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唐芫芫一路尾隨,直到他們將韓秋抬進自己的帳篷,立刻咋唿唿趕跑所有人,然後她急忙撲到榻上推聳韓秋:“秋秋,你醒醒!”


    見他一動不動,唐芫芫有些犯愁:難道是安刀下手太狠了?


    原以為逃走一個阿豹,很快就會有人來救她逃出生天。可誰知救兵沒等來,卻等來了被俘的秋秋。她躊躇又難過,她原本不信戚陽的話,打算等到安刀迴來就去鬧一鬧,試圖把什麽招婿的事掩蓋過去。


    這下可好,急亂之下直接答應了。萬一少柏的救兵遲遲不來,她是不是真要聽從安刀的意思嫁出去?


    ……那秋秋怎麽辦?


    唐芫芫努力甩腦袋,生怕繼續想下去自己的眼淚就要憋不住。她正苦惱要不要把韓秋掐醒,沙婆婆拎著小籃子掀簾而入:“大小姐,聽說你撿了個男寵迴……”


    “婆婆!!!”唐芫芫急吼吼打斷沙婆婆,後知後覺意識到聲音太大了,趕緊偷瞄昏睡的韓秋,幸好沒醒:“……婆婆,你找我有事嗎?”


    盡管對唐芫芫的幽怨眼神渾然未察,但沙婆婆還是敏銳地聽出她語氣的不平靜。沙婆婆一臉‘憋說話,我懂’:“害羞了是不是?婆婆就知你一個黃花大閨女肯定害羞了。來,拿著這個,你會用得著的。”說著,她把小籃子遞過去。


    唐芫芫懵懂地接過手:“這是什麽?”


    沙婆婆皺巴巴的老臉笑如春風,蕩漾又曖昧:“傻孩子,這些都是給你洞房用的。”


    “洞洞洞洞洞洞洞房?!”唐芫芫手裏的小籃子驚掉地上。


    沙婆婆趕緊撿迴來重新往她手裏塞,衝她擠眉弄眼:“聽說這可是個……難得一見的美男子啊?”


    不等唐芫芫辯駁,沙婆婆絮絮叨叨地叮囑:“婆婆沒別的意思,婆婆就是關心你。你還有傷在身,小心悠然點,千萬別太急躁啊。”說罷,沙婆婆悄悄捅了下唐芫芫軟腰,臨走前還不忘投去神秘一笑,然後慢吞吞地走出帳篷。


    接收沙婆婆暗示的唐芫芫拎著小竹籃,小臉紅撲撲。她憋著一口氣,勇敢地朝韓秋看去,滿心滿眼都是安靜沉睡的美男子,小心肝倏時化作一汪春水。


    她悄悄放下竹籃,坐在韓秋榻邊歪過腦袋,細細端詳他平靜的睡顏。


    很早很早之前,她就覺得韓秋好看。安刀說他小白臉,並非說韓秋長得像女人。韓秋的長相不同於女子的柔和,區別於男子的剛硬,乍一看儒雅翩翩,實則淩厲英氣。身為一個男人,他的長相足夠魅力,輕易能夠俘獲眼球。


    ‘美男子’這個詞用來形容韓秋,真的再合適不過。可惜此時的他閉著眼,否則那雙攝人的鳳眸才是最大的殺器。


    唐芫芫默默流口水,捧腮的手一頓,低頭瞅了瞅自己的小肚腩,心頭湧起陣陣難以言喻的失落與沮喪。沮喪的唐芫芫趴在枕邊盯著韓秋淺色薄唇,悄然無聲的謐靜環境之下詭異地催生出一顆蠢蠢欲動的小賊心。


    她看得有點癡……奇怪,秋秋怎麽這麽好看呢?那兩片淡色的唇瓣正在不停蠱惑著她騷動的心,小賊心越來越膨脹,這種心情是唐芫芫從不曾遇過的。她第一次發現秋秋的雙唇比琳琅滿目的美食佳肴還要誘惑,這一刻她心裏有個賊兮兮的念頭,反正隻有天知地知和她知,秋秋還在昏迷,他永遠都不會知道。


