


    書房內再度變成了死一般的寧靜。


    許奕眼瞼微微低垂,使人無法透過眼神,看出他此時此刻內心深處的所思所想。


    話語出口之後。


    許鎮深唿吸數次,努力調整了調整自身情緒。


    隨即雙眼一動不動地看向許奕,眼神中充滿了期待與忐忑。


    問題之所以致命,並不單單隻是因為那六十世家以及一些尚未浮出水麵的勢力的強大。


    其致命的根本性,在於,這個問題本身其實就是一種抉擇。


    一種一旦選擇便再也沒有迴頭路的抉擇。


    大周朝的現狀如何,許鎮內心深處不是不清楚。


    相反,身為七珠親王的他,比任何一個人都要了解與清楚。


    隻可惜,人微言卑,知道又如何根本就無力去改變現狀,隻能徒增煩惱罷了。


    大將軍趙青漠北決戰時如此。


    趙青屍骨未寒,趙家分崩離析時如此。


    巫蠱之禍爆發,前太子自縊身亡時更是如此。_o_m


    年少輕狂時,那顆誓要革除積弊的心,早已被那一樁樁一件件無奈且又血淋淋的事實消磨殆盡。


    有時候,深夜孤身一人之際,許鎮也會捫心自問,那場叛亂真的需要自己出馬才能平息嗎


    那支射向腿部的箭矢,真的避不開嗎


    沒有答案,亦或者,許鎮根本就不想知道答案。


    “唿!”


    許鎮內心深處重重地吐出一口濁氣。


    看向許奕的眼神中,不由得閃過一絲炙熱。


    自許奕接任京兆尹這才過去了幾日


    賑災功德碑、賑災恥辱碑,兩麵碑一立!


    全城百姓無不自發地捐錢捐糧,甚至於更是直接倒逼滿朝文武這群鐵公雞破天荒地拔毛!


    拿下府丞韓同,引出輕舟馮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接拿到馮家罪證,將其抄家。


    進而獲得大量糧食與錢糧,大大緩解了賑災糧不足的危機。


    更是乘勝追擊,直接將那宋國公揪了出來!


    除此之外,更是不知自何時便開始布局,直接拿到了前任京兆尹留下的遺物。


    順勢揪出來六十世家!


    一樁樁、一件件已經發生的事情,不正證明了許奕本身的能力嗎


    更何況,還有東萊郡!


    不知不覺間,許鎮原本想要等關中大旱結束後,保著許奕就藩的心思居然淡了。


    相比閑散藩王,此刻的許鎮更希望許奕能夠坐上那把椅子!


    畢竟,若是論名正言順,正德帝一日不重新立後,許奕便一日比許雍更具備繼承大統的資格!


    時間緩緩推移。


    過了不知多久。


    許奕原本低垂的眼瞼忽然猛地睜開。


    一抹大無畏般的神采,自許奕雙目中一閃而過。


    見此,許鎮原本便提著的心,不由得懸的更高了起來。


    好似,隻要許奕一刻不說出最終抉擇,這心便一刻無法放下一般。


    “奕......奕兒。”許鎮吞咽了幾口唾沫,聲音中不自覺地便帶上了顫音。


    許奕並未言語,反而是起身拿起桌案上的茶壺。


    麵色鄭重地為許鎮倒了一杯茶水。


    雙手端起茶盞,恭敬道:“二叔請喝茶。”


    “好!好!好!”此言一出,許鎮高懸著的心瞬間平穩落地,臉上掛上一抹紅潤,口中更是連叫三聲好!


    話音落罷。


    許鎮哈哈大笑著伸手接過許奕奉上的茶水。


    仰頭將其一飲而盡!


    “奕兒坐!”此時的許鎮,臉上哪兒還有半分忐。


    忑。


    取而代之的則是那久違的萬丈豪情!


    待許奕入座之後。


    許鎮再度伸手指了指桌案上的兩個小木盒,沉聲問道:“奕兒打算如何做”


    此時再問,話語雖相同,但其內所蘊含的深意,卻早已截然不同。


    許奕笑了笑平靜道:“此事並不取決於侄兒怎麽做,而是取決於陛下怎麽做。”


    話音落罷。


    許鎮愣了一瞬,隨即追問道:“此言何解”


    許奕笑著解釋道:“此事牽扯太大,若是處理不善,定然會造成無法挽迴的惡果。”


    “既然如此。”許奕頓了頓,隨即低聲道:“不如直接上達天聽,由陛下做抉擇。”


    滋事重大,莫說許奕現如今仍是戴罪之身,就算此時的他身為太子,亦不敢輕舉妄動。


    無他,誠如許奕方才所說,一個不慎,定然會造成無法挽迴的惡果。


    既然如此,何不將難題直接拋給正德帝


    若是秦福平所言不假,正德帝真的重新煉丹的話。


    以正德帝的帝王心術,外加極其耗費金銀的煉丹求長生。


    那麽,正德帝勢必會在極短的時間內,做出最符合他利益,且不會影響國家穩定的抉擇。


    說著。


    許奕自懷中掏出厚厚一遝寫滿字跡的宣紙。


    將其擺放在許鎮麵前,低聲道:“二叔請看。”


    許鎮心中一凜,快速拿起桌案上許奕擺放的那遝宣紙。


    粗略翻了翻,心中瞬間泛起驚濤駭浪。


    那遝宣紙上的所記載的內容,赫然出自周啟平的遺物!


