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兒山某處,空間裂縫旁。


    「子夜的時候魔氣更多一些,所以下一次我們子夜再試驗一次。」


    「好,本尊有預感,下一次一定會成功的!」


    屠戮魔尊很篤定的說,但寬袍大袖下的雙手卻緊緊攥著,微微顫抖。


    「那就借魔尊吉言了!」言卿正心中也有把握,便輕鬆的笑道。


    等待子夜來臨的兩個時辰中,言卿正不斷的調試著陣盤的位置,事到如今陣圖已經更改了多次,如今隻剩下陣盤的方位調整了。


    還差半個時辰的時候,言卿正與容澈依偎在一起,看著天空的星星。


    屠戮魔尊遠遠的盤膝坐下,他也在仰望星空,可是那漫天的星辰並不能讓他混亂的內心怕平靜下來,他的視線由上至下,落在了前方那一對璧人身上。


    他曾經以為自己把希望賭在這個女孩子身上是渺小而可悲的,雖說靈機一動結了善緣,卻從沒有真的想過有一天會夢想成真!


    可是這一天居然就這樣突然的來到了,他的心躁動起來,最近這些日子他就坐立難安,心中很是惶恐,就怕會大失所望。


    其實這麽多年的執念中,大部分時間都被複仇二字充斥著,隻有最近這些年,突然想起了那個幾乎未見過麵的兒子。


    難道這就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在這大限將至的時刻,複仇的執念都被親緣的思念替代,這是他漫長生命中從未料到的局麵。


    屠戮魔尊其實很不甘,那些傷害背叛自己的人還好好的生活著,甚至可能在舉起酒杯慶祝,而自己卻要含著巨大的冤屈直接消散!


    這不公平!魔尊覺得,真的很不公平!


    隨即他又覺得無比好笑,公平這兩個字居然從自己的嘴裏充滿怨懟的說了出來!


    若是被昔日的手下或對手知道了,豈不會笑掉大牙?


    太不甘心了!


    可是他又能怎樣?


    與天爭,與命爭,不是不曾贏過,但卻沒能一直贏。


    而且不管你贏了多少局,隻要一局輸了,就滿盤皆輸。


    屠戮魔尊苟延殘喘這麽多年,本以為從命運的齒輪下逃出生天了,誰知道還是逃不過消散天地間的下場!


    但是,若能在那之前迴到魔界,得到兒子的消息……是不是能夠填補一下遺憾了?


    是不是那樣的話,對這個世界的怨恨就能少一點?


    「容澈,你說魔尊他是一直記得自己的兒子,還是自覺大限將至才想起他來?」言卿正夫妻也在說著這件事。


    「不知道,應該一直記得的吧。」容澈哪裏知道,但卻覺得畢竟是血親,總是會惦記著的。


    「或許吧。」言卿正覺得此刻也沒有必要去深究屠戮魔尊的內心了,是或否又能如何呢?雖然人常說「亡羊補牢,未為晚也」,然而像屠戮魔尊這樣大限之前才幡然悔悟的,是不是太晚了些?


    這世間啊,總有些遲到讓人唏噓,總有些醒悟讓人扼腕。


    就這樣三個人各懷心事,終於迎來了子夜。


    屠戮魔尊率先站起身來走向裂縫,言卿正和容澈幾乎同時抵達裂縫,先前並沒有特別留意子夜的魔氣有什麽不同,在經過多次多日的實驗之後,他們推測出子夜的魔氣應當有所增強。


    而今子夜到來,驗證他們推測的時刻終於來臨了。


    隻見空間裂縫那黑漆漆的洞口裏,一直向外溢出的黑色魔氣似乎有頻率的震蕩了一下,隨後他們發現那細如毛發的魔氣四散開來,的確是比先前溢出的速度快了那麽一點點。


    雖然真的隻是一點點,不認真看的話都發覺不了,但是的確是有了


    不同。


    三人麵上露出一絲喜色,緊接著言卿正就嚴肅起來,將陣盤調整好位置,看了眼死死盯著陣盤的屠戮魔尊後,啟動了傳送陣。


    傳送陣圖上的線條紅了一下,隨後就冒出濛濛的紅光,而裂縫旁的絲絲魔氣仿佛受到了召喚,都改變了原先的方向,衝著陣盤而來。


    屠戮魔尊屏著唿吸觀察著,上一次就是在這個時候紅光逐漸黯淡下來的。


    他的心緊緊的提了起來,仿佛這瞬間的等待已過了千年,總算紅光大盛,吸收了魔氣的傳送陣逐漸穩定下來。


    在這一刻,屠戮魔尊產生了立刻衝進去的念頭……


    好在他隻是微微一動容澈就伸手攔住了他:「還不是時候。」


    屠戮魔尊也知道,他隻是有些迫不及待。


    言卿正測試了傳送陣的穩定性,滿意的點點頭,隨後將自己製作的另一個小陣盤扔進了傳送陣,須臾間那小陣盤就消失了。接下來才是最要緊的時候,三人都緊緊的盯著傳送陣,嚴陣以待。


