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芫芫始料未及,她才出來幾天竟把自己給賣了。不僅如此,還賣在了妓|院。


    “你在磨蹭什麽?手腳利索點加緊兒,趁著今兒陽光正好,趕緊洗完拿上去曬。”吳婆子抱著一大盆剛洗好的肚兜罵罵咧咧。唐芫芫苦著臉,掄起棍子拚老命地摔打……洗衣盆裏的肚兜。


    她突然想起之前在哪兒聽過青樓這個詞了,不就是當時那個兇巴巴的山寨小頭目威脅說要把她賣去青樓洗肚兜的嘛?誰成想兜兜轉轉,她最後還是淪落到青樓給姑娘們洗肚兜了。


    按金娘的原話是:“就你這胖墩樣,拿出去掛牌接客簡直影響我水色樓聲譽。後院最近缺人手,老老實實跟吳婆子洗肚兜去。”


    雖說逃過一劫,可唐芫芫深受打擊,捏了捏圓嘟嘟的肉頰,瞅著水盆裏的倒影,愁苦得歎了口氣。


    “胖丫頭!又發呆是不!”


    遠處傳來吳婆子不滿的叫囂,唐芫芫抖了抖,使勁吃奶地力氣幹活。


    可唐芫芫自小嬌身慣養,別說洗衣服,洗水果都不必親自動手。此時她累得滿頭大汗,卻愣是連一水盆的肚兜都洗不完,氣得吳婆子抄棍子要打她。


    唐芫芫當然不會乖乖等人揍,聞風拔腿就跑。吳婆子就在後頭追,一追一跑的景象很快成為水色樓後院日常一景,叫樓裏的姑娘、龜公還有丫鬟笑話不少。


    可別以為跑了就沒事,唐芫芫不肯乖乖挨打,自然有別的法子收拾她。幾次下來吳婆子忿然告狀到金娘那處,金娘是水色樓老鴇,既然收得唐芫芫的賣身契,哪有讓她白吃飯不幹活的道理?立刻發話下來要餓她幾頓。


    唐芫芫知道之後猶如天崩地裂,哭著拿棍子叫吳婆子打她,她甘願挨罰。吳婆子氣頭一過,見包子小臉蛋哭得稀裏嘩啦,心道這一身細皮嫩肉一定沒受過什麽苦,老婆子心生惻隱,說什麽也不忍心打她。


    一般人家的丫頭都怕疼,寧可挨餓也不想挨打。誰成想唐芫芫的性子是倒過來的,願打不願餓。


    唐芫芫餓過一次就乖了,乖乖洗肚兜,雖說老是洗不幹淨,挨了幾迴罵,但勉強算是勤勤懇懇的。吳婆子看在眼裏,也就不那麽為難她了,有事沒事睜眼閉眼一眨就過。


    可唐芫芫心裏苦啊……她來了水色樓那麽多天,人就跟著餓了那麽多天。不怪別的,怪她飯量大,食堂配給比例讓她吃不飽。


    且說水色樓是座青樓,樓裏姑娘要保持體型苗條,飯量好似貓兒一樣。那些伺候的丫鬟龜公也有明確的規定飯量,從來也不添飯。唐芫芫這個一日三餐不添飯不夠飽的人愣是被餓得瘦了幾斤,圓潤的臉憔悴了,雖說長年積存的脂肪一時半會減不下來,但走路猶如弱柳扶風,好似一吹就倒。


    有次吳婆子看不過眼,背地裏給金娘提過意見,替唐芫芫爭取加飯量。豈料金娘想也不想就否決了,吳婆子實在不解,她們樓裏姑娘確實有不少都是外頭陰差陽錯拐迴來的,但隻要乖乖聽話就絕不虧待她們,怎的金娘這次卻如此狠絕?


    金娘透過二樓窗台往下望,正好能夠看見樓下小雜院裏有個小胖妞正對著葡萄藤的串串果實流口水。金娘托腮:“吳婆婆,你不覺得這丫頭除了胖一些,長得挺水靈的麽?”


    吳婆子一聽,哪還不明白金娘打的什麽主意?她瞅過已經在試圖攀爬藤架摘葡萄的唐芫芫,小胖丫頭雖說又懶又笨,勝在乖巧可人,其實也挺招人疼的。


    隻可惜……


    吳婆子搖頭,悄悄退出門外,將門掩上。


    一串串紫葡萄鮮豔欲滴,陽光下好似光澤瑩潤的剔透水晶,好看之餘還叫人垂涎三尺。唐芫芫這會兒饑腸轆轆,見啥吃的都要流口水。方才遠遠瞧見葡萄藤上的串串果實,每一串仿佛在衝她招手,這麽大的誘惑她哪裏忍得住?反正附近沒人,藤上葡萄這麽多,少一兩串應該不明顯吧?


