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鉛,崎嶇的山間小路上,葎草成片鋪在山道兩旁,帶著倒勾的藤蔓相互拉扯,簡直就是天然的路障。


    一道人影趁著夜色穿梭林間,身法靈活,絲毫不受影響。遇到堆積繁密的還灌木叢,人影速度不減,單單隻是甩了甩手,便輕鬆切出一條路來。


    “奉縣……大概就是了。”


    人影站在山路盡頭,遙遙望著山腳下城鎮的輪廓,自語了一句。


    ……


    長平縣,尋常百姓大多起得很早,天剛蒙蒙亮,炊煙就已升上半空。


    雞鳴聲迴蕩在不大的鎮子上,不時有店鋪挪開木板,掌櫃一邊打著哈欠一邊開門。


    住在鴻福客棧的嚴厲皺了皺眉,被樓下漸漸明顯起來的喧鬧聲吵醒,動了動胳膊,縮在床裏的殷緣迷糊著嗯了一聲。


    嚴厲揉了下眼睛,從殷緣彎著的胳膊裏抽迴手,悄悄下床,走到窗邊伸手攀上窗框,身形一扭直接翻上房頂。


    吹了聲不算明顯的口哨,一隻信鴿就從房簷底下飛了上來,嚴厲拿出小九寫來的信,眼底漫上一絲慍怒。


    衛瀾和雪少晴待在崖底,順便看著沙垚門那兩個按時報信的山賊,倒是沒有問題。


    隻是霸刀寨一直忙於應付沙垚門的攻打,沒有多餘的人力派出去監視衛家堡的動向。


    想了想,嚴厲矮身把鴿子放在房頂上,一個縱身落下院子,打水洗漱。


    沒有了嚴厲躺在旁邊,殷緣在睡夢中裹了裹衣襟,打了個噴嚏,悠悠轉醒。


    睜著眼睛看了會兒床頂,腦子才清明起來。


    “寨主?”殷緣探頭出去掃了一圈,沒看到嚴厲,倒是被自己的聲音嚇了一跳,有點啞,嗓子還挺疼。


    “咳咳。”殷緣咳了兩聲,甩甩頭,從床上爬起來,結果眼前一花,又倒了迴去。


    【殷先生,三天實習期已到,係統自動扣除一點生命值。】


    許久不見的係統電子音在殷緣腦海裏響起,還隱隱帶著那麽點同情。


    殷緣愣了愣,才想起來,還有每天扣一點生命值的規矩呢。


    “我頭暈也是你幹的?”殷緣揉著太陽穴靠在床頭,不滿質問。


    【並不是。】電子音高了一點,【是因為您發燒了。】


    ……


    真是個悲傷的故事。


    殷緣瞄了一眼窗戶,他該不該說嚴厲烏鴉嘴?


    說起來嚴厲跑哪去了!


    本著自力更生的原則,殷緣腳踩棉花一般下了地,開門喊了小二打點熱水。


    大堂裏那群黑衣人依舊圍了兩桌在吃早飯,不時有人招唿再加碗粥。


    勉強洗漱一遍,殷緣扶著牆下樓,他身上沒有錢,就算出去買藥也得先找到嚴厲再說。


    “掌櫃的,你看沒看見和我同住的……壯士去哪了?”殷緣嗓音嘶啞撐著前台打聽。


    “好像往旁邊去了。”掌櫃的抬頭指了指左邊。


    殷緣臉色一黑,那不是憐香院的方向麽。


    大概是去找鉞娘了吧,商量點正事也好,多少有個主角的樣子。


    殷緣昏昏沉沉的想著,伸手按上自己的額頭,有點燙,於是還是出門去憐香院找嚴厲了。


    憐香院的姑娘們睡得晚,起的也晚,十五姨正在樓裏差遣下人收拾大堂,酒和香粉的味道混在一起,令人唿吸一滯。


    殷緣邁進門時被門檻絆了一跤,踉蹌幾步才站住,有些煩躁的用袖子捂住口鼻,直接問道:“嚴厲在嗎?”


    十五姨瞧了一眼殷緣,就認出他是昨天嚴厲帶過來的人,眼珠一轉,嬉笑起來,“在是在,不過隻怕現在不太方便哪。”


    殷緣嘴角一抽,“那我找鉞娘。”


    “鉞娘忙了一夜,隻怕現在也不方便。”十五姨拿起絹扇,笑眯眯的擋住半邊臉,小碎步挪到殷緣旁邊,“不如先讓奴家陪陪公子,如何?”


