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墨池峰烏雲密布、風雨大作。傾盆而下的雨勢衝刷著地上的血跡,旋起的狂風彌漫開陣陣血腥。


    許沐的一身白衣生生染成了血衣,手裏還緊緊握著自己的劍,雪白的劍刃上凝固著觸目驚心的血跡。本就白皙的麵色此時蒼白如紙,兩片薄唇也毫無血色,長發繚亂地散落在身側,整個人憔悴得像是晚風中的一片落葉,蕭瑟單薄了無生機。


    半晌,人群才稍稍迴過神來。


    “許師兄......這是為了不連累我們......自行了斷了?”墨池峰弟子一個個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喃喃道,人群中竟隱約響起了哭聲。


    顧景吟撲通一聲跪了下來,一雙眼睛裏滿是手足無措的震驚。


    “師兄?”他伸手輕輕觸碰了一下許沐浸泡在血水之中的衣帶,手指霎時染成殷紅。


    “師兄......”認清了現實的顧景吟聲音不受控製地顫抖了起來,雙手緊緊抓住了許沐鮮血浸透的前襟。


    許沐閉著雙目,兩排長長的眼睫上沾著雨水,仿佛淚光一般。


    “既然一切都已經清楚,諸位無事就請迴吧。”半晌,齊掌門才從這幅景象迴過神來,有氣無力道。


    許沐辰一向是掌門的得意弟子,此時生了此等變故,掌門若還能鎮定那是不可能的。


    以煜城派為首的一眾門派,目睹了電光火石間發生的一連串突發事件,紛紛不知該作何反應,此時聽了這話也不好再說什麽,都作罷準備離去。


    “慢著!”煜城派宗主忽然發話,“所有厲鬼都被他收進了珠子裏,可是這珠子不能再留在你們墨池峰,以防落入其他弟子手中效仿他修習此種妖邪之術,須讓我們帶走!”


    說罷一揮手,幾個人紛紛走上前,在許沐身上搜查煉魂珠。可是那珠子不啟用時都會自動隱藏在許沐手中,其他人是看不見的。所以當然是一無所獲。


    “迴稟宗主,沒找到,那珠子很可能是與他血脈相連混於一體。”


    “嗬,若是找不到珠子,那這具屍體我們就得帶走。在晦玉台上,當著七七四十九家仙門的麵,挫骨揚灰以儆效尤。”


    “誰敢!”墨池峰一眾弟子聽了此話紛紛拔劍出鞘,上前擋在許沐的屍體前。


    正當此時,從煜城派率領的人群中緩緩走出一人,一襲青衫、背負長劍。眾人見是青鸞派掌門蘇伯淩,紛紛安靜了下來。


    蘇伯淩走至許沐身側開口道:“這位公子定是不想拖累無辜才拔劍自刎,寧願自己身隕也不願引發更多死傷。若是如今再要兵戈相向,豈不是違背了他的本意。”


    眾人一時靜默無言。


    “況且他敢作敢當,以性命作償,想必那顆珠子也隨著他靈力俱廢而灰飛煙滅了。若諸位還是不放心,不如我將他帶迴蒼雪山,各位可有異議?”


    話音一落,再無人敢出言相駁。


    蒼雪山青鸞派向來以“持正不阿潔清自矢”為戒規,千百年來位列仙門正宗,不論是邪祟作亂還是鬼魅橫行,隻要是青鸞派出手,無平不了的是非。此時青鸞派掌門發了話,便是下了定論。


    眾人不論心中怎想,麵上都紛紛頷首。


    “小兄弟,還請讓一讓。”蘇伯淩俯身,話語溫和。


    顧景吟抬起頭,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掉了下來,仍舊死死抓著許沐的衣襟。他怕,他怕一鬆手就再也抓不住他了。


    “還請小兄弟節哀。”蘇伯淩看著眼前滿含淚水的少年,溫聲勸道,慢慢將顧景吟拉了起來。又命幾名青鸞派弟子上前帶走許沐。


    顧景吟忽然站直了身子,拿袖子擦幹了臉上的淚水,望著他們的動作,什麽都沒說。


    *


    夜半醜時末,一名少年輕聲翻出窗外。


    凜冽月色下,白衣少年步履輕快,拔劍出鞘,飛出墨池峰山門。


    *


    許沐在黑暗中睜開了眼睛。


    “果然。”許沐心裏得意,嘴角也浮起一絲笑容。


    【你這個***的**!】係統忽然憤憤罵道。


    “你說什麽?你的話都被和諧了......”許沐無語道。


    【我說你這個***的**!!!】係統語氣更加憤怒。


    “哈哈哈哈哈我突然好可憐你,生氣的時候連罵人都罵不了......哈哈哈居然全被屏蔽了哈哈......”許沐在心中笑得前仰後合。


    【****!】


    “哈哈哈......說吧,是不是連你也佩服我的聰明機智?”


    許沐覺得自己簡直下了這世上最妙的一盤棋:他既不想顧景吟被陷害、又不想自己被扣成負分,於是趁機撿了個舍己為人兩肋插刀的機會,成功裝逼了一把!賺了100積分,又扣了300,剩餘80。真是既贏麵子又不用去送死,簡直不要太爽!