    幾乎是幾個唿吸間,那小陣盤再度出現在傳送陣中,言卿正的表情終於放鬆了許多。


    此時傳送陣終於熄滅,傳送終於結束,說起來繁瑣,其實傳送陣的開啟時間不過片刻。


    小陣盤靜靜的躺在地上,一時間竟讓三人有些不知所措。


    屠戮魔尊終於忍不住了,衝上去將陣盤撿起來,仿佛感受到它的重量,在手裏掂了掂才遞給言卿正,道:「成敗在此一舉了!」


    這個小陣盤是言卿正自己研究出來的,可以通過傳送到達另一端把對麵的景象製作成幻象儲存起來,同時還能對靈氣進行分辨。


    言卿正這個小陣盤已經實驗過多次,從沒有出現過誤差,所以這一次就能確定裂縫對麵究竟是魔界的哪一處,有沒有危險。


    小陣盤逆向啟動,就會把製作的幻想投影出來。


    隨著一陣「嗡嗡」的聲音,小陣盤上方浮現出一個鏡麵,上麵正是傳送陣那頭的景象。


    屠戮魔尊瞪大了雙眼,仔細的觀察著。


    那是一片連綿的山脈,紅褐色的土地上幾乎寸草不生,對麵此時也是夜晚,正如屠戮魔尊先前提到的那樣,一輪血月懸掛半空,讓夜晚的山脈也能依稀看到影子。可是這樣的景象完全沒有辦法分辨是在哪裏,除非特別熟悉的地方。


    屠戮魔尊視線穿梭在鏡像上,努力的尋找熟悉的參照物,卻一無所獲。


    眼看著鏡像漸漸消失,他焦急起來,忽然間,一個白色的影子一閃而逝,屠戮魔尊卻露出了驚喜的笑容。


    「是夜魘獸!本尊知道這是哪裏了!」興奮的魔尊兩手一拍,咧著嘴大笑,「哈哈,天助我也!」


    「魔尊能確定地點?」


    「能!太能了!」屠戮魔尊顯然高興極了,這結果超出了他的預期,「這是寒晶宮的地盤兒,那夜魘獸可是三宮主的寵物,天上地下仙界魔界隻此一頭!」


    說完又催促言卿正趕緊查看對麵的靈氣分析,言卿正照做,然後道:「根據分析,對麵的確是已經轉化成魔元的靈氣,不過還帶著些寒冰屬性。」


    「沒錯,那就更錯不了了!那寒晶宮的功法便是帶著寒冰屬性的。」屠戮魔尊激動的坐立難安。


    原先還很擔心,畢竟魔界廣袤無邊,他若是迴到了魔界卻在邊緣地帶,可能連寒晶宮的名頭都沒聽過,如何能在短時間內快速打探到兒子的消息,可這裂縫對麵竟然就是寒晶宮的地盤兒,而且夜魘獸出現了,那麽一定離三宮主不遠了,如此,不但有可能立刻打探到自己兒子的消息,沒準兒還能親眼見見他呢!


    一想到這個可能,他就忍不住渾身顫抖,他一把抓住容澈,道:


    「雖說先前說了要傳功給你,但現在我想先迴魔界一步。」


    容澈瞳孔微縮,頓了頓,還是點點頭:「魔尊請便。」


    屠戮魔尊定定的盯著容澈的雙眼,半晌後突然笑了起來:「你竟沒有撒謊!」


    他知道此刻自己的一切都捏在這夫妻倆手裏,也知道雖然有能力手段的是言卿正,但真正能決定自己是否能夠如願的卻是容澈。


    方才他故意表達了要反悔的意思,若是容澈心中不爽,完全可以欺騙自己讓言卿正在傳送陣上動手腳,讓自己直接無法反悔,隻能乖乖送上功力。但是憑他幾十萬年的經驗手段來看,容澈雖然意外,卻並沒有加害自己的想法。


    「不過你放心,本尊是個將死之人,盡管一生造了不少的殺孽,但是從來一言九鼎,答應你的事情必定會做到。」說著他的手指在容澈眉心點了一下,道:「方才本尊已經將部分靈魂放入你的識海,你放心,這次隻是一部分殘魂,並沒有自主意識。」


    「本尊來的時候已經做了些準備,用不用得到沒想過。而今看來是用得到了,這枚玉簡你收好了,裏麵一部分是對你修煉的指點,另一部分則是指導你找到本尊並得到本尊全部功力的方法。」


    容澈一臉的錯愕,屠戮魔尊這明擺著就要去魔界了,而自己短期內是不可能飛升魔界的,說什麽傳給自己功力,難道他能等到那個時候?


    屠戮魔尊再度不爽了,這小子從來就沒有相信過自己,一次都沒有!


    「跟你說什麽你就信什麽!本尊到了這個份兒上,至於忽悠你麽!」


    察覺到屠戮魔尊的不快,容澈隻好收起玉簡。


    屠戮魔尊又看向言卿正,道:「老夫縱橫魔界這麽多年,見過的天才數不勝數,他們最終都沒有到達本尊的高度,不是天賦不夠,而是缺了運道和……道心。你這小丫頭……其實蠻……算了,你記得了,本尊即便窮盡畢生所學,也隻能保留自己的功力百年不散,你若想要你們夫妻還能團聚,定要確保他百年之內飛升魔界!」


    「百年之內?」言卿正莞爾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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