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錦因為自己和冉生竹都是從符府出來的,很有幾分親近之意。她溫柔一笑,柔聲勸道:“羅師叔,這孩子年紀還小,還是讓她坐靈舟更舒服些。”


    南樓月趁靈舟還未升空,趕忙跑了上去。


    羅強一怔,搖頭歎道:“隨你罷。”


    素錦拉著南樓月的手,用長輩的語氣慈愛地問:“我聽符府的人喊你小竹,你本名叫什麽呢?”


    南樓月內心悵然,迴了個乖巧的笑容:“我叫冉生竹。”


    “江邊冷冷月,冉冉孤生竹。”素錦道,“聽起來很寂寞的名字。”


    這次朝浮宗從各地帶迴來的弟子初選者有五十餘人,除了袁天索,都是骨齡十六歲以下的,南樓月這個活了千年的妖女混在裏麵,裝萌扮嫩,一點也不覺得羞恥,反倒怡然自得。


    朝浮宗會把初步選拔的弟子帶進幻境中進行試煉,考驗弟子的心智品性與才能。


    幻境由陣法構成,是朝浮宗的大乘期的老祖親手所布。


    南樓月是陣法大師,朝浮宗的大乘期老祖所布置的幻境,她很有興趣親眼見識學習一下。


    袁天索的情況特殊,朝浮宗的掌門和幾位長老探討後決定,特許他和其他待選弟子一起前往幻境試煉,若能通過也收進門內。


    負責啟動幻境的是朝浮宗的一名金丹長老,他清點人數後,給每個待選弟子都發了一顆珠子。


    “你們自由選擇,每兩個人一組,如果其中一人被淘汰則兩個人都無法通過。”


    “在幻境裏的傷害是真實的,也曾經有人死在幻境裏,你們受不住的可以捏碎珠子傳送出來,萬不可逞強。”


    他這“死”字一說,有幾個人產生了退意。


    “不想進幻境試煉的不勉強。”那長老和藹道:“我會派弟子送你們迴去。”


    大多數人都是在旁人羨慕的眼光中被朝浮宗選中的,這會說迴去也太勉強了,考慮一番後,僅有四個人選擇退出。畢竟他們有靈根,而除了朝浮宗的大部分門派,隻看靈根收人,不需要試煉。


    在青石鎮被選來的六個人都知道袁天索修為最高,南樓月反應最快,跑到袁天索麵前道:“袁哥哥,我和你一組好不好?”


    她臉皮厚,話音甜,根本忘了自己方才還嗤笑過人家。


    南樓月算盤打得響,和他結伴,一是安全有保障,二是到時候自己捏碎珠子退出幻境,他也就進不了朝浮宗。


    沒有宗門蔭蔽,以後想找機會殺掉他就很容易。


    袁天索不擅長與人打交道,冷淡地說:“可以。”


    南樓月正喜滋滋地,對方又說:“不過,你的珠子得交給我。”


    “……”


    這小子不笨嘛。南樓月爽快地把珠子遞給他,“拿去。”


    辦法多得是,不能讓他起了疑心。


    那名長老啟動陣法,開啟了幻境。


    漫天的彩色光華閃耀,眾人隻覺得眼前強光一現,瞬間到了另一個地方。


    這是一片夕陽下的竹林,隻有她和袁天索兩個人。


    四周一片寂寥,竹林看不到邊際。


    南樓月四周環顧了一圈,這陣法是最基礎的竹林迷陣,破解對她來說是小意思。


    袁天索抽出自己的劍,道:“先走走看。”


    南樓月故意不作聲,趁著袁天索目視前方時,悄悄地後退了幾步。


    袁天索剛走兩步,突然踩到一小塊鬆軟的土地。霎時,他周身的竹林變化移動了位置,再迴頭看時,南樓月已經不見了蹤影。


    南樓月數著步子走到一根根部泛紫的竹子前,她知道斬斷這根竹子就可以破解陣法。


    不過,還是先讓袁天索在竹林裏受點苦頭吧。


    他要是能知難而退,不加入朝浮宗,就能省去她不少麻煩。


    陣法是需要靈氣維持的,這方小天地建立在朝浮宗,靈氣濃鬱,很適合煉氣修行。南樓月尋著空兒,直接往竹子旁就地盤腿而坐。


    引氣入體,吸納靈氣進入丹田,南樓月運轉靈氣進入身體各個經脈進行疏通,漸漸入定。


    兩個時辰後,袁天索狼狽地劈開南樓月前方的一片竹子,出現了。南樓月在聽到他的聲響前站起來,作出一副焦急神態,很誇張地哭嚎:“袁哥哥,你可算出現了!天都黑了!我好怕啊……”


    袁天索全身都汗濕了,衣裳邊角也有劃破的痕跡,顯然是砍了無數根竹子。他五指攤開祭出一小簇火苗,使周圍的景物能看得更清楚些,問道:“這是迷陣,你有沒有看到哪一根竹子與別的不同的?”


