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暗的走廊


    層層封閉的鐵柵欄。


    鐵柵欄背後,那個蒼白而消瘦的身影。


    景夙疲憊地在地上坐下,將頭靠在冰涼的牆上,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卡菲洛爾轉過身來,嫵媚的眸子微微垂下,看著坐在地上的景夙,笑道:“怎麽大半夜來我這裏?”


    景夙將頭埋進胳膊中:“卡菲洛爾,我很怕。”她說著,又咕噥一聲:“吸血鬼晝伏夜出,反正你也不睡覺。”


    卡菲洛爾看了一眼潮濕的地麵,笑了笑,走到她身邊,隔著一道鐵柵欄在她身畔坐下,聲音輕柔而緩慢:“我會聽的,說吧。”


    景夙看了她一眼,將頭靠在她肩上,後頸正枕在冰冷的鐵柵欄上,卻隻感覺到一陣麻木。


    “莫利和我說了父親的事情。這麽多年來父親隻告訴我母親是難產死的,而且他不斷地告訴我他有多麽愛母親,這全都是假的。”


    卡菲洛爾從鐵柵欄中伸出手,輕柔地撫摸著景夙的頭發:“為什麽那麽相信卡利安?”


    景夙低著頭笑了一聲:“莫利怎麽會騙我呢。”


    她說著,抬起頭,看了卡菲洛爾一眼:“我們彼此憎恨之前,曾經非常要好。”


    卡菲洛爾驚覺道什麽,忙道:“你的手在抖,別想這些了,現在感覺難受嗎?需要我給你叫醫生嗎?”


    景夙似是沒有聽見一樣,隻低下頭,小聲道:“我們小的時候是非常好的朋友,就連我們想的事情都完全一樣,你知道嗎,我們每次都會做出完全一樣的決定,我不知道要怎麽形容那種感覺,但是有一個那樣的朋友,真的很幸福。”


    卡菲洛爾攬著她的肩,輕輕拍著:“我知道……”


    景夙說:“他父母死得早,又是卡利安家的長子,法定繼承的財產給他帶來了很多災難,他的親戚都在算計他什麽時候死,而我小的時候沒有母親,那時候可以說是相依為命,真的很快樂。他很喜歡畫畫,我很喜歡槍,我們一起翹課去美術館,去森林,去很多地方,我幫著他一起追他喜歡的女孩子,後來元武戰爭之前,我們答應那個女孩等我們勝利歸來的時候,我會給她帶我的鐵十字勳章,莫利會給她帶他在軍營裏畫的畫……那段迴憶真的很美好很美好,我現在想起來,都不確定那些是不是真的。”


    陰暗的過道裏又靜了下來。


    景夙將頭埋進她的頸窩裏,低聲道:“我有時候甚至想要呆在地下一輩子不出去了。”


    卡菲洛爾淡淡地笑了:“好啊,監獄歡迎你。”


    她將手指放進景夙柔軟的頭發裏輕輕地安撫著她,柔聲問:“那後來呢?”


    似是不願提起一般,景夙歎息了一聲:“戰爭結束前夕,我們還是被人算計了。最後那場決戰的時候,我們發現,我們所處的陣營就是己方軍隊的軍事轟炸點,但是我們完全沒有接到撤退的通知。而且一覺醒來,另外一支軍隊已經撤走了,我帶著莫利一直跑,身後不超過百米就是炸彈,馬上就要逃出轟炸區的時候,他的手被倒下來的樹幹壓住了。”


    景夙抬頭苦笑:“你知道他那時候有多蠢嗎,他寧願呆在那裏被炸死都不願意跑出去!我沒有別的選擇,隻能用刀砍斷了他的右臂,背著他跑出去……後來他開始恨所有的事情,包括他的家族,包括他的國家,包括我。他恨不得所有人都死去才甘心。”


    卡菲洛爾拍著她的背:“你呢,為什麽恨他?”


    景夙說:“我盡了最大的能力去救他,換迴來的隻是一個半死不活的人,我憑什麽不生氣?如果不是因為他像個廢物一樣在撤退前鬧著要去死在戰場上,我也不會誤傷歐文上校的左腿,如果歐文沒有因為殘疾被截肢,他根本不可能淪落成一個強|奸犯……”


    她說著,低低地呢喃道:“都是我的錯。”


    這時候,麵前的卡菲洛爾忽然放開。了她。


    景夙一怔,抬頭看見她站了起來,走到那鐵柵欄前,伸手在一個地上輕輕一擰,就打開了那緊閉的鐵門。


    她從那囚牢中自如地走了出來,坐到景夙身邊,輕輕抱住了她。


    然而景夙連說話都忘了,隻愣愣地看著她,下意識倒退了一步。


    如果她沒記錯,這裏是帝國最高級的監獄,這裏關押的都是元武戰爭中的戰犯,而卡菲洛爾從那道號稱是帝國最嚴密的守衛中走出來的時候,宛如從自家的廚房走向客廳一般地自然。


    卡菲洛爾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阿夙,我不知道要如何安慰你,但是我想如果現在這些就已經讓你倍感痛苦的話,你是無法在這個世道活下來的。”


    景夙慌張地問:“你怎麽可能走出來?”


    卡菲洛爾淡淡一笑:“就算是你在同輩人之中已經足夠堅強了,但是如果你想在這裏生存,僅僅是這樣是遠遠不夠的。有些事情我還沒有告訴你。”


    她的聲音雖然溫柔,卻帶著一種上位者的威嚴,儼然不似一個罪犯。


    卡菲洛爾輕聲道:“這裏不是我的監獄,我隻是怕現實會嚇到你,所以建了這裏用來和你見麵而已。”


    景夙的手緊握成拳:“什麽?”


    卡菲洛爾又道:“元武戰爭從來沒有勝利過。當局政府向我們換取和平的條件是,我們離開這個你們居住的星球,而他們替代我們來飼養屬於我們的食物。你知道帝國為什麽從來不能夠成功立法麽?因為一旦立法成功了,被送去給我們當做食物的罪犯就會大大減少,國家將不能合理合法地屠殺他們的公民了,所以怎麽可能立法成功呢?”


    景夙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震驚地看著她。


    卡菲洛爾笑道:“名義上我是帝國的囚犯,事實上,我隻是我所屬的那個世界派來駐紮在這裏的人之一罷了。我平時並不在這裏,隻有你來的時候,我會來看你。”


    她說著,又想起什麽一般,提醒道:“對了,你說你當年崇敬的歐文上校變成了一個落魄的強|奸犯?他也被關進了帝國的監獄麽?”


    景夙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來。


    一陣恐慌降臨在她心頭。


    卡菲洛爾依舊笑得很淡,嫵媚的眸子微微眯起,形成一條纖細的線:“那你可要抓緊了。一旦被送進了帝國的監獄,就再也出不來了。我說了這麽多,你應該知道他們都會被送去哪裏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我開文前賭咒發誓要寫歡脫文的……


    ……不知道怎麽就變成這樣了……


    ……殺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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