    【你就不怕你賺的積分不夠扣。】係統看著他這個得瑟的樣子幽幽說道。


    “我隻用掙20積分就能保證自己不死,況且我是拔劍自刎啊拔劍自刎,是替他去死啊,怎麽著都能超過20吧!”


    【嗬嗬,他是boss,有這麽早死的boss麽,他是不會死的。所以你算盤打歪了,掙得沒那麽多,隻有25積分。】


    “啊?”許沐聽得後怕不已,就差五分自己就狗帶了?


    【而且你也別太得意,這次任務沒有完成,你需要再次挑戰,並且這次我不會再給你降低難度了!】係統又憤憤起來。


    “什麽?再次挑戰?”許沐的心瞬間墜入冰窟,忍不住喊出了聲。


    【你小點聲,雖說任務過程中不論做出什麽行為都不會傷及性命,但你畢竟是自殺了,現在就是個死人,沒有心跳唿吸,別大驚小怪嚇別人。】


    “額?真的?”許沐說著摸了摸自己心口,果然安安靜靜,“那我什麽時候能恢複?”


    【明日午時。】係統答道。


    就在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了響動。許沐以為是青鸞派的幾個護送弟子要進來了,顧不上和係統廢話,連忙老老實實躺迴地上的草席上裝死。


    來人的腳步聲輕輕的,仿佛不忍心打擾一個人的睡眠一般。緊接著許沐感覺到有人慢慢坐在了自己身邊。


    這一坐就是整整一炷香的功夫,而且絲毫沒有要起身離開的意思。


    許沐內心十分崩潰:好想翻個身啊,麻煩這位坐在我身邊的小兄弟趕快迴去睡覺好嗎?


    可是事與願違,不論許沐內心如何祈求唿喊,旁邊的人動都沒有動一下。


    就在許沐躺著都快要睡著的時候,忽然感覺一隻手摸上了自己臉頰。


    臥槽?為什麽要摸我?


    身旁的人輕輕歎了口氣,拿出一方手帕,仔細地替他擦起了臉上的血跡,在臉上左蹭右劃了好一會兒,終於像是擦完了。


    許沐鬆了口氣:這下可以走了吧?


    然而並沒有!


    因為他放下了手帕,挨著許沐躺了下來。


    半晌沉默後,少年的聲音輕輕響了起來:“師兄,每天早上我都會這樣看著你等你醒過來,告訴你我昨天都做了什麽。可是這次,你應該不會醒了吧。”顧景吟的聲音很平靜,卻又帶著一絲沙啞,像一股流經岩石的溪水,微起波瀾。


    許沐心中一顫,依舊沒動作。


    少年將身側佩劍輕輕取下來放在一邊,轉了個身,靜靜看著身旁的人——麵色柔和平靜,薄唇微帶淺笑,當真如同隻是睡著了一般。


    顧景吟就這樣怔怔地看了好一會兒,忽然伸手抱住了他,把頭埋在許沐的胸口,悶悶地道:“師兄,你今日忽然說以後都不能再照顧我,竟是這個意思嗎?”


    “師兄,我其實不用別人照顧的。自從養母去世後這世上就再沒人關心過我,除了師兄你。我曾經還幻想,等我以後長大了、變強了,一定天天守在師兄身邊。我們還像如今這樣,一同練劍、一起讀書、一起......”


    一句話說道最後,少年的聲音已經顫抖得不像話,雙手緊緊摟著身前的人,把臉深深埋進他的衣領之中:“你以前跟我說,男子漢要少流眼淚,我都記在心裏,可是如今我......”說到此處,顧景吟眼睛漲著痛,淚水奪眶而出,浸透了許沐的前襟。


    “師兄,我想哭,你不起來教訓我嗎?”少年兩隻手緊緊揪著許沐的衣袖,聲音陷在許沐的衣衫之中,顯得含糊不清。


    許沐:......我是挺想教訓你的。


    少年哭夠了,這才放開了許沐,坐起來擦了擦臉上的淚水,聲音突然沉靜了下來:“在這世上我從未和他人爭過什麽東西,可為何老天卻非要將我珍惜的都一件件奪走?”


    許沐聽到這句微微發狠的話,心下一陣駭然:這少年果然有黑化成終極boss的潛質。


    說完這句陰鬱的話之後,少年忽然又俯下身來,小心翼翼托起許沐將他抱在了身前,溫柔說道:“師兄,我說過要陪在你身邊,就不會放你走的。”


    許沐心裏毛骨悚然:我靠,這這這......這簡直是精分啊!


    月光透過窗子冷冷地照進來,落在許沐蒼白的麵龐和淩亂的黑發上。


    少年一手將身前的人緊緊摟在自己懷裏,一手輕輕撫過他的長發,眼裏隱隱透著紅絲,一字一句道:“你放心,有朝一日,我定會屠了煜城派滿門。”


    “讓他們所有人,給你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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