    “有!”南樓月指著遠處一根竹子道:“那一根竹子和別的都不一樣!”


    袁天索走過去看了看,搖頭:“不是這個。”


    “不會啊,這一根比別的都要粗壯許多呢!”她裝傻。


    兩人相視沉默了許久,袁天索道:“我沒有看過陣法方麵的書,隻粗淺了解過一點。”


    這裏的竹子那麽多,怎麽找呢?


    書到用時方恨少嘛!她懂。南樓月故意勸道:“要不咱們退出吧,別的宗門不比朝浮宗差。”


    袁天索沒搭話,過了一會兒,他無奈地笑了笑,往地上一坐。


    “今日我才察覺了自己的沒用。”袁天索抬頭望著天上的星河,聲音聽不出半點感情,“修道一途,貴在堅持,縱使我不進朝浮宗,也不會直接放棄。”


    “你修道是為了什麽,給你家人報仇嗎?”南樓月問。


    “這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被旁人所殺隻能怨自己實力不足。”袁天索淡淡道,“等我實力強大的那天,或許仇人死了,或許時間久遠到我已經淡忘了仇恨。”


    修真者的歲月,漫長到無數人從自己的記憶裏走過,連背影都不曾留下。


    清風掃過竹林,竹子搖曳著發出沙沙的鳴響,南樓月忽然道:“袁哥哥,你看這根竹子的根部是紫色的哎!”


    她不想再和他在這裏耗下去了。


    到此為止吧!


    南樓月感覺自己自從變成凡人以來,道心常常動搖,以前的她心腸冷硬,是那種目睹旁人的生離死別都會在一邊冷笑著說“死得好”的人。


    袁天索眉頭一凝,順著她指的方向看了過去,


    他起身用劍斬斷了那根竹子,高大的竹子像南樓月的方向傾倒過去,袁天索動作飛快地抱著南樓月閃到一邊。


    南樓月小小的身體倚靠在他的胸膛上,手就貼在他的心髒位置,感覺到他胸腔裏麵跳動的火熱的心髒。


    她可以拚勁全力,用剛才吸納的靈氣一把將他的心掏出捏碎。


    竹子斬斷倒地的那一瞬間,他們周圍的場景急速變幻,黑夜變成了白天。


    “抱歉,嚇到你了吧。”袁天索唿了口氣,把她放下,“我剛才看到陣眼激動了。”


    南樓月的猶豫使她失去了最近的一次殺掉他的機會。


    他是築基期,而她剛剛煉氣入門,到達築基期後人的容顏身形停止生長,南樓月不想一輩子當個小孩,隻得選擇十六歲以後築基。所以說,她想正麵親手殺了他需要過好幾年……


    南樓月懊悔不已。


    袁天索還以為南樓月運氣好才發現了陣眼。


    他們現在所在的位置,是一片荒原。


    南樓月怎麽看怎麽覺得這個地方很眼熟。


    光禿禿的土地,裸/露的石頭,頭頂上還有著曬人的驕陽。


    如果這裏下著大雪……


    南樓月瞳孔一縮,驀然想起,這是她收了個徒弟,還自爆金丹毀去肉身的那片雪原!


    一陣嬰兒的哭聲從遠處傳來。


    荒山野嶺,何來嬰兒。袁天索雙手握劍,嚴陣以待。


    叮當——叮當——


    “好可愛的兩隻小寶貝!”


    穿著明黃色的衣裳的小少女手抱著一隻木偶,笑眯眯的出現。


    嬰兒的哭聲是她手中的木偶發出,鈴鐺聲則是來自她的扣有鈴鐺的腳環。


    這名小少女雪膚朱唇,笑起來兩頰有酒窩,模樣很是純真無邪。


    南樓月眉頭緊鎖,脫口而出:“朱顏?”


    朱顏是當年與她和姚翎兒齊名的妖女,雖然修為不及她倆,但性情陰暗,手段的狠辣歹毒遠甚於她和姚翎兒。


    這裏真的是幻境嗎?


    朱顏的威壓一放出,兩人均雙腿一軟,被迫跪了下來。


    這是元嬰期的威壓!


    這裏不是幻境!


    南樓月急聲道:“快捏碎珠子!”


    朱顏歪著頭,瞪大眼睛:“你認識我哦?”不等南樓月迴答,她又用小手摸了摸木偶的頭,小聲道:“小乖,你說她為什麽知道我的名字呢?”


    朝浮宗裏,幾名長老焦急地議論。


    “陣法出了什麽問題?破陣的人怎麽會被傳送出幻境!”


    “被傳到各個地方的人都有,快派弟子去找!”


    “我也不清楚,先讓還在幻境裏的人出來。”


    ……


    袁天索也察覺不妙,掏出兩顆珠子捏碎——然而他們並沒有離開這個地方。


    因為這裏不是幻境,是現實世界!


    朱顏的木偶停止了哭泣,咯咯咯地笑。朱顏眨眨眼,又問:“你們兩個在做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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