    隱隱約約中,許鎮有些明白許奕所做的選擇了!


    將問題拋給正德帝,如此一來他本身便從始作俑者變成了執行者。


    而執行的自然是正德帝的命令。


    如此一來,便可將大部分世家的仇恨從其自身剝離,轉嫁到正德帝身上。


    而依照正德帝的帝王心術,六十世家定然不會全部拿下,其中自然會有一個平衡。


    而這個平衡,自然是建立既懲戒了部分世家豪族,獲得了大量的利益。


    又不至於弄得各處盡起狼煙的地步。


    如此一來,不知不覺間手握罪證的許奕便成了這次博弈中最大的贏家。


    有著眼前的這些罪證在,那些存活下來的世家大族,日後恐怕要處處受到許奕的限製。


    ‘高!實在是高!"許鎮內心深處忍不住大聲讚道!


    許鎮將手中的宣紙鄭重地交給許奕,再三叮囑道:“奕兒,這些東西務必收好,萬萬不可落於他人之手!”


    “二叔放心。”許奕麵容珍重地點了點頭,將其重新收入懷中。無錯首發


    隨即再度開口說道:“稍後還需麻煩二叔親自跑一趟。”


    “交在我身上。”許鎮爽朗一笑,拍了拍胸脯確保道:“奕兒就等二叔的好消息吧。”


    “如此一來,便有勞二叔了。”許奕笑了笑並未道謝。


    無他,二人之間不需要道謝這般生分的字眼。


    說著。


    許奕緩緩起身,麵容嚴肅道:“在二叔歸來之前,侄兒先去拿下一些宵小。”


    “宵小”許鎮麵色一頓,並未詢問何方宵小。


    反而是麵色一正,詢問道:“可用二叔幫忙”


    許奕笑道:“一些宵小罷了。”


    還是那句話,大老虎要打,小老鼠同樣也不能放過。


    更何況,那些小老鼠窩裏還有許奕最需要的糧食。


    一刻鍾後。


    兩匹戰馬,一輛豪華馬車同時自晉王府駛出。


    隨即,分別朝著兩個截然不同的方向疾馳而去。


    ......


    與此同時。


    。


    東宮書房內。


    許雍揮了揮手屏退了韓興榮。


    待韓興榮走後。


    原本淡定自若的許雍,臉色瞬間變得無比陰沉。


    握著茶盞的手掌,更是青筋畢露。


    微胖手掌能夠露出青筋,可想而知此刻的許雍內心究竟是何等的憤怒。


    “啪!”的一聲巨響,許雍手中的茶盞瞬間四!


    鮮血順著溫熱的茶水灑落一地。


    若是常人,怕是早就控製不住大聲嚎叫以此來減輕痛苦了。


    而許雍竟好似完全察覺不到疼痛一般,麵色絲毫未變。


    依舊是一副無比陰沉的麵容。


    過了足足上百息。


    許雍才緩緩將手中破碎的茶盞丟掉。


    麵容陰沉,雙眼泛著無窮無盡的寒光,一點點的將那紮入手掌中的碎渣拔出。


    “來人。”許雍輕聲一喚,隨即便有兩名宮女自外緩緩走來。


    待兩名宮女看到許雍手掌上仍在低淌的鮮血時。


    瞬間花容失色地驚叫起來。


    許雍平靜道:“本宮無事,無需大驚小怪,速速去取藥箱來。”


    “是。”兩名宮女顧不上行禮,飛快地朝外跑去。


    如此不顧及禮儀的舉動,若是在其他宮內,恐怕早就被架出去先打十大板了。


    自然,在其他宮中,這兩名宮女也不敢這般失禮。


    而今日之所以這般失禮。


    其一,在她們心中,太子受傷便已然是天大的事情,禮儀再大又豈能大過太子


    其二,在她們心中,早就篤定許雍不會因此責怪他們。


    而有恃無恐的原因很簡單,在她們眼中太子一直都是一個溫良醇厚之人,隻要不是犯下大錯,太子一般絕不會輕易責罰她們。


    片刻後。


    許雍揮了揮手平靜道:“退下吧。”


    “是。”兩名宮女齊身行禮。


    待宮女行至門口之際。


    許雍忽然開門吩咐道:“受傷之事,莫要告訴太子妃。”


    “是。”兩名宮女再度齊身行禮,一抹羨慕的神色自二人眼神中一閃而過。


    待房門重新關閉之後。


    許雍緩緩起身走向書案。


    經過方才的一些小插曲,其情緒早已逐漸穩定了下來。


    許雍端坐在書案上。


    雙目冰冷地望著書案上潔白的宣紙,遲遲未有動筆的意思。


    魏國公失敗不可怕。


    馮玉延全部招了也不可怕。


    真正可怕的是許奕!


