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冬茜顯然愣了一下,看向老人的眼神複雜,驟然有些不知所措,卻又帶了些許激動,呐呐地叫了一聲:“則然……安意……這是外公嗎……你老人家怎麽來了……”


    寧浩中白手起家一手創建了寧氏集團,他有兩個兄弟,底下三個兒子兩個女兒,孫兒輩的更是快數不過來了,家族根繁葉茂,在下屬和家人麵前,他素來都是一個威嚴的上司、嚴厲的長輩,然而在這兩個錯失了這麽多年的外孫和外孫女麵前,他卻完全成了一個普通的老人。


    顫巍巍地上前一步,他的眼眶有些泛紅:“你們這兩個孩子,怎麽就這麽不叫人省心呢?一開始你生病了,南邶總說怕你水土不服,不肯來北都,現在你好了,南邶卻出了事了,你們這是存心要讓我這把老骨頭不安生嗎?”


    寧冬茜的眼中泛起一點瑩光,寧家前來認親的時候,她那會兒已經病得重了,沒什麽清晰的記憶,後來清醒過來後,霍南邶帶著她和北都市的親人視頻了幾次。然而屏幕上的麵孔畢竟沒有這樣麵對麵來得有衝擊力,她心中激動難忍,哽咽著道:“外公,都是我們不好,讓你擔心了。”


    “冬茜姐,快進去說話吧,外公都快急死了,一路上催著我們,想要快一點看到南邶。”安意搶著要扶寧浩中進去。


    “好,外公快進去,”寧冬茜說罷又朝著簡沉安他們歉然道,“簡總,小宓,那我就不送你們了。”


    “你忙你忙,老人家要緊。”簡沉安趕緊道。


    正往裏走的寧浩中腳步頓了一頓,轉過身來看向簡宓,那目光如鷲,在簡宓的臉上梭巡著,仿佛要刮下她的一層皮來:“你……就是簡宓?”


    簡宓還有些心神不屬,隨口應了一聲“嗯”。


    “我聽說這次南邶是因為你才傷成這樣的?”他的語氣不太好,“年輕人沉迷於情情愛愛,就失去了原本的判斷力和意誌力,變得很是可笑。南邶他是霍家的單傳,是我的外孫,更是肩負了數千員工和股東重托的公司總裁,我很意外他居然也會做出這麽幼稚的事情,希望以後不要有這樣的情況發生了。”


    簡宓愕然,這話是什麽意思?指責她勾引得霍南邶耽於情愛、失去理智?她和寧浩中素不相識,這樣不問青紅皂白就指責她,是不是太過分了?


    寧冬茜連忙說:“不是的,外公,這裏麵很複雜,南邶這樣做是應該的……”


    “冬茜,不是外公說你,你這脾氣就是太好了,跟你媽一個樣,”寧浩中眉頭緊皺,語氣越發嚴厲了起來,“她和南邶有些什麽事我還能不清楚?男人嘛,有血性總是好的,總比被人欺負了忍氣吞聲強,就算南邶做錯了點事,他不是道歉補償了嗎?這樣不依不饒的是不是有什麽其他的想法?現在好了,現在弄成這樣不可收拾的局麵,要是有個萬一,你們簡家的人加在一起都不夠賠償的。”


    簡宓臉上的血色一點點地褪去,她總算明白了,霍南邶那囂張跋扈的脾氣是從哪裏來的了。


    眼前這個盛氣淩人的老人,那淩厲的眉峰和眼神,幾乎和霍南邶如出一轍。


    “外公!”


    “爺爺!”


    寧則然和寧冬茜同時叫了起來,寧則然扶著他強行往裏走去:“外公,南邶命硬著呢,衛瀾說他馬上就要活蹦亂跳了,快進去瞧瞧……”


    寧冬茜歉然看了簡宓一眼,也急匆匆地跟了進去。


    簡宓站在原地,忽然便輕笑了起來,再也沒看那病房一眼,大步朝外走去,她的腳步急促,就好像身後有什麽惡鬼在追她似的。


    簡沉安追了上去,握住了女兒的手,沉聲道:“小宓,別難過,老人家護短,眼裏隻有他外孫,沒別人。”


    “我知道,”簡宓的神色輕鬆自然,“他們和我們不是一類人而已,就這樣吧,以後應該不會有聯係了。”


    迴到家裏,簡宓洗了一個澡,換了一身衣服,感覺頓時神清氣爽了不少,寧浩中的話被她拋到了九霄雲外。


    高利貸的人的確沒在跟蹤了,一整天都沒見人影,羅宜蘭喜氣洋洋地過來接兒子,再三謝過了簡沉安一家人,臨走時感慨著說:“我雖然眼瞎找了個渣男,可運氣好,碰上了你們這樣的親戚。”


    簡宓幫簡慶拉著行李箱,一路送他們出了小區門口。


    這幾天的相處,原本就感情不錯姐弟倆更是親密了,站在門口說了好一會兒話,這才依依不舍地告別。簡宓剛要迴家,便看見馬路上停下了兩輛豪車,門開了,寧則然、寧冬茜、賀衛瀾、安意下車朝她走來。


    簡宓有些意外,禮貌地笑了笑,卻沒往家裏迎:“你們怎麽來了?有什麽事嗎?”


