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隻剩下了藍禦和景深。


    兩個人沉默地坐著,誰也沒說話。


    過了一會兒,景深從枕頭後麵探出腦袋來,看了一眼,確認自家姐姐真的走了,才從兜裏掏出遊戲機來,自己跟自己玩了起來。


    藍禦迴頭,看了一眼那個長相跟景夙有八分相似的少年,露出一個溫柔的笑來:“不願意和你姐姐說的話,願意和嫂子說嗎?”


    景深其實根本沒有在玩遊戲,隻是低著頭避免尷尬而已,此刻抬起頭,充滿期待地看著藍禦:“那嫂子願意借我槍嗎?”


    藍禦微微勾唇,露出嫣然的笑來:“或許可以給你想一個更好的方法,但是前提是你要乖乖說實話。”】


    景深迷茫地看著她:“什麽叫更好的方法?”


    藍禦輕輕托著臉頰,玩味地看著他:“我是做記者工作的,認識很多各個領域的人,如果你說實話,我可以給你介紹殺手哦~”


    景深當即就愣住了。


    這個條件實在是太具有蠱惑性了。


    他涉世未深,從來沒有考慮過這些方法。


    藍禦將修長的腿疊起來,繼續用那種帶著蠱惑性的聲音柔聲道:“首先我可以幫你介紹絕對聽話的殺手,你這個大公子的零花錢應該不少吧?其次,就算是擊殺失敗了,也不會牽連到你哦?”


    她溫婉地笑著。


    作為一個間諜,她比任何人都了解,想要掌控一個人的前提,就是先抓緊對方的秘密。


    景深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問:“你會告訴我姐姐嗎?”


    藍禦笑而不答。


    景深有點喪氣地癱倒在沙發裏,抓起抱枕捂住臉,悶悶地說道:“算啦,就算你告訴姐姐,她也舍不得打我的。”


    藍禦噗嗤一聲笑出來了。


    這小子在雇殺手之前,竟然還害怕被親姐姐教訓。


    藍禦伸出手,拍了拍他的頭,柔聲道:“現在願意說了嗎?”


    景深將靠枕扔掉,眼睛盯著藍禦,一字一句地說道:“我父親的私生子。”


    他說到最後三個字的時候,眼中劃過一絲冷漠而已殘忍的光芒,絲毫不把口中的那個人當做自己的血脈兄弟看待。


    藍禦聽到這裏的時候,反倒是愣住了。


    她沒有想到的是,這血脈相連的姐弟二人,在得知父親有私生子之後,反應會是如此地不同。


    景深眼中的殺意複又消失了,又變迴那個有點熱血的少年人,激動地看著藍禦,道:“我從來不知道我父親竟然有私生子,從小他就告訴我們他是多麽地愛著我母親,然而他竟然——”


    他說到這裏的時候,停住了,沉默地低下了頭。


    藍禦沒有逼問,隻靜靜地等著他說下去。


    過了一會兒,景深才繼續說道:“但是我沒有想到那個家夥竟然跟我在同一個學校。直到他把這個給了我。”


    景深說著,從口袋裏掏出來一張照片,遞給了藍禦。


    饒是藍禦這樣經曆了很多不同尋常的經曆的人,看到那張照片的一瞬間,還是嚇了一跳。


    照片上一片觸目驚心的猩紅。一個女人慘死在床上,雙腿張開,□□是一個巨大的血洞,連著一個嬰兒的臍帶。


    整張照片上到處都充斥著粘稠的鮮血。


    藍禦看到那張照片的一瞬間,幾乎被惡心地想要吐出來。


    景深說:“我母親當年生我的時候本來就難產,那個女人帶著她的兒子闖入了我家,氣死了我母親,還照下了這張照片,留給了我。”


    他的聲音越來越冷冽:“可惜我失手了,隻射中了教學樓的玻璃。”


    藍禦看向那個少年,發現他原本清澈的眼睛裏充滿了惡毒:“我一定要他死。我會把他被擊殺的照片寄給他的母親。”


    他說到這裏,眼神忽然一暗:“但是這件事,不能讓姐姐知道。她現在已經很辛苦了……”


    說完,他忽然崩潰一般地哭了出來。


    藍禦歎息一聲,將景深攬入懷裏,輕輕地撫摸著他的頭,安慰道:“沒事了,沒事了……”


    景深哽咽著說:“我真的很愛姐姐。真的很愛她。”


    ————————


    這邊屋子裏還處在一種苦情戲和安慰戲正上演到高|潮的階段,緊接著景夙的電話就打進來了,藍禦尷尬地看了一眼還在哭的景深,無奈地拍了拍他的頭,接了電話。


    藍禦接電話的時候,總覺得那頭說話的景夙有點神經質。


    景夙似是正躲在什麽地方鬼鬼祟祟地給她打電話,此刻壓低了聲音,啞聲道:“你看見我給你發的短信了嗎?”