    嗯,就一次,一次就好。


    唐芫芫小心翼翼地蹭到韓秋鼻尖,雙額輕抵,彼此靠近的鼻息微妙地熾熱。她伏在韓秋胸口,感受著彼此的心跳悸動。有那麽一刻讓她產生錯覺,錯覺自己不是一廂情願地輕薄,而是兩情相悅的親昵。


    唐芫芫想:就算隻有那麽輕輕一下的淺嚐則止,也值了。


    她撅著粉嘟嘟的小嘴,一寸一寸往下壓……嘴唇與嘴唇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再近一點,讓她再近一點就…


    雙唇沒有貼上,一隻大掌迅猛地卡住她的小腦瓜,下一秒她整顆腦袋已經被外力徑直往外掰了開去。


    因之這股不可抗力而強行扳開的小腦袋立刻對上一雙眯得很危險的鳳眸……攝人心魂,果然是大殺器。


    嘟著小嘴的唐芫芫眨眨眼,赫然發現韓秋居然醒過來了。完全忘了前一秒還在幹著‘天知地知我知他不知的壞事’的唐芫芫第一反應很驚喜:“秋秋,你醒啦?”


    小粉唇嘟上來的那一刹那心跳好似漏跳一拍,韓秋掩飾著劇烈的悸動,麵色很不善:“……你在幹什麽?”


    唐芫芫後知後覺有點尷尬,悻悻道:“我、我就是隨便親一下。”


    隨、便、親、一、下?韓秋怒拍她腦袋瓜:“你一個姑娘家能隨便親男人的嗎?!”


    唐芫芫抱著被拍疼的腦袋,委委屈屈地癟嘴:“我就親你,我不親別人。”


    “哦?”韓秋的怒火不僅沒平息,反而越燒越烈:“我看你這‘大小姐’當得挺滋潤的嘛?幾天不見,不僅認了個部落首領的爹,還準備大肆招親選婿?招夫婿不夠,還興起收男寵、養麵首了是不是?!”


    唐芫芫驚得說不出話來:“你、你都聽見啦……不對、你不是昏迷了麽?”


    “不裝死還不知道你有多出息!”韓秋氣得心肝脾肺疼:“說,那個戚什麽陽是你第幾個男寵!”


    “我我我我就你一個男寵、不對,你不是男寵、我根本沒有男寵!別打嗚哇哇哇哇——”唐芫芫被韓秋的盛怒之勢嚇壞,作勢跳榻要逃,沒著地就被韓秋揪迴來打屁股,哭嚎得聲嘶力竭、撕心裂肺,把帳篷外的人都驚呆了。


    安刀遠遠聽著閨女的‘鬼哭狼嚎’,簡直驚為天人。沒想到閨女看起來挺斯文一個人,不僅膽敢白日宣|淫,還嚎得如此嘹亮,其豪邁不拘的作風真有為父當年的風範,不愧是他安刀的好女兒!


    帳篷裏頭,韓秋坐在絨氈上歇氣,瞥過淒淒慘慘捂屁股哭唧唧的唐芫芫,長籲一聲:“過來。”


    “不過!”一想起他不僅不聽自己解釋,還不由分說對她暴打一頓,唐芫芫鼓著包子臉很生氣。


    韓秋也不急惱,冷聲質問:“知道我為什麽打你嗎?”


    “事情才不是你說的那樣呢。”唐芫芫委屈死了。


    韓秋沒好氣地將撅著屁股發脾氣的唐芫芫撈迴來:“我問你,你為什麽在這裏?我臨走前對你說了什麽你可還記得?”


    唐芫芫呆滯片刻,心虛得無以言表。


    韓秋簡直要被她氣炸了:“我讓你乖乖待在柳金城,你不聽也罷,居然跑到這麽危險的地方!要不是阿豹逃迴來告訴我你在這裏,你是不是真打算繼續當你的‘大小姐’跟這些蠻族成親?!”


    唐芫芫傻傻地仰著臉:“秋秋,你是故意被抓的麽?”


    “你管我是不是故意的,現在是我問你!”韓秋不準她岔開話題:“誰讓你打腫臉充胖子的?你個撒謊就結巴的笨蛋能有多大的本事瞞天過海?萬一謊言被拆穿,隻怕救兵趕不及來救你,你已經死無全屍了知不知道?!”


    唐芫芫的雙眼忽閃忽閃:“你是故意被抓來救我的麽?”


