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驚、慌亂、迷茫、不可置信。


    許沐垂在身側的雙手不受控製地微微顫動起來。


    顧景吟是怎麽認出自己的?


    心中一片空白,眼前一片空白,他幾乎不知道該去想什麽,也不知道該做什麽。


    許沐顫抖的指節蜷縮了起來。他記得他是要走的,是要走得離這個人越遠越好的。可是如今,為什麽一步也走不了。


    因為,好像沒了,繼續逃的理由。


    什麽叫做“從未怨過”?


    什麽叫做“願一輩子陪著他”?


    什麽叫做“別再逃了,好麽”?


    既然他說了,“從未”。那這麽多年來,自己為何要這般一再躲著他?事到如今,還要再躲下去嗎?


    許沐兩手狠狠掐住了自己的衣袍,抬起眼睛看著麵前的人,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


    “你剛剛......說什麽......”半晌寂靜之後,許沐終於動了動嘴唇,斷斷續續說出了六個字。


    顧景吟的幾縷黑發被風吹得散在額前,微微遮住了眼眸。他並未答話,隻是慢慢靠近了一些,俯身,從身側拉起了許沐的手。


    許沐被他這個動作驚得渾身一震,下意識後退了一步,要將手抽迴去。


    “師兄若是想聽,我便再說一遍。”顧景吟聲音依舊很輕,隻是手上的力氣卻截然相反,幾乎是死死地攥著許沐的手,不讓他掙脫開。


    許沐猛地抬起頭來。


    隻見顧景吟雙目之中盡是柔和,平日裏的眼底冰霜此時早已化成了一彎清水,隻是這灣水中又微微有絲波瀾湧動,帶著兩排細密的眼睫跟著一起輕輕顫抖。


    許沐下意識地停下了手上掙紮的動作。因為每當他一靜下心來看到顧景吟這副神情,都會不由自主想到多年之前,堰山腳下的草房裏,少年溫存又小心的神情。哪怕明知世事變遷不複當年,還是會有一瞬間的失神。


    顧景吟微微笑了一下,隻是很細微地挑動了一下唇角,仿佛是無意之下由心而發一般。


    “我說,我願意一輩子陪著你,隻要你不再離開我。”


    顧景吟的聲音很低,卻很柔和,正如吹動他額邊碎發的晚風。


    許沐這下才從失神沉思中醒過來。


    不對,這一切都不太對。


    若他還是多年前那個隻會抱著自己撒嬌的孩子,怎會對自己說出這種話來?可若他是一心想著複仇的伏雲山掌門,更不可能對自己說出這等匪夷所思的東西。


    經曆了慌亂震驚之後,許沐才感覺到了疑惑不解。


    難道,自己這麽多年來,都理解錯了他的心思?


    顧景吟見他不言語,也未說什麽,隻是轉了一下右手腕,換了個和他十指相扣的姿勢。緊接著,用左手輕輕攬過了他的腰,將他整個人擁在了懷裏。


    兩件冰涼的衣料相貼,許沐有一瞬間的錯愕。


    顧景吟身後的長發隨著林間清風飄繞在許沐臉頰上,輕柔仿似撫摸,惹得他心間一顫。唿吸之間,充盈的滿是這個男子的氣息。


    許沐渾身都仿佛僵住了一般,沒辦法做出任何反應。


    顧景吟左手慢慢順著他的身子向上滑去,撫上了他身後的黑發。又微微俯身,將臉埋在了許沐肩窩中的發絲裏。


    “師兄,這輩子,我總算沒有錯過你......”顧景吟的聲音在許沐的肩頭低低響起,仿佛是一聲歎息,微弱得含混不清。


    許沐渾身一抖。


    顧景吟似乎是感覺到了懷裏人的顫動,又將他摟得緊了些。


    “我等了那麽多年,一直在等一天,有能力將你留在身邊的一天。可是我還是錯了,我不該那樣逼你,可我忍不住、我不甘心、我受不了,受不了師兄一見到我,就會露出那般避之不及的神情。我錯了,我不該那樣做......”


