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藍禦出神的時候,景夙走了進來,一臉困惑地拿著手機,看著屋子裏的兩個人。


    藍禦的目光在他們姐弟倆之間逡巡了一下,最後還是壓住了想要告訴景夙的**,對著景夙露出一個笑來:“怎麽了?”


    景夙的臉一下子紅了個透,指著藍禦大叫道:“你不許笑!”


    藍禦茫然地看著她。


    景夙跺了跺腳,紅著臉說道:“以後不許對我笑!”


    藍禦的嘴角勾起一絲得意的笑來:“哦?為什麽?”


    景夙伸手捂了捂胸口,察覺到心髒正瘋了一般地跳著。她默默地在心裏對自己說了一遍,因為我要拋棄你嫁給卡利安,對,她必須嫁給卡利安,她的理由充足地不能再充足,她已經對父親的世界妥了協,她不想再掙紮——


    堅定了信心的景夙抬起眼看向藍禦,發現對方正孩子氣地歪著頭看她,纖長的睫毛輕輕撲了撲,似是有點委屈的模樣。


    景夙的腦袋再一次轟的一聲,炸了。


    ……剛才她要說什麽來著?


    她怎麽就能那麽好看呢?


    景夙幹瞪著她片刻之後,紅著臉說:“沒事你就笑吧,你笑多了我就對你免疫了。”


    她說著,走了過來,從包裏掏出來一副牌來,往沙發上一坐,道:“咱們三個湊在一起打牌吧。”


    這迴倒是換景深詫異了:“說真的?你來嫂子家裏過夜就是想打牌?”


    景夙:“……”


    正當兩個人幹瞪著眼睛對視的時候,反倒是藍禦笑著拿起了那摞牌,笑道:“好啊,我們來玩個遊戲,怎麽樣?”


    見兩個人都沒有異議,她笑盈盈地洗著手裏的牌,道:“我們來抽牌,抽到最小的牌的人,必須迴答一個問題,怎麽樣?”


    她說著,將牌放在桌麵上:“誰先來?”


    景夙倒是無所謂,隨手抽了一張牌。


    一輪抽牌過後,三個人同時攤開手裏的牌,景夙悲催地看著手裏的那張1,無奈地歎息了一聲。


    藍禦微微眯了眼睛,似乎是不打算一開始就為難她的樣子,隻是問道:“剛才那個電話誰打來的?說了什麽?”


    景夙老老實實迴答:“卡利安的電話,他似乎是很不安,問我有沒有聽到什麽消息。”


    她說著,又抽了一張牌,心不在焉地問:“你們今天聽到什麽特別的消息了嗎?除了女王被刺殺的事情?”


    藍禦也摸了一張牌,道:“我是新聞部的,知道的比你們的多一點。女王的孩子救活了,現在還沒有公布,不過也是遲早的事情。”


    景夙咕噥一聲:“他最近越來越神經兮兮地了。”


    她翻開手裏的牌,又是一張1。


    景夙:“……”


    藍禦得意地笑了起來。


    她秀麗的眉眼在燈光之下熠熠生輝,嫣紅的唇微微挑起,勾起一個嫵媚的笑來。


    景夙的心髒就慢了一拍,下意識移開眼光看著別處,有點不自然地幹咳了一聲。


    藍禦伸出纖長的手,輕輕扳過她下巴,逼迫著她看向自己,繼而輕聲問道:“你喜歡我麽?”


    景夙覺得自己的腦袋又一次爆炸了。


    紅暈再一次攀上她的臉頰。


    景深在旁邊出聲提醒:“我成年了哦——”


    藍禦的另一隻手抓過一個靠枕,一把砸在他臉上。


    被靠枕蒙住臉的景深依舊掙紮著說:“可以看少兒不宜的場景了哦——”


    臉紅透的景夙也一把抓起一個靠枕,一把砸在他臉上。


    景深被惡意地連砸兩下以後,終於消停了。


    藍禦的手指輕輕地在景夙下巴上撓了兩下,繼而撫上她略有些幹澀的唇,輕聲笑道:“要麽乖乖迴答問題,要麽過來親我一下,自己選吧。”


    景夙呆了片刻之後,深深望著她,張了張嘴,沒能發出聲音。


    她不僅喜歡她,而且還愛上了她。


    終於,景夙猶豫著開了口:“其實我已經決定嫁——”


    安靜的空氣裏,手機鈴聲猛地想起,把屋子裏的三個人都嚇了一跳。


    景夙紅著臉,掙紮著站起來去接電話。


    然而,手機接通的一瞬間,她的臉上的血色在一瞬間褪盡,頓時變得慘白。


    她震驚地拿著手機站了片刻,直到對方出聲喊她,才迴過神來。


    景夙靜默地拿著手機,片刻之後,低聲道:“我馬上就到。”


    對麵的藍禦笑了一下,看著景夙,道:“你該不會是想要逃避迴答吧?”


    景夙掛了手機,蒼白著臉看了她許久,很久之後,才緩緩地說道:“多蘭死了。”


    本來寂靜的屋子,不知道為什麽,好像變得更靜了。


    景夙似是不敢相信一般,呆呆站在那裏過了很久,才迴頭來,似是自己問自己,用疑問的語氣說了一句:“她懷孕了?”