    “你別管我是不是來救你!你究竟懂不懂得拿捏分寸?萬一你有什麽三長兩短,你的家人怎麽辦?你不是說你有未婚夫嗎?萬一你逃不出去,難不成真要在嫁給這些蠻族?!”


    唐芫芫骨碌碌的大眼睛一秒眨出水霧,濕蒙蒙一片:“秋秋,我好想你。”


    這麽牛頭不搭馬嘴的對話持續三個迴合,韓秋已經泄氣了。他還有好多話要罵,可是唐芫芫的一句軟軟的‘好想你’徹底把所有的話堵迴肚子裏去。


    自從他得知唐芫芫身處在這麽危險的境地,他的理智差點崩塌。他無法形容那一刻的滋味,一方麵氣得心肝脾肺疼,一方麵悔得腸子都青了。


    他明明知道她的性子脾氣,一旦他不在,這丫頭一定不知又犯蠢做出什麽來。


    “秋秋,我知道錯了。”唐芫芫輕輕拽著他的衣角,“都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氣。”


    他不應該就這麽把她丟下,就因為他無法忍受恐慌,所以他提前逃走了。“……錯的是我。”韓秋扶額。留戀現狀逃避現實,他真正氣的是他自己。


    秋秋是磕了腦袋瓜還是被安刀打傻了?唐芫芫嚇哭:“你頭疼不疼?我這就去給你找藥!”


    “我沒事!”韓秋把唐芫芫拽迴來,“現在不是慪氣的時候,把你這一路過來的經曆告訴我,還有你怎麽就成了這個蠻族首領的女兒了?”


    見他確實收斂了脾氣,唐芫芫這才安份地坐迴去吸溜鼻涕,慢慢將她出城以來所見所聞、所遇所知全部告訴韓秋。


    也許當日唐芫芫與黑姑娘在醉和樓因緣邂逅之時,她們彼此都不會想到在短短數日之後的命運變數。當初安刀如果沒有千方百計誘使黑姑娘出城,她可能會就這樣無賴撒潑地繼續待在柳金城一直活到老死。黑姑娘明明沒法得到這筆錢,卻訛了唐芫芫的獎金出城找爹,結果遭遇不幸不明不白地死了,也因此才能被唐芫芫頂替身份被安刀找迴去認祖歸宗。


    這一切的一切,誰能說不是一種命數?


    “要不是半路遇見她耽誤了,我可能都已經找到蟠龍關見到少柏了。”唐芫芫傷心又委屈:“安刀說我要不是他女兒就要殺了我,那麽大的刀就擱我脖子上,我一著急就撒謊了。”


    韓秋腦補一下畫麵,心有戚戚焉。


    “你不知道我看見勾玨的時候多害怕,我怕又被他發現抓住了。”唐芫芫怒告狀:“最可惡的還要數那個戚陽!他自己殺了人,還威脅我跟他同流合汙。不僅如此他還說……”


    說了一半,唐芫芫嘴裏的話卡殼了。韓秋靜靜等了片刻,挑眉:“說什麽?”


    唐芫芫尷尬地想到,戚陽還說讓她選他作夫婿呢。


    雖然他們互相討厭,娶嫁也是權宜之計,可是這話說出去秋秋會不會誤會了?剛剛他還懷疑戚陽是她第幾個男寵呢。唐芫芫抿著嘴埋頭苦思,韓秋越看越可疑:“他說什麽了?莫不是說他要娶你?”


    藏不住事的唐芫芫捂著震驚臉:“你怎麽知道?”


    “……”


    韓秋怒極反笑:很好。


    真是走到哪,哪哪都吃香。他真是太估且這死丫頭的本事了,一沒看牢就給他到處拈花惹草,魅力值真是杠杠的呀?


    57


    韓秋滿臉寫著‘怒火中燒’,唐芫芫小心翼翼地撇清關係:“是他逼我的,我是清白的。”


    韓秋努力鎮靜,深唿吸:“他還說了什麽?”