    藍禦說:“……還沒來得及看。”


    景夙說:“如果我忽然消失了或者傳出被我親爹打斷腿的消息,你就把我發給你的東西公之於眾……”


    藍禦:“……打斷腿?”


    景夙哽咽了一聲:“如果我真的被打斷腿了,你記得讓我弟送我去醫院……”


    藍禦簡直哭笑不得:“好,一定送你去接骨。”


    得到了保證的景夙終於安了心,掛斷了電話。


    她掛了電話以後,發現周圍的人都在探頭看她。


    這幫人到底什麽時候來的?


    景夙被一群同事虎視眈眈地圍著,出於眾人目光的聚焦地帶,不由得有點心慌。


    這時候,剛走過來的弗裏亞那張撲克臉忽然崩塌,猛地跳了起來衝上來,張開雙臂將景夙緊緊摟在懷裏,在她臉上猛親了一口。


    周圍就是一片歡唿。


    景夙登時傻了。


    弗裏亞抱緊了她,仰天大笑了兩聲:“不是她!”


    景夙:“……你幹什麽,我可是有家室的人……”


    弗裏亞扳過她的臉,又在她臉上親了一口:“不是她!”


    景夙整個人徹底懵在原地,伸手擦了一把臉上的口水,茫然道:“……什麽?”


    弗裏亞激動地張開雙臂,連珠炮一般地說著:“衣服一樣,鞋子一樣,死在多蘭自己的車裏,就連身材都□□不離十,但是你猜怎麽著,不是她!”


    景夙已經意識到了什麽,但是依舊戰戰兢兢地站在原地,大氣都不敢出。


    弗裏亞那張蒼白的臉難得有了幾分血色,經年無神的眼睛裏閃著極度興奮的光:“犯人肯定覺得,一旦我們驗屍驗出來屍體已經懷孕,多蘭家屬必定會放棄立案調查,所以他們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移花接木了!”


    他再度張開僵屍一般的胳膊撲上來:“隊長,我好愛你!”


    他整個人的重力都壓在景夙的脖子上,景夙隻覺得自己纖弱的脖子馬上就要哢嚓一聲斷掉了,然而即便是承受著這樣的重量,她依舊如釋重負一般,笑了出來:“我……我也沒想到……”


    他忽然迴頭瞪著弗裏亞:“為什麽沒有一開始就確認身份?”


    弗裏亞說:“因為雖然毀了半邊的臉並且因為浸泡而顯得浮腫,屍體的長相和她有八分相似的,她身上有防暴局的證件,包裏放著屬於她的手機,更何況dna鑒定要找當初的資料,而咱們局裏的資料室多蘭整理的……”


    說到這裏,所有人都笑了起來。


    是啊,那個帶著厚鏡片的小東西,什麽事兒都幹不好。


    景夙不由得想起防暴局的員工資料室,那個小丫頭做事總是一團糟,今天忘了這個明天忘了那個,所有的東西都擠在一個大櫃子裏,裏麵堆滿了各種魚龍混雜的資料記錄,以前常常罵她沒用,現在真是恨不得掐她一頓。


    景夙自己低著頭,眼睛盯著地麵某一處,傻嗬嗬自己笑了半晌,舉起一隻手,磕巴地說道:“那該怎麽辦來著,組織救援,是這樣吧?”


    她說著,自己又笑了:“我以前從來沒覺得‘組織救援’這四個字這麽好聽。”


    景夙說著,接過了弗裏亞手裏的資料,看著他那張帶著黑眼圈的臉笑道:“我還真想在你臉上親一口。”


    弗裏亞立刻把臉伸過去:“讓你親!”


    景夙盯著他微微泛著油光的臉看了半晌,皺眉問:“你早上沒洗臉吧?”


    弗裏亞倒退一步,氣哼哼地說道:“不親拉倒。”


    景夙看了一眼周圍的人,問:“沒有人去告訴首相嗎?”


    緊接著,她看見身邊所有人一臉無趣地看著她,齊齊地,聳了聳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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