    ‘這才過去了多長時間,他竟將京兆府打造成了鐵桶一塊!"許雍凝視著桌案上潔白的宣紙,心中不由得喃喃道。


    與此同時。


    許雍心中不由得升起濃濃的危機感。


    “真想不到,昔日裏跟在許安屁股後麵的小屁孩,現如今竟能成長到如此地步!”許雍心中喃喃一句。


    隨即眼神愈發地冰冷起來,且冰冷中充滿了無限殺機。


    “早知如此,當初就該連你也一塊......”許雍猛地站起身,胸口距離起伏著。


    “唿!”


    許雍重重吐出一口濁氣,未受傷的左手不由得攥成拳形。


    手背上的青筋再度凸起,麵色亦是猙獰的無比恐怖。


    “不過,現在也不晚。”許雍凝望向空無一人的窗台,嘴角微微泛起一抹冰冷且猙獰的笑容。


    “咚咚咚。”忽然,門外傳來一陣清脆的敲門聲。


    刹那間。


    許雍臉上的冰冷與猙獰消失殆盡。無錯首發


    取而代之的則是一副雲淡風輕的神情。


    “殿下。”門外那人敲了敲門隨即低聲喊道。


    自聲音中,許雍已然聽出來人是誰。


    。


    “進。”許雍平靜迴應,隨即邁步走向書房上首。


    “遵令!”門外那人答應一聲,隨即緩緩推開房門。


    許雍從容不迫道:“還有何事”


    眼前之人,並非他人,赫然正是東宮詹事府府丞韓興榮。


    亦是許雍真正的心腹,更是他與外界保持溝通的橋梁。


    魏國公昨夜失利的消息,正是韓興榮帶來的。


    之所以這麽晚,歸根結底還是流程複雜罷了。


    外界有事,需先暗地通知韓興榮等一些詹事府心腹。


    由韓興榮等一些心腹,借助詹事府官吏的身份順理成章地將消息傳遞給許雍。


    麻煩肯定麻煩。


    時效上肯定也會耽誤不少。


    但,沒辦法,歸根結底,這才是最安全的處理方式。


    若不然,讓魏國公進東宮親自稟報亦或者派心腹下人親自前來稟報


    若真是這般,恐怕人還沒到東宮,便先被正德帝給‘請"走了。


    韓興榮的眼神不經意間掃過許雍的右手。


    哪怕心中已然有了一些猜測。


    但其麵上卻未有絲毫的異樣。


    且不說他本就是許雍的心腹,單單是前幾日大哥家遭了災,韓家現如今隻能依靠於他這一點。便注定了這輩子他都不會反叛。


    韓興榮眼神一掃而過,快速拱手稟報道:“殿下,方才收到消息,晉王進宮了。”


    許雍麵上閃過一絲凝重,不由得確定道:“晉王入宮了”


    韓興榮重重地點了點頭,確定道:“消息屬實。”


    “幾人”許雍不由得追問道。


    韓興榮毫不猶豫道:“迴殿下,隻有一輛馬車。”


    “好,我知道了。”許雍擺了擺手,平靜道。


    待韓興榮退去後。


    許雍的麵色再度變得異常難看起來。


    若是細看,不難發現,其額頭上已然布滿了一層細小的冷汗。無錯更新


    昨夜魏國公失利,今日天剛亮不久,晉王便入了皇宮。


    這代表著什麽自然不言而喻。


    “砰!”的一聲巨響。


    許雍左手握拳,猛地砸在一旁桌案之上。


    直接將那桌案之上擺放的價值連城的稀世珍寶震的跳了起來。


    “唿!”


    許雍不斷地喘著粗氣,盡最大努力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這種時候,萬萬不可被情緒左右自己!冷靜下來!冷靜下來!"許雍內心不斷地大吼著。


    與此同時,心中對許奕的危險度再度拔高。


    片刻後,冷靜下來的許雍,抬起袖擺擦了擦額頭的汗珠,口中不斷地低聲喃喃道:“留不得,留不得,此子萬萬留不得。”。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幽禁八年,皇帝求我登基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冰茶常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冰茶常在並收藏幽禁八年,皇帝求我登基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