    “他說反正安刀一定會逼我嫁人,不如找個知根知底的共同進退。”唐芫芫乖乖老實交代:“他說隻要我答應他,以後我就是他大老婆。”


    傻唿唿的唐芫芫完全沒發現自己正在煽風點火,默默嘀咕:“雖然這個人很討厭,不過有些話說的確實挺有道理的……”


    “是不是我不來,你就準備給他當‘大老婆’了?”韓秋笑得咬牙切齒。


    唐芫芫忙搖頭:“不不不,我死也不會答應的!我就是嫁也要嫁——”嫁——誰?到嘴的話再次嘎然而止,她悻悻地低頭。


    “……”韓秋沒有追根刨底,重新換了話題:“礙於我的身份,安刀現在暫時不敢動我。反倒是你,既然你無意嫁給那人,那麽現在最危險的應該是你。”


    韓秋危言聳聽把唐芫芫急懵了:“那怎麽辦?”


    “你有把柄受製於人,繼續偽裝身份並非長久之計,我會想辦法送你出去。”韓秋果斷道。


    唐芫芫追問:“那你呢?”


    “小小蠻夷異族還壘不倒我。”韓秋不屑冷笑。


    唐芫芫還是不放心:“可是還有勾玨啊。”她對勾玨有心理陰影了,老覺得但凡攤上勾玨的都不是好事。


    “秋秋,我明明讓阿豹哥跟你說別上當,叫你不要來的。”放走阿豹的時候她還想過自己終於派上用場幫到韓秋了,結果韓秋反而為了救她特別跑來被阿薩族俘虜去了……


    “你叫我不要來,卻心心念念叫阿豹去找穆少柏來救你。難道比起我,你覺得他更靠得住?”韓秋隻覺穆少柏三個字簡直快成他心中拔不完的刺了。


    唐芫芫慌忙撇清:“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就是怕你遇到危險。”


    “難道我危險他就不危險?”還是她覺得穆少柏能比他強?!


    唐芫芫無辜地瞅著他,低聲喃喃:“……可是我更怕你有危險。”


    韓秋微噎,心中五味參雜:“再危險也沒你危險,你以為我一旦知道你在這,會放任不管?”


    唐芫芫眨眨眼,啪啪兩下打得臉頰紅通通。韓秋被她莫名其妙的舉動嚇了一跳:“好端端的打臉幹嘛?”


    “有、有蚊子。”唐芫芫捂著泛疼的兩頰幹巴巴地笑。果然秋秋是故意被抓,為了來救她……唐芫芫生怕笑得合不攏嘴的自己太詭異,趕忙掐斷不正直的念頭。他可是為了她親身涉險,彼此處境都不比對方好多少,這時候怎麽能這麽開心!


    “總之讓我把傷養一養再說。”為了深入敵營,他可是狠狠地挨了好幾下,內外傷勢可不是假的。韓秋重新躺迴去:“萬一有什麽人來找茬,勞你替我擋一擋。再怎麽說,我現在可是你‘男寵’。”


    從韓秋口中聽見‘男寵’二字真是一種新奇又微妙的聽覺體驗,唐芫芫麵紅赤耳地蹭了過去:“那、那我是不是要跟你一起睡?”


    韓秋睜眼對上兩隻亮晶晶的大眼睛,微微挑眉:“你知道怎麽‘睡’嗎?”


    唐芫芫紅撲撲的小臉充滿了新奇:“怎麽睡?”


    “剛剛提個小籃子進來的老太婆沒告訴你?”韓秋似笑非笑。


    唐芫芫眨著單純又清澈的大眼睛,誠實地搖了搖頭。


    盡管唐芫芫是待嫁的公主,然而以她這種沒心沒肺的孩子秉性,唐後乃至整個皇宮都沒將她當成即將出閣的小大人看待,這麽成人的問題壓根還沒教的說。


    韓秋漆黑如墨的雙眸浮現幽光:“想知道嗎?”


    唐芫芫小心髒噗通噗通,眼巴巴瞅著他。


    兩人對視兩秒,韓秋翻了個身:“不告訴你。”


    “咦?”


    唐芫芫的哀歎充滿惋惜,惋惜之中透著一絲僥幸和鬆懈。背對她的韓秋半闔雙眼,掩蓋著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


    她坐了會兒,聽韓秋唿吸平緩,輕輕推聳他:“秋秋,我也好困,你躺進去一點。”


    韓秋不動如山,唐芫芫隻好自己努力擠上去。背貼背暖烘烘的,唐芫芫笑得一本滿足,撅著屁股挪了又挪、擠了又擠,扭來扭去跟蟲子似的,熱火朝天。直到韓秋忍無可忍地怒吼:“再扭給我下去!”


