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溯趕緊把雲崖牽迴來,道歉道:“抱歉啊柏導,我鬆手拿下筷子,就被它逃掉了,沒傷到你吧?”


    林佳萌插嘴道:“沒事,就舔了一口。”


    被搶走發言權的柏薇內心很苦,哪裏沒事了?我受到了靈魂暴擊好嗎!


    剛才鬧哄哄的動靜驚動了老板,不過有雲崖在他不敢上前,見狗被重新控製住了,他才小心翼翼地走上來,說:“不好意思,店裏有規定,不準帶寵物就餐。你看你的狗把我的客人都嚇跑了……”


    幸好是先交錢後就餐,不然那些人一溜煙全跑了,我得虧多少啊。


    “不好意思,我這就把它帶出去。”卓溯起身牽著狗往外走。


    總導演看了圈,見大家都不再動筷子了,便說:“都吃好了嗎?休息會兒,咱們十分鍾後集合出發。”


    眾人迴應:“好。”


    車隊重新駛入高速時已經夜幕低垂了,夏季白天長,天空尚未黑透,褪成深邃的藍。暖黃的路燈依次點亮,隔著車窗布簾,影影綽綽照進來,哄得人昏昏欲睡。


    坐長途車本來就累,又剛吃飽飯,血液集中匯入胃部,大腦供氧不足,暈暈沉沉。一行人彼此還不熟悉,沒法暢快聊天,各自安靜坐著,一會兒便陸續沉入睡夢中。


    林佳萌下巴一點一點的,終於在拐彎時被離心力甩得身子一歪,靠到柏薇肩頭。


    柏薇坐在靠走道的那側,睡意朦朧中迷糊地記著不能往右邊倒,正巧左肩膀被砸得往下一垂,她便順勢向左歪倒。


    兩人的腦袋輕輕碰在一起,頭抵著頭,睡得昏天黑地。


    雲崖掃視一圈,見車裏人都橫七豎八地睡著了,便伸出舌頭長長地打了個哈欠,團起身子,抖抖大毛尾巴蓋住肚子,頭枕著卓溯的腳,也閉目夢周公去了。


    主副司機輪流開車,半夜停過幾次,眾人強睜開眼去上洗手間,迴來後又倒頭睡著。


    一夜安靜,天邊泛起魚肚白時,便到達目的地。


    山村離附近的鎮子大約一百公裏,臨山傍水,風景秀美。


    當地的青壯年都外出打工,留下老人跟孩子在家。受體力限製,他們無法大麵積耕作,隻在村子周圍種些水稻當做主食,根據各家需求,各自種植蔬菜瓜果。


    柏薇一行人到的時候,正趕上西瓜大豐收,放眼望去一大片沁人心脾的綠。


    除了農作物,家家戶戶都養雞養鴨,村口的河道裏,成群的鴨子正嘎嘎叫著遊來遊去。


    沿著河水下行,遠處有個規模不大的湖,一條小舟正搖曳在湖中央,船頭上站著個頭戴草編帽的大爺,正光著膀子收漁網。


    要進村,需要跨過一座深灰色石橋。橋這頭臥著一頭黃水牛,正甩著尾巴邊趕蒼蠅邊吃砍下來的瓜藤。那頭站著個中年男子,穿著皺巴巴的白襯衣,黑褲子腳邊蹭著泥,皮膚黝黑,襯得眼睛分外明亮。


    他本來坐在橋墩上,扯起衣領扇風,見車隊開過來,慌忙起身迎上來,笑著衝裏麵的人招手。


    三輛大車在村口停下,總導演跟鄭編導先下車,跟那人握手。


    柏薇她們走過去的時候,便聽到張導介紹道:“這是村長,這是本節目的幾位嘉賓,大家先互相認識下吧。”


    六人先後跟村長打了招唿,那人極為誠懇地笑著說:“歡迎你們來到我們村,我們這兒人不多,又比較害羞,但都很熱情,有什麽需要的言語一聲,我們一定幫忙。”


    “謝謝村長啦。”眾人七嘴八舌地迴應。


    他又說:“村裏路窄,車不好開進來呦。”


    製作組事先勘探過地形,知道這個村落依山而建,很多都是土路,僅有的幾條青石板路和石子路又窄又有台階,汽車的確上不去。


    總導演便說:“嗯,車不開進去,停在村口不影響吧?”


    “不打緊不打緊。”村長說。


    “那好,大家拿上行李,背起設備,咱們走路進村。”


    泥土地的阻力很大,柏薇拖著碩大的行李箱,走了沒一百米便累得肩膀酸。林佳萌瞧見了,便幫著在後麵推,磕磕絆絆的,走得極緩慢。


    卓溯跟喬宛怡這對情況要好一些,卓溯力氣大,直接雙手提起箱子,快步走一段,放下歇歇,再提起來走一段,喬宛怡隻用抱著狗糧牽著雲崖就行。


    許脈跟閔玥輕裝上陣,倆人隻帶了個小箱子,各自背著雙肩包,步履輕快地走在最前麵。


    柏薇累得直淌汗,忍不住抱怨:“還有多遠?這得走到什麽時候?”


    總導演舉起擴音喇叭,試了下音,開口問:“各位嘉賓是不是很累啊?”


    柏薇比誰的聲音都大:“是!在哪兒休息?”


    總導演神秘地笑笑。“大家一定想找個地方歇腳吧?那麽第一項任務,便是跟住宿場所有關。”


    柏薇瞪大眼,搞什麽幺蛾子?