    “小宓,我是替外公來向你道歉的,”寧冬茜有些愧疚,“他不知道細節,也不知道是誰在他麵前加油添醋了,所以對你有誤會,我會慢慢和他解釋的。”


    雖然隻有相處了短短一段時間,簡宓卻看得出來,曾經在底層苦苦掙紮過的寧冬茜,真是一個溫柔的好女人,就算經曆了感情的磨難和病痛的折磨,她那堅韌、善良的品性卻一直都沒有改變,讓人敬重。


    “不用不用,”她連忙安慰,“誤不誤會我不重要,別讓你為難了。”


    “我爺爺就是這脾氣,”一旁的寧則然也無奈地笑了笑,“做老大慣了,難免有些剛愎自用,他也不知道南邶對你的感情,總覺得好像是你害了南邶,你別在意了。”


    “沒事,我了解,他的話我也沒放在心上,畢竟不是同一類人。”簡宓說著朝賀衛瀾笑了笑,賀衛瀾頓時想起她那天在酒店裏一番慷慨激昂的話,有些汗顏。


    “其實,我也是來道歉的。”一直在旁邊默不作聲的安意忽然開了口。


    簡宓頓時渾身起了雞皮疙瘩,一陣惡寒。她想象不到,曾經對她說過那麽惡毒語言的安意,居然會說出“道歉”兩個字來?


    安意眼神真切地看著她:“對不起,以前我一直以為你父親是害冬茜姐的元兇,冬茜姐對我恩重如山,我學成歸來,正可以報答她的時候,卻出了這樣的事情。所以我控製不住就對你惡言相向,現在誤會都消除了,我是真心後悔以前的所作所為了,希望你能夠諒解。”


    說著,她上前一步,朝著簡宓深深地鞠了一躬。


    態度不可謂不誠懇,言辭中既表達了歉意,又讓寧冬茜感受到了她的一片拳拳之心,實在是高明。


    簡宓如果不接受,那就是小家子氣。


    寧則然眼中一片讚許之色,就連寧冬茜也疼愛地撫了撫她的肩頭以示安慰:“你也不是有意的,都是誤會,宓宓,你就原諒她吧,你們倆也沒差幾歲,以後說不定也能成為好朋友。”


    唯有賀衛瀾在旁邊沉默不語,看著安意的目光帶著探究。


    “談什麽諒不諒解,”簡宓笑了笑,語聲淡然,“誰都會犯錯,你不必太把我放在心上。”


    “以後我們多聯係,南邶現在這樣,我肯定要留著際安照顧他一陣,寧大哥,”安意說著便看向了寧則然,“我要向你先告假了,北都的事情再重要,也沒有南邶重要。”


    “行,你留下吧,”寧則然痛快地答應了,“照顧好南邶和上班一個理。”


    安意略帶憂慮地道:“我就擔心腦子上砸了一下這麽嚴重會有後遺症,既然南邶不記得小宓了,我們也不打算讓他恢複那段痛苦的記憶,那得好好合計一下,把一些能觸動他記憶的痕跡都抹掉,要不然這就好像一枚□□,隨時都會爆炸,小宓你說是不是?”


    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


    簡宓在心裏輕哼了一聲,嘴角似笑非笑:“不好意思,我們就見過幾次不太愉快的麵,還是請你不要叫我小宓。另外,安小姐不必試探我了,以後我不會出現在南邶麵前了,至於我的痕跡,你們想怎麽抹就怎麽抹,我無權置喙,不過,我有一句話要送給你,有時候機關算盡,並不一定是件好事。”


    “家裏簡陋,就不請你們上去坐了,以後有什麽事需要我配合,提前打電話給我就好,我先走了,祝南邶早日康複。”她朝著寧冬茜歉然笑了笑,轉身朝裏走去。


    安意被她嗆得臉上一陣青白,暗自咬了咬牙,一臉委屈地問:“冬茜姐,我說錯什麽了?這不都是你們告訴我的嗎?她是不是不樂意啊?”


    寧冬茜也有些納悶,這兩天的相處,她感覺到簡宓是個好脾氣的女孩,今天安意說要跟著過來道歉,她還覺得安意小題大做了,沒想到簡宓居然這麽不留情麵。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麽,隻好安慰道:“不是的,小宓挺好的,也很為南邶著想,你別多想了,可能是不是有其他誤會啊,如果隻是口角了幾句,她應該不會這麽生氣啊……”


    賀衛瀾忽然道:“算了,迴去吧,小宓不接受道歉總有她的原因,總不能強按著人家接受吧。”


    “走吧,”寧冬茜歎了一口氣,看著簡宓離開的方向,“我還挺喜歡她的,這麽好一個姑娘,也是南邶沒福氣吧……”


    寧冬茜他們上了車走了,賀衛瀾是自己開了車來的,卻沒有離開,在路邊坐了一會兒,他撥通了簡宓的手機。


    手機響了好一會兒才被接起,簡宓輕快的聲音響了起來:“什麽事?”


    “你還好吧?”賀衛瀾擔憂地問。


    “我很好啊。”簡宓的聲音聽不出什麽端倪來。


    “安意做的那些事情,南邶應該為了顧及她的麵子,沒有和家裏人提起過,現在我也不好多說什麽,”賀衛瀾歎了一口氣,“以後我找機會提醒則然和冬茜姐一下。”


    “沒事。就是你看著點,別讓她有什麽害人的心思……”簡宓頓了頓,自嘲地笑了笑,“你看我這不是瞎操心,她一心要成為霍太太,要害人也不會害霍南邶和他姐。”


    “小宓,”賀衛瀾遲疑著問,“你……真的放下了嗎?”


    聽筒裏沉默了好一會兒。


    “放不放下都不重要了,”簡宓輕笑了起來,透著一股灑脫和淡然,“是我們兩個沒緣分吧。不要替我擔心,我會努力向前看的,有機會,找個比他更帥更好的老公,過上比他更幸福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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