    於是,唐芫芫安生了。


    隻要有韓秋在,唐芫芫就覺得懸了老半天的心一下子全放了下來,睡也睡得特別安穩特別香。


    夢裏,她一下子迴到四歲的孩童時期。


    天寒地凍、白雪皚皚。母後給她套了好幾層棉襖,裹得比雪球還圓還重。漂漂釀釀的宮女姐姐個個都愛偷捏她的軟臉蛋,可是一聽說要抱,嬌弱的她們一個個閃得老遠老遠。她一扭頭,老嬤嬤們個個扶背捶腰,就是不給抱。


    她嘴一扁,皇姐立刻自告奮勇要抱她,結果一不留神被她壓暈了,嚇得宮女嬤嬤抱起皇姐飛奔太醫院。


    當時的芫芫小團子唯一的念頭就是想:真好,皇姐瘦,大家都抱她。


    沒人抱的小芫芫隻好乖乖坐,新玩伴的小哥哥帶著跟班在爬樹,樹上紅豔豔朵朵,好似一粒粒紅豔豔果果。


    小芫芫托著軟腮流口水,撲哧撲哧小跑過去。她想喊小哥哥替她摘果果,可小哥哥甩頭就是不理她。


    小哥哥最喜歡皇姐了,皇姐被她給壓暈送走了,所以小哥哥生她氣。


    他帶著跟班嘻嘻哈哈就跑了,撇下她孤伶伶站在樹下。小芫芫嗚哇一聲,哭得怎麽哄也停不下來。


    ‘殿下,麻煩您了。’


    小芫芫還沒止住淚,突然被人托高高。她嚇得抱住他脖子,仰頭一瞧,紅豔豔的果果伸手就能夠著了。她倏時忘了哭,摘了紅果果往嘴塞,張著小奶牙忿忿地往下咬。


    ‘吐出來。’


    呆頭呆腦的小芫芫仰起臉,驚為天人:這個哥哥好漂釀,他的聲音好好聽。


    小芫芫低頭一瞅,一眼亮了:這個哥哥肯抱她,真好。


    情難自禁的芫芫小團子有生以來第一次舍得到嘴的紅果果,羞答答地迴報他:……送你。


    ……


    …


    .


    懵懵懂懂的唐芫芫半拉眼皮,發現自己正枕在韓秋的臂彎上,她蹭了蹭嫩頰:又結實又舒服。


    “醒了就起來。”耳畔傳來韓秋不冷不熱的聲音,唐芫芫仰頭一瞧,韓秋完美側顏近在咫尺。


    在她傻笑得忘乎所以之前,韓秋已經將她的臉從酸麻的手臂上掰開:“剛才安刀來過。”


    “不理他。”唐芫芫戀戀不舍地蹭過去,被韓秋嫌棄地扳迴去:“‘你爹’喊你吃晚飯。”


    “晚飯!”唐芫芫咻一下坐起來,才發現天色已黑,帳篷外的空坪慣例升起了巨大的篝火,火芒透入每一個帳篷之內,令人不至於黑燈瞎火摸不著邊。唐芫芫難得除了吃飯優先記得別人:“你餓不餓?我去給你找晚飯。”


    “我看見有人把晚飯推進來了。”韓秋指了指屏簾之外,唐芫芫打赤腳小跑出去,果見帳篷口的門簾邊端放著晚餐。很快她端著盤子哧溜哧溜跑迴來,殷勤地握著勺子:“你要是受傷不方便,我來喂你。”


    “不必。”韓秋直截了當奪過她手裏的勺子,一口一口慢慢舀。


    唐芫芫一臉小失望,默默低頭吃飯。


    帳篷外麵又起笙歌曼舞,似乎這便是阿薩族的夜間日常。


    “要是勾玨再迴來,你千萬要小心防著他,別被發現了。”韓秋可沒忘上次唐芫芫就是被勾玨那小子擄走的,他現在處境可不比之前,就怕勾玨再出什麽陰損招自己防不住。


    “他現在是頭號懷疑對象,肯定沒空對付我。”唐芫芫興衝衝道:“戚陽好像很討厭勾玨,就是因為他在安刀麵前說那麽幾句,現在安刀直把勾玨當罪魁禍首了呢。我看他根本不是包庇我,他就是在針對勾玨。”