    殷緣被撲麵而來的香氣熏的胃中翻湧,腳步一晃,整個人趴到了十五姨身上。


    十五姨一愣,隨即臉上露出得逞的笑容。


    隻是這笑容還沒持續多久,十五姨就徹底僵在當場。


    “嘔……”


    殷緣直接把昨天吃下去的晚飯吐了出來,咳得眼圈通紅。


    十五姨扭頭深吸口氣,嗓子眼裏的罵聲還沒出來,就看見嚴厲從後門走了進來。


    嚴厲的表情很精彩,有點意外,不解,還有那麽點……嫌棄。


    殷緣當即推開十五姨,快步跑到嚴厲身邊,一口嘔吐物噴死了他。


    ……


    殷緣再次醒來時,已經迴到了客棧,從窗外的光線看來,應該已經到了正午時分。


    抽了抽鼻子,腹內還有些翻湧的感覺,殷緣下意識的咽了口唾沫,卻還是覺得喉嚨裏有東西噎著。


    “還暈嗎?”嚴厲黑著臉,胸前微卷的發梢滴滴答答的掉著水珠,衣裳已經換了一套,正用勺子攪著桌上的湯藥。


    “暈。”殷緣老實的迴答,“你昨天不是說不管我麽?”


    “操!”嚴厲罵了一聲,“喝藥!要是擱別人,老子早弄死他。”


    說完這句話,嚴厲的煩躁又嚴重了點。


    殷緣一時氣憤自認理虧,畢竟現在想想自己都覺得惡心,也難怪嚴厲會生氣。


    不好,想想又開始惡心了。


    嚴厲端著藥碗氣勢洶洶的過來,殷緣想說一句自己能起來喝,結果直接被嚴厲灌了一勺子。


    不過動作還挺小心。


    “好好躺著,再敢吐老子一身,就給老子舔迴去!”


    “……你好惡心。”


    勉強把一碗藥喝進去,困意席卷而來。


    “你去憐香院做什麽了?還有小九傳來消息了嗎?”殷緣強忍困意,詢問道。


    “小九那邊正打著,人手不足,讓鉞娘去奉縣了。”嚴厲下意識的說了實話,隨即又拍拍腦袋,覺得幹嘛告訴他,萬一他擔心了加重病情怎麽辦。


    不對,老子為什麽要擔心他擔心了加重病情呢?


    還有老子怎麽就默認了他會擔心呢?


    殷緣使勁張著眼睛,看見嚴厲的神情越來越糾結,不禁舔了舔嘴唇,覺得說不定現下情勢十分嚴峻。


    “既然霸刀寨有麻煩,你為什麽不迴去?”


    大概是燒的厲害,殷緣腦子有點混沌。


    嚴厲翻了個白眼,幹脆不想理他。


    “哦對了,你怕衛家堡直接找上霸刀…寨……”殷緣的眼皮一點點下壓,吐出一句尾音模糊的話,終於還是睡了過去。


    嚴厲抱著胳膊在屋裏走了兩圈,又不時瞟幾眼殷緣,歎了口氣,認命的走到床邊,把從鉞娘那兒借來的被子拉緊了點。


    大約是有些難受,睡夢中的殷緣眼睫輕顫,臉色蒼白,看起來十分脆弱。


    “你到底……是什麽人?”近乎無聲的自語了一句,聽著殷緣平緩的唿吸,嚴厲搖搖頭,轉身在桌上放了一錠碎銀和幾個銅板,轉身推門離開。


    另一邊,與長平縣差不多大小的奉縣有些熱鬧,許多連縣城都沒出去過的百姓好奇的望著衣著整齊的一隊人馬,連在樹蔭下下棋的老爺子都忍不住站起來圍觀。


    “爹,今日已到正午,不如就在這稍作休息如何?”一身藍衫銀絲滾邊的青年微碰馬腹,趕上前麵打頭的中年男人,提議道。


    “嗯……也好。”男人琢磨片刻,點頭下馬。


    “父親,小妹如今落入山賊手中,我覺得我們應當快馬加鞭才是,如果在途中過多耽擱,恐生變故啊。”


    “大哥,救小妹確實要緊,隻是對方以逸待勞,我們風餐露宿,到時對上必然吃虧,況且他們既然給爹寄來信件提出要求,那沒等到我們之前,肯定不會對小妹怎樣的,畢竟我們衛家堡也不是吃素的。”


    “這……好吧。”


    一行人定下行程,酒樓的馬廄放不下十多匹馬,剩下的隻好拴在門口。


    略懂馬的馬夫遠遠看上一眼,不禁感歎這都是哪裏來的有錢人。


    酒樓對麵就是一家茶館,窗口的位置坐著一個約莫十六七歲的少年,正是之前沙震派出去的下屬。


    “衛年。”少年抿了一口杯中的花茶,輕輕吐出一句,“大哥……是衛識,那另一個就是衛景了。”


    一句話說完,少年放下手中杯子,在桌上留了銅錢,徑直往對麵酒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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