    唐芫芫在內心的小惡魔驅使下,機智地端來小板凳,站上去專心致致地夠葡萄。她渾然沒有察覺自己的一興一動盡收旁人眼底,而且還不單隻一撥人……


    金娘那片小樓對窗恰是水色樓第一名妓雪媚所在。雪媚不僅是樓裏頭牌,還是城中一絕,能混得這等地位自然不可能隻靠賣藝不賣身,既是名氣與才技冠絕群芳,自然身價極高,一般人給錢還不一定見得著她,還得看人家賞不賞臉坐陪。


    但這樣的她最近卻被人包下了,一連數天不再露麵。


    究竟是何許人也這麽囂張?又是何許人也能得雪媚如此青睞?


    此時這人正坐在靠窗的位置,他本就漫不經心,聽著指下琴音,搖著杯中水酒,不經意間抬眸瞥去,恰巧落在了葡萄架下的人兒身上。


    雪媚一曲奏畢,得到阿狼奮力拍掌叫好:“好!好聽!”


    雪媚一笑百媚生,美眸掃過心不在焉之人:“看來奴家這一手琴是彈得不好,叫公子無趣了。”溫柔的低語透著淡淡的憂愁與委屈,叫人聞之不忍,恨不得擲之千金隻討佳人歡喜。


    阿狼恨鐵不成鋼,用手肘捅了捅老大:“外頭有啥好看的?再美的景色亦及不上雪媚姑娘一半的好啊!”


    韓秋淡然收眸,淺淺一笑:“雪媚莫怪,方才我見那樓下葡萄藤上掛滿秋實,方覺秋意甚濃,該是秋賞的好時節。”


    “賞秋?”


    “清秋佳人畫上坐,嫵媚勾人動魂魄。方才一曲應為天上人間,倒叫我這凡夫俗子賞識,著實三生有幸也。”韓秋徐徐道之,沉穩的嗓音猶如秋風落葉騷動人心,叫她雪媚心動怦然、好生受落。


    雪媚聽多了誇讚,當然也習慣了追捧,哪可能隨便兩句哄得住。隻是雪媚本是對他極為上心,這若即若離又實在擾人心扉,人家特麽就受落他愛理不理的調調,此時再聽他突然來一句,難免受寵若驚、甜上心頭。


    她想起韓秋說的葡萄藤,笑說:“小院裏的葡萄碩果累累、味甜多汁,不若便叫人摘上幾串送上來罷。”


    韓秋舒服地倚向軟墊,鳳眸微眯:“如此甚好。”


    阿狼瞅著含情脈脈的雪媚,明明從頭到尾聽得全神貫注的是他,為啥人家連個正眼都不給,反倒一心向著他老大?阿狼幽怨地瞅著自家老大,一切都是皮囊惹的禍。


    唐芫芫還不知有人要來跟她搶食,此時她已經夠著一串葡萄,可是力氣不夠拽不斷,急得她滿額是汗。


    這時雪媚的丫鬟小綠拿著剪子來了:“圓圓,你替我剪幾串下來唄。”


    唐芫芫雙眼登時放光,她咋沒想到還有剪子這玩意呢?“好啊、好啊。待會剪完你的,能再借我剪幾串下來不?”


    小綠看她累得滿頭大汗,反正也是舉手之勞,便欣然點頭:“沒問題。”


    唐芫芫立刻恢複動力,為了吃葡萄她也是拚了。雪媚隻吩咐剪兩串送上去,小綠接過兩串便走了,留下的唐芫芫開始挑給自己吃的,她精挑細選了幾串顆粒飽滿、又大又圓的葡萄串兒,剪得不亦樂乎。


    這時樓上偷窺的金娘實在看不下去了,這可是她留著釀酒用的葡萄串兒,眼看就要被唐芫芫剪禿了。金娘忍無可忍狂衝下樓:“死丫頭!再剪一下看老娘不揍死你!”


    唐芫芫聞聲一抖,跳下矮凳抱著葡萄串兒撒腿就跑,一追一逃雞飛狗跳,惹來韓秋捧腹大笑,滿屋子人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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