    韓秋瞥過對自己得出的結論信心滿滿的唐芫芫,這點他早料到了。當夜發生的事戚陽明明全部看在眼裏卻知情不報,隨後還把那名看守人給殺了。第二天直接將矛頭拋向勾玨,分明是借機禍水東引嫁禍勾玨。


    嫌疑最大的勾玨不在,安刀自然更信任身邊的部屬,輕而易舉就能被挑撥離間,隻要他們懷疑不到唐芫芫,那麽勾玨的這個鍋就背定了。


    從唐芫芫的口中得知,戚陽十分排斥外人,所以他要借刀殺人鏟除外來者勾玨無可厚非。至於他威脅唐芫芫的理由,韓秋也不是不能猜出一二。僅憑唐芫芫的隻字片語足見此人的野圖與心計,他之所以想娶唐芫芫,無非是看中她首領之女的身份,試圖踩著這個坎一躍向上。


    他可能擁有忠誠,但他忠誠的絕非安刀,而是他自己的野心與*。早在唐芫芫麵前他已直言不諱,他要的是首領的這個位置。


    這種人有頭腦有心機,特麽還隱藏得極深,才是最難對付。


    麵前韓秋的心不在焉,唐芫芫心裏很苦:秋秋不愛聽我說話,秋秋一定還生氣,秋秋真小氣……暗自腹腓的唐芫芫偷瞄韓秋,不知被人腹腓的韓秋叮囑道:“我不管你用什麽方法,逃出去之前給我避著那個戚陽。萬一他真找你麻煩,我會出麵替你解決。”


    唐芫芫一雙眼睛亮晶晶:就算小氣她也喜歡。


    “聽見沒有?”瞅她一臉傻缺,韓秋就特別不放心。


    “聽見了。”唐芫芫點頭:“你已經想好怎麽逃出去了?”


    不問還好,一問之下韓秋的麵容尤其森冷陰險:“法子要什麽沒有?我這就有一包劇烈無比的□□,隻要往水井裏頭一撒……”


    “投投投投毒?!”唐芫芫趕緊搖頭:“不行不行不行!”


    雖說這裏惡人壞人有很多,可是老弱婦孺更多,不能因為他們不是東唐西韓子民就不當性命迴事。其實沙婆婆對她也挺好的,這裏也不是沒有好人啊……唐芫芫弱弱地嘀咕:“能不能換個法子?”


    韓秋雙手攏袖容色淡淡,就知她一定不答應,所以真正的□□根本沒揣來。這些阿薩族得慶幸他守的不是這片東西交界,否則再陰損的招他都有。西韓與北勾曆代不和,勾軍可不比這些蠻夷小打小鬧滋攪生事,他要不夠狠,哪守得住西北三城?


    人至陰損天下無敵,他要甩無賴放陰招,誰能攔得住他?韓秋側身倚著軟墊,一眼橫過滿臉作著‘呆白傻’的唐芫芫。假如不是顧著她……就憑這些蠻夷異族敢說他小白臉把他當男寵,韓秋分分鍾滅了整個阿薩族的心都有。


    韓秋按捺蠢蠢欲動的殺心,把唐芫芫按迴去繼續睡覺:“阿狼正趕往玉棧關,我會想辦法與他裏應外合。至於你,無論做什麽都要告訴我,不準擅自行動。”


    剛睡醒的唐芫芫一點也不困,雙眼炯炯有神:“放心,這次我說什麽都會好好保護你的。”


    韓秋對她的信誓旦旦頗有些無力,怕就怕她什麽也不管不顧,連自己的性命都豁了出去。他單手支腮,側躺在唐芫芫身邊與之對視:“圓圓,答應我,你要好好保護自己。”


    他已經適應了昏黑的環境,所以看得清唐芫芫的表情。她枕著手臂,趴在絨氈上:“……秋秋,我們平安逃出去後,我有話想跟你說。”


    “嗯。”韓秋移開雙目,對著紗幔:“我也有話告訴你。”


    58


    夜色漸深,唐芫芫窩在韓秋的懷裏睡熟了。


    韓秋眯眼瞥向帳篷口,替她掩好被子,悄然起身走了出去。他掀簾而出,一名女奴匍匐在地:“王爺,首領有請。”