    顧景吟的聲音一直微微顫抖,最後竟帶上了一絲輕不可聞的哽咽。


    可縱使輕不可聞,這絲哽咽卻依舊清清楚楚印在許沐耳畔。


    一片寂靜,隻剩下了二人的唿吸聲。


    “好了......”半晌,許沐動了動自己已然僵硬掉的左手,輕輕拍了拍他後背道,“你沒做錯什麽......”


    許沐心裏想了好一會兒,還是覺得明明做了錯事的人是自己啊,他道個什麽歉?


    顧景吟放開了他的右手,許沐心中一鬆,心想總算可以不黏在一起說話了。誰知下一刻,顧景吟用兩隻手攬住了他,依舊將臉埋在他的發絲之中,深吸了口氣,道:“師兄,你知道這四年我是如何熬過來的麽......”


    許沐被他摟得幾乎要窒息,見他這副模樣,心中略有些崩潰。


    完全這就是一個衝自己撒嬌的模樣!


    小時候天天窩在自己懷裏撒嬌,長大了還要來哭訴委屈!


    真應該把整個伏雲山的弟子都叫過來,讓他們見識見識平日麵若冰霜的掌門如今是怎麽在這裏哭唧唧的!


    “別再離開了。”顧景吟整了整情緒,低聲在他耳側說道。


    “好......你先放開我。”許沐心道你這麽緊緊箍著我也離不開/微笑/。


    “我說過不會再放你走,我怕,”


    許沐心想你怕什麽怕,你一個威風意氣的百家之尊還有什麽可怕的,要怕也是我怕好吧,輪得著你什麽事。


    雖然心裏如是想,但嘴上不能這麽說,許沐清了清嗓子,溫和道:“不用怕,我答應你不走了。”


    顧景吟聽了這話,才慢慢放開了他。


    許沐趕忙深吸了一口大自然的清新冷氣,迴了迴神。


    雖然心裏沒有剛才那麽臥槽了,但是依舊沒法平複。


    搞了這麽久!原來顧景吟他根本就不想殺自己?!


    而且更tm詭異的是他居然喜歡男的!而且喜歡的還是害了他那麽多次的自己?!


    這孩子是不是有受虐傾向?臥槽,早知道如此,就應該把自己那個舍己為人係統介紹給他!/嗬嗬/。


    許沐一邊深唿吸,一邊仔仔細細在腦海中過了一遍往昔種種,可是依舊還是沒找出來問題所在。雖然自己在沒做係統布置的那些坑爹任務之前,是對他挺好的,好到仁至義盡問心無愧。可是問題是,難道對他好一點他就要愛上自己嗎?


    如此說來,那這個世界上豈不是還有一大批人都要愛上自己?首先,光是淮文鎮上的幾百個人就得先排著隊給自己表一番白......


    呃,不,扯遠了。


    那就可能是兩個原因:一、這孩子太缺愛了,給點陽光就發芽......好吧就長成一片森林了;二、因為自己從未有過照顧缺愛兒童的經曆,以至於距離把握錯了,對他太過於親昵,才導致了這個慘劇。


    然而不論是哪一個,反正結果都已經是這樣了。


    說到底,自己還真有點過意不去。這麽個玉樹臨風清新俊逸的魅力無窮的美男子,到頭來居然看上了個男人!


    許沐越想越覺得發愁,因為光是想想就知道,他會得罪多少人!甚至幾乎都能在腦海中設想出今後大批大批的妹子來找麻煩,把自己打得滿地找牙的場景。


    不行,絕對不行!


    這事情絕對不對!


    顧景吟對自己的感情很可能連他自己都搞不懂,說不定根本不是他想的什麽愛情,隻不過是他小時候對自己的一種依賴之情,隨著年齡增長而逐漸生長、發酵、變了滋味。


    明明這麽好的一個小帥哥,絕對不能因為自己,影響了他征服美女開枝散葉子孫滿堂的大業。


    所以,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打醒他!