    她正要表達不滿,林佳萌悄悄拉住她,示意她看周圍。


    隻見攝影師已經在各個機位上開始錄製,而負責跟拍的工作人員也由路途中的兩位增加至六位,每人負責一位嘉賓,所以她們的一言一行都會被記錄下來。


    柏薇本來無所畏懼,在劇組裏一切都是她說了算,有情緒不用忍著。而且作為導演,本應樹立威望,才能協調好各部門,確保拍攝順利開展。


    但想到林佳萌之前特意囑咐的——“你現在的身份是嘉賓,所以謙虛點好嗎?”


    柏薇不爽地挑挑眉,把話到嘴邊的不滿吞下肚,麵色不虞地保持沉默。


    旁邊一片開闊地,工作人員撐起遮陽棚,放好折疊桌椅、監視設備,請兩位導演入座。


    “噠”一聲,工作人員打了場記板,錄製正式開始。幾架飛行器迅速升起,有些航拍山村風光,有些俯拍嘉賓,留作日後剪輯的畫麵補充。


    工作人員呈上任務卡,林佳萌接過來,讀了一遍。


    柏薇問:“所以我們要爬山下河地去找積木,壘成小房子?”


    林佳萌點頭:“對,而且任務完成快的那組優先挑選住宿場所,所以我們要快點才行。”


    柏薇說:“是你要快點。”


    林佳萌:“嗯?”


    “你忘記之前怎麽答應我的了?”


    想起她們之前的約定,林佳萌頓了下才說:“我負責主力,你敲邊鼓怎麽樣?”


    柏薇往拉杆箱上一坐。“我幫你鼓掌。”


    另外兩對已經出發了,隻有她們還僵持在原地,製作組提醒道:“要加快速度哦,最後一名要麵對很殘酷的事情。”


    林佳萌上輩子拍完戲放鬆的時候會看綜藝節目,知道這種遊戲的套路——節目組給嘉賓準備的房子檔次不同,第一名的會很好,最後一名的簡直像危房。


    深山老林裏的廢棄房,夜裏四麵漏風,如同鬼屋。就算節目播出時能博眼球,她也並不想經曆這種可怕的體驗。


    於是她一把拽起不願配合的柏薇,朝大部隊追去。


    根據任務卡附帶的說明書,可以知道,積木房子被拆成七塊,分別是屋頂、煙囪、牆架、牆麵、窗欞、籬笆、院門,分布在整座村子裏。


    由於山村太大,為降低難度,每種部件節目組都準備了三十塊,嘉賓能找到其中一塊就行。


    這個遊戲沒有任何技巧,純粹地毯式搜索,靠人數取勝。不過考慮到可看性,節目組禁止嘉賓互相交換積木,自己找來的才算數。


    雲崖作為一隻訓練有素的退伍軍犬,聰明到能識圖尋物,喬宛怡她們組相當於三個人,所以最快完成任務。


    “這是犯規!怎麽可以允許狗參加遊戲?!”柏薇站在高處,見山腳下她們兩人一狗已經迴到出發點,原地休息,抗議道。


    林佳萌背著個小布包,裏麵放著她獨自找來的五塊積木,氣喘籲籲地打斷道:“我們先找完,然後再說別的。”


    “需要水嗎?”


    身後傳來甜甜的聲音,林佳萌迴頭,看到醫生cp從山坡上迎麵走下來。閔玥手裏拿著兩瓶礦泉水,笑眯眯地招手。


    許脈走在路外側,她伸手扶起垂著的柳條,乘著漫開桂花淡淡清香的風,款款而來。


    柳樹、槐樹、棗樹錯落有致地站在夏天的陽光裏,不知名的灌木和淺黃的野花潑墨般染遍山頭。


    她的白襯衣和幹淨的皮膚,在被樹葉篩過的光影裏閃閃發亮。


    如果不是她肩上挎著個小布兜,這畫麵便美得如同寫真照。但這種效果也不錯,剛好能拿來做節目的宣傳海報。


    林佳萌聽到一串快門聲,知道是劇照師拍下了這副畫麵。


    “多謝啦。”兩人借過閔玥遞來的水,林佳萌扭開蓋子,一口氣喝掉小半瓶,舒口氣,問:“我們還差兩個,你們呢?”


    閔玥說:“我們隻缺一個啦。”


    林佳萌捶著走路太多而酸脹的小腿,挫敗地說:“哎,看來我們是倒數第一了。”


    “缺哪兩塊?”少言寡語的許脈忽然開口。


    林佳萌受寵若驚地迴答:“籬笆和煙囪。”


    “去河邊找找,我們剛才就是在那兒找到的。”許脈淡淡地說。


    “哦哦,好的,謝謝呀。”


    閔玥說:“我們也繼續去找了,加油哦!等下見!”


    “好,等會兒見。”林佳萌目送二人離開,拿手肘戳戳柏薇,小聲說:“沒想到許脈看起來冷冰冰的,人這麽好,外冷內熱啊。”


    柏薇斜她一眼。“是你的理想型?”


    “瞎說什麽呢。”林佳萌哭笑不得,餘光瞄到攝像機,又添上一句:“吃醋啦?”


    她環抱住柏薇的脖子,柔若無骨地纏在她身上,撒嬌道:“我的理想型是誰,你還不知道嗎?”


    她移動雙腳,抱著柏薇調了調方向,故意背對鏡頭,以借位的方式假裝親了柏薇一下,然後甜蜜蜜地說:“我最喜歡你了!”


    柏薇:“……”


    我錯了,你這演技十個奧斯卡小金人怎麽夠?應該把小金人的形象換成你才對!你就是演技這個詞的化身!


    她滿臉的震驚和欲言又止的吐槽,都被林佳萌嚴嚴實實擋住了。


    等她表情沒那麽崩潰,林佳萌才鬆開捂住她嘴巴的手,迅速轉移話題:“走吧,我們去找最後兩塊積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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