    就知安刀一定等不到天明,必定急切找上自己。韓秋整了整衣裳,慢騰騰地跟上女奴腳步。深夜裏還有不少人飲酒作樂,幾名醉醺醺的大漢攔下韓秋的路,黑影自他頭頂籠罩下來,將阿薩族人獨特的高大身型襯得更加魁梧。


    幾個酒鬼看清韓秋的臉,紛紛譏笑:“果真長著一張油頭粉麵,難怪一來就被大小姐看中了,咱們這位西韓的‘貴客’真是豔福不淺。”


    “聽說大小姐從下午到現在就沒踏出帳篷,這小白臉的‘功夫’真有這麽了得?”


    “別說笑了,你看他瘦得像根柴似的,咱們大小姐這麽有‘份量’,誰抱誰還說不定呢——”


    周遭的人旁觀好笑,哄堂大笑。


    韓秋不緊不慢環顧一圈,隻見跟來的多半是族裏的小年輕,就不知是安刀故意放他們來鬧這一出試他的底,還是這些人眼紅半路殺出個俘獲大小姐芳心的自己,當真喝多了撒酒瘋找茬。


    “說完了嗎?”韓秋懶得反駁,罵幾句諷幾句又不會掉肉,他可一點都不想跟這些頭腦不清醒的人糾纏:“說完可以滾了。”


    盡管韓秋並無意跟這群酒鬼抬杠,然而習慣性的目中無人以及囂張跋扈的語氣十分恰到好處且成功地撩起了對方的怒火。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這群喝醉酒後易撩撥易衝動沒理智沒大腦的酒鬼心頭蹭起濤天怒火,揚手就要將酒壺往韓秋頭上砸過去。


    酒壺應聲落地碎了個稀巴爛,隻不過應的這一聲並非爆頭,而是高舉酒壺的醉鬼被韓秋一腳踹飛老遠,把別處人家的帳篷給壓壞了。


    這一腳踹得在場的人都傻眼了,目測用力非常猛,眼看醉鬼摔得了鼻青臉腫就沒爬起來過。眾人刷一下轉向韓秋,看人的眼神就跟看瘋子似的。


    你說你一個外人在別人的地盤裏頭這麽囂張地打架鬧事,這不妥妥犯眾怒嗎?就算他在西韓身份再矜貴,在他們阿薩族人眼裏可什麽也不是。說好聽點現在叫作奉為‘上賓’,說難聽點這就是階下囚。


    你個階下囚當得這麽拽,當他們死的嗎?


    韓秋沒當他們死的,不過也跟鹹魚沒區別了。他陰森森地扯動唇角,踹一腳是試水,目測還是踹輕了。誰讓他白天受的傷還沒好,這會兒肋下還在隱隱作痛呢。


    此時此刻的韓秋相當不爽,從進來至今沒一刻爽利過,尤其得知唐芫芫背著他‘勾三搭四’之後。


    “世人都說阿薩族勇士鬥狼賽虎、力大勇武,我看除了塊頭大並沒什麽過人之處。”韓秋心念電轉,慢悠悠道:“聽說戚陽是你們族裏一個數一數二的猛將勇士,韓某倒想見識見識。”


    沒等戚陽現身,韓秋雲淡風輕一席話已經把族裏的男人得罪開了。沉不住氣的人登時站出來罵街:“就憑你?老子一隻手就能將你摔成爛泥!”


    韓秋睥睨一眼:“那你倒試試。”


    那人青筋暴凸,激吼一聲舉拳來襲——


    結果韓秋一個彎腰閃身,臨門再去一腳,踹得那人攤地上吃了一口黃泥,成了炮灰甲一名。


    眼看受害者再添一枚,圍觀群眾不淡定了。有的人看不慣韓秋得瑟,三三兩兩一擁而上企圖以多打少。韓秋閃避一人,拎起領子往另一個摔去疊羅漢,腿一掃橫倒另一個,三個地上一趴,剩下的人再顧不上麵子,三七二十一全撲了過來。