    原本正坐在沙發上玩遊戲的兩個人也呆住了,似是完全沒有想到一般,沉默不語。


    景夙頹廢地坐下,看著虛空某一處半晌,才緩過來了一些,從沙發上找到外套披上,將手機放入口袋,連告別都沒有,隻隨口說了一句:“我先走了。”


    說罷,丟下坐在屋子裏的兩個人,沉默地離開了。


    她將門緩緩關上了。


    景夙一路飛快開到防暴局的時候,她已經忘記了自己已經離職的事情,等她走進局裏之後,發現昔日的同事全部站在那裏,似乎也全都忘記了她離職的事情,依舊叫她隊長。


    站在最前麵的人是弗裏亞,他身上的那身褶皺的白大衣上多了兩個香煙燒出來的洞,麵色依舊是蒼白著,不過大概因為蹲牢以後較少熬夜,黑眼圈淡了不少。


    像往常一樣,他沉默地遞過來一張紙。


    景夙原本以為是屍檢報告,接過來一看,卻意外地發現是一張合同。


    她微微皺了眉,問:“這是什麽?”


    弗裏亞道:“保密合同。”


    景夙掃了一眼上麵的條款,暗恨多蘭家人到了這種時候的第一反應竟然不是查女兒的死因,而是給負責調查案子的防暴局一人一張保密協議。


    弗裏亞說:“隊長,你得簽了這個,我才能繼續告訴你情況。”


    景夙心裏一陣厭惡,抬手在上麵劃了幾條線,又遞給弗裏亞,道:“說吧。”


    弗裏亞說:“我們現在隻知道她是因為刹車器失靈,撞破大橋的欄杆墜落而死的。本來正在進行屍檢,但是剛一驗出來多蘭懷孕以後,她家屬立刻終止調查了。現在屍體已經被家屬強行領走了,我們沒有權力繼續驗屍。”


    景夙怒道:“誰讓他們帶走的?帝國法律規定了,有關部門可以強行驗屍!”


    弗裏亞歎息一聲:“但是他們不立案,咱們就沒資格查了。”


    景夙都被氣得笑了:“人死了,不立案?那連兇手都不查了?”


    弗裏亞慢吞吞地說:“這也是剛才發生的事情……我們也沒有想到……”


    景夙冷笑:“我現在就要去見她父親,立刻。”


    弗裏亞無奈地聳了聳肩:“正好,她父親在會客室等你。”


    景夙迴頭看了他一眼,繼而大步走向會客室,一手將頭發撩起,簡單紮成了一個利落的馬尾,頭也不迴地向會客室衝去。


    弗裏亞看著她走過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周圍沉默的同事,聽見角落裏傳來幾個女孩子輕輕的啜泣聲,靜了一會兒,道:“大家準備喪禮吧。”


    ————————


    景夙猛地推開會客室的門,殺氣騰騰地衝了進去,見一個體態雍容的中年男人坐在椅子上,不遠處靠著一柄手杖。


    多蘭的父親尼克·沃爾頓正是當朝首相,此刻依舊是他那身百年不變的黑色西裝,麵色略帶些蒼白,和傳說中的鐵血首相絲毫不沾邊。


    景夙才不管他是不是什麽高官,劈頭就厲聲問道:“你女兒死了,你現在不立案?”


    沃爾頓極緩慢地迴頭看向她,並沒有因此感到冒犯,隻是緩緩地說道:“我已經死了女兒,我不能再失去家族的名譽。”


    景夙心裏隻感覺一陣絕望:“家族的名譽就那麽重要?”


    沃爾頓先生的眼睛很深,和高度近視的多蘭不同,他的眼睛視力很好,此刻隻帶著淡淡地哀傷看著景夙,道:“小夙,我相信如果你死了,你的父親會和我做一樣的選擇。”


    景夙心頭燃起一股怒火,猛地衝上前一步,就要說什麽。


    沃爾頓緩緩抬起了一隻手,示意她稍等,又用那種低沉的語調說道:“我不是你想的那個無情的父親,我也很愛我的孩子,可是她已經死了,查出來她的死因換不迴她的命。如果她活著,我願意用賠上家族的名譽來救她,可是現在,我救不了她。”


    景夙低聲道:“我已經簽了保密協議了,我保證會秘密調查,隻要你們立案,我們就能去查誰在車上動了手腳……”


    沃爾頓先生苦澀地笑了一下,站起身,在景夙地肩上拍了拍:“如果有一天你長大了,你就會明白,如果想要在這個世界上活下去,就必須做出選擇。”


    他說著,加重了語氣:“我已經做出了選擇。我不會為了一個死了的孩子賠上家族的榮耀。小夙,歡迎來到大人的世界。”


    景夙握緊了拳頭,看著他一步步沉重地走出去。


    好可恨,好可恨。


    她又一次無能為力。


    景夙冷漠地看著那個背影走向門口,片刻之後,她忽然挺直了背,露出一個冷漠的笑來。


    “沃爾頓先生,請等一下。”


    對方沒有迴頭,也沒有停住腳步。


    景夙高聲道:“遺憾的是,我已經從防暴局離職了,剛才也沒有在保密協議上簽字,我不是這裏的調查人員,我隻是多蘭生前的一個朋友。”


    沃爾頓轉過身來:“你想怎麽樣?”


    景夙說:“如果您拒絕立案,我將聯係我在新聞部的朋友,曝光沃爾頓家族拒絕立案的事情,並且宣布多蘭正在交往的對象。對了,我可以向您擔保,這個對象絕不是您為她選定的丈夫。”


    對著對麵僵住的首相,她露出一個僵硬的笑:“歡迎來到孩子的世界,沃爾頓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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