    許沐在腦海中找了幾句大概就那麽個意思的說辭,清了下嗓子,打算好好勸勸這個心理問題十分嚴重簡直病入膏肓的孩子。


    可是許沐隻是微微動了一下嘴,一個音節都還沒發出來,顧景吟便俯身咬上了他的雙唇。


    臉頰微側,眼睫顫動。


    因為剛剛還想說話,許沐還沒來得及合上牙關,對這個吻幾乎是毫無反抗。顧景吟本就有些急切的動作,此時沒了抵抗,便愈發控製不住得兇猛了起來。唇舌交纏、輾轉廝磨、失控般的肆虐壓迫,仿佛是在賭氣,又像是在發泄,或者說是求之不得卻失而複得的絕處逢生之感。


    許沐隻覺得自己被他吻得唿吸困難、頭暈目眩。想睜大眼睛,卻什麽都看不清晰,眼前一片朦朧,隻有顧景吟飄動的碎發和顫抖的眼睫。


    這個帶著強迫意味的吻,忽然讓許沐很是熟悉。


    四年之前,在巫祁嶺的地宮之中,那個動作略顯生澀的吻。


    許沐心頭一顫。


    霎時間全明白了。


    他二人,從一開始,就從未猜對過彼此的心思。


    顧景吟兩手緊緊攬著他的肩膀,唿吸顫抖得厲害,吻勢也越來越激烈。十根手指深深扣進許沐的衣衫之中,仿佛要將懷裏的人一點點揉碎進自己的身體,徹底占為己有,一點都不剩得盡數索取。


    許沐何時受過這種待遇,此時早已是招架不住,身子不停地後退。


    顧景吟也不攔他,順著他向後退,隻是幾步之後便輕輕一推,將他抵在了樹上。


    許沐心道我說你怎麽不擋著敢情早就算好了方向是不是?好吧這下徹底沒退路了。


    事到如今,他唯一的指望就是這小子的瘋趕緊發完!再這麽下去就要窒息而死了!


    然而許沐知道在心裏祈禱並不會有什麽卵用,於是伸手在他胸前推了一把,試圖讓他冷靜一點好放過自己。


    所以這一掌完全是使了全力,拍在顧景吟心口。打得他整個人都震了一下,嘴角流下一抹鮮血。


    可是顧景吟卻仿佛絲毫覺不出痛一般,受了他這一掌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隻是一隻手抓住了許沐兩手向上一折,死死按在了他的頭頂的樹幹上。


    許沐幾乎已經被他毫無收斂卻愈發霸道的吻榨幹了力氣,眼前發黑,雙腿發軟,險些站不住。若不是雙手被固定在頭頂,他早順著樹幹跪下去了。


    顧景吟順著許沐的臉頰一路吻到他耳側,在他耳垂上輕輕咬了一下,聲音嘶啞不堪,低聲道:“師兄......我忍了這麽多年,別再躲了,好麽......”說完又俯身壓上了他的唇。


    “......”


    許沐心道你既然根本沒打算讓我迴答為什麽還要在句子末尾加一個問句?禽獸!變態!精分!


    明明睫毛上還隱約帶著水光,可是動作卻這麽狂躁,不是精分是什麽!?


    許沐趁著剛剛他說話的間隙緩了口氣,覺得既然手動不了那就用腿吧。所以幾乎是想都沒有想,直接打算拿膝蓋照著他的小腹狠狠來一下。隻是剛剛抬腿,忽然心酸不已。自己如今怎麽混得這般慘——活脫脫一個受人欺淩的少女形象!還要依借這種防狼招數保住貞操......


    不過自己好像也沒什麽貞操。


    被人強吻了這麽多次,還次次不是被牢牢鎖著就是被牢牢抓著,就算曾經有那個東西現在也已經掉光了。


    想到這兒,許沐忽然就看開了。親就親吧,反正也不會掉塊肉。要是真的這麽踹一下,如果把這孩子的重要部位踢壞了那可怎麽辦。


    比起自己可要可不要的破貞操,還是這孩子的終身幸福比較重要。


    可是都已經抬起來的腿,此時想收已經是收不迴去了,腿收不迴去許沐便隻好盡量收了收自己力氣。


    然而,做完這個動作的下一刻,許沐就後悔了。


    這麽一下完全不是在反抗而是在撩撥吧!


    兩個人都愣了一下。


    ——媽的!孩子你千萬不要理解錯我的意思好嗎!相信我!我是真的想踢你!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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