    韓秋躲了一個拳頭,作勢就給隔壁的人一掌,再狠踹一人腳膝蓋,在成群結夥的人裏遊刃有餘,動作特麽還相當輕巧靈活。一窩蜂群起而上的人有個致命的要害,隻要稍微躲一躲拳頭,很可能就會造成同伴誤傷同伴。一次兩次沒關係,三次四次到多次別人火氣就上來了,尤其還是一群撒酒瘋的瘋酒鬼。


    依仗人多勢眾更加有個致命的要害,濫竽充數太多,一旦打久了就會變得散漫且沒有目的。倒下的人一多,氣勢趨弱就會變得一崩潰散。事實上來找茬的多半是些不入流的小嘍嘍,真正有能耐的根本就不在,更別提那個部落裏數一數二的好手。


    韓秋真正目的雖不為幹架,但心情不好的時候耍耍拳頭還是很泄憤的。小心眼如韓秋自不會忘記剛才說他壞話的那幾個,趁亂抓過來往死裏揍,要他這麽嘴賤這麽多話?門牙打掉一排都是下手輕的。


    眼看場麵一發不可收拾,剩下的人趕緊跑去通報。


    一個小年輕氣紅了眼,抓過刀來作勢要劈韓秋。韓秋寒眸戾色閃爍,退守為防但並不妨礙他轉守為攻,一拳揍掉那人一口牙,奪了刀就往他脖子上橫,森冷的麵容在火光刀影之下刹氣十足,手起就要刀落:“刀可不是這麽用的——”


    叮一聲,韓秋手裏的刀被什麽震開,勉強救下地上驚魂未定的家夥。韓秋慢吞吞抬眸,隻見圍觀人群中走出一人:“倘若你在我們的地盤殺人,休想活著走出去。”


    韓秋已經聽見周遭或大或小的聲音唿喚他的名字,抿著淺笑:“刀是他的,他要想見血,我還能攔住麽?”


    戚陽眯著狹長的狐狸眼:“分明是你挑釁在先。”


    韓秋甩開那把刀,氣定神閑:“你耳朵沒毛病吧?沒見是他們攔了我的路先挑釁我的?”


    那個差點就要變成刀下亡魂的小年輕一見來了幫手,立刻底氣暴漲:“戚陽,快宰了這小子!”


    戚陽看都不看他一眼,小年輕氣急敗壞:“誰不知首領要給大小姐選婿,憑什麽就讓這麽個階下囚給沾染了?!這裏你的聲望最高,指不定將來那就是你老婆,你難道不氣?!”


    韓秋眉梢一抬:“這又與你何幹,別告訴我你還妄想當那個乘龍快婿?憑你這樣的歪瓜裂棗就想抱得美人歸?就你這水準放眼整個阿薩族怕沒女人敢嫁你吧?”


    別看韓秋嘴角帶著破損、臉上還有淤青,但俊美麵容並未明珠蒙塵,反倒因為站在一大波歪瓜裂棗中生生襯托出人家舉手投足的與眾不同,端說他剛剛以寡敵眾的架勢足以吸引族裏那些崇尚強者的小姑娘們青睞有加。


    兩相對比之下,形勢一麵倒有木有?


    耳邊還能聽見圍觀小姑娘的偷笑,小年輕惱羞成怒:“你算什麽東西!還當自己是什麽高高在上身份尊貴的王爺嗎?如今你可是捏在我們手心的階下囚!”


    “不巧,正是我這樣的階下囚榮得你們‘大小姐’的青睞。怎麽,反正人我已經睡了,你管得著麽?”韓秋雙手一攤,就是這麽氣死人不償命。


    那個小年輕氣得七竅生煙:“你有什麽好沾沾自喜的?那種又肥又醜的女人誰稀罕,虧你下得了嘴,也不怕肥肉吃多犯惡心!”


    他這話一脫口,周遭就靜了。當事人還在犯懵,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話有多得罪人。盡管眾人都心知肚明,但不會有人真的說出口。再胖再醜的那也是首領唯一的寶貝女兒,輪不到這麽些個小嘍嘍來吐槽非議。


    韓秋一腳踩在他擱地上的手腕骨,嘎咯一聲骨頭裂了,痛得小年輕驚恐哀嚎。


    “你不稀罕,就別肖想她。”韓秋抓起他的衣襟,陰鷙的目光盯著痛得隻能在地上蜷縮的人:“她現在是我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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