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年好友重逢,還沒來得及歡喜,便聽到宋小果道:“上月你家出事,你難道一點都不知道?”


    盧小蓮更加疑惑,問道:“究竟是什麽事情?你說得我竟然都有些糊塗了。”


    宋小果欲言又止了許久,久到盧小蓮都差點以為她什麽都不會說了,然後才突兀地說道:“伯父和伯母過世了。”


    盧小蓮一怔,簡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幹笑了兩聲,道:“你……你說什麽?”


    宋小果正色道:“上月時候,你家剛辦了喪事,你哥哥還當著大家夥的麵說你不孝,連雙親過世都不迴來看一眼。”


    盧小蓮身子搖晃了兩下,幾乎有些站不穩了,她抓住了宋小果的胳膊,一疊聲問道:“這怎麽可能?這是怎麽迴事?分明……分明也沒有人告訴我……”


    宋小果抿了抿嘴唇,道:“可是你哥哥說,他派人去京城找過你,你卻把派去的人給拒之門外了。”


    盧小蓮耳邊一片嗡嗡,喃喃道:“怎麽可能呢……怎麽……怎麽可能?”


    可電光火石之間,她忽然想起了上一次劉氏找到京城去的時候,那一次她說的便是她的父親不好了……難道那一次是真的麽?


    朦朦朧朧地,她後退了兩步,鬆開了宋小果,隻覺得頭腦發脹,幾乎已經無法思考了。


    在這一瞬間,所有的懊惱和悔恨充斥著她整顆心,若是那個時候相信劉氏,聽從了劉氏的話語,派人來潞城看一看,是不是就能見到父親和母親最後一麵……?


    若是……若是那個時候她再想得多一些,是不是……是不是事情就會不一樣了?


    為什麽父親和母親這個時候會去世?究竟……究竟發生了什麽?


    “小蓮……你還好嗎?”宋小果有些擔心地問道,“你……你在京城……怎麽會忽然迴來了?”


    盧小蓮聽著宋小果的問話,卻仿佛根本沒有聽懂她在說什麽,她隻下意識擺了擺手,道:“我……我迴家去看一看……”


    “不要去了吧……”宋小果再一次露出了一個欲言又止的神色。


    盧小蓮並沒有看到她這神色,隻是茫然地尋了個方向,便搖搖晃晃往盧家的方向去了。


    宋小果站在這茶葉鋪門口糾結了一會兒,正想要追上去,卻被從茶葉鋪裏麵出來的羅姓夥計給叫住了。


    “請問……方才那個娘子呢?”羅姓夥計拿著一個大包袱問道。


    “你問的是小蓮?”宋小果好奇地看了他一眼。


    羅姓夥計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腦袋,道:“剛才那位娘子幫我內人送信來,我還想送她些茶葉作為感謝,可誰知道一出來都沒見到人了……”


    宋小果也不太確定究竟是誰了,於是隻好笑道:“說不定那位娘子還會再來呢!”


    羅姓夥計有些失望地笑了笑,道:“說的也是。”說完便轉頭進去了。


    宋小果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朝著盧家的方向去了。


    .


    走在這熟悉又陌生的路上,盧小蓮渾渾噩噩,腦海裏麵全是幼年時候的情形,那個時候她和母親在一起進進出出,有時候還會跟著父親一起去趕集,年幼時候的美好迴憶在這個時候統統從最深處翻湧而出,她幾乎都已經忘記的往事一一浮現。


    怎麽會突然去世了呢?


    是因為過得不好嗎?


    可……家裏麵盧荷已經成親,家裏麵又有多少需要操心需要勞累的事情?


    明明已經到了要享福的時候了,不是嗎?


    究竟發生了什麽?


    那個時候劉氏說的是真的嗎?


    為什麽……為什麽那個時候她會那樣篤定劉氏說的是假話?


    一路苦苦思尋,她終於迴到了自己長大的地方。


    門口沒有任何變化,就連門上那個醒目的疤痕都還在;院子沒有變,和之前一模一樣;門楣之上沒有纏著黑紗,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盧小蓮愣愣地看著,並沒有上前去——仿佛是並沒有勇氣一樣。


    而就在這時,門嘎吱一聲打開了,劉氏帶著個剛留頭的小丫頭從裏麵出來,嘴裏還嘟噥著什麽。一抬頭看到盧小蓮,劉氏一愣,下意識瑟縮了一下,又很快挺直了腰板。


    “原來是姑奶奶迴來了。”劉氏上下打量了盧小蓮一番,然後才用這意味深長的語氣說道,然後看向了麵前的小丫頭,又道,“你進去告訴老爺和夫人,就說姑奶奶迴來了,問他們要不要請姑奶奶進去。”


    盧小蓮嘴唇哆嗦了兩下,沒有說話,隻是看著那小丫頭一溜煙跑迴門裏去了。


    劉氏掐著腰站在門口,似笑非笑道:“姑奶奶怎麽會這個時候迴來?當初老太爺和老太太沒的時候,姑奶奶連封信也不知道送迴來,可謂是不孝之極了。”


    盧小蓮有些茫然,她壓根兒不想去理會劉氏話語中這些諷刺意味,隻問:“我爹娘是什麽時候沒的?”


    劉氏眼珠子轉了轉,道:“姑奶奶這樣的不孝之女,知道了這些又有什麽用處呢?”


    盧小蓮看著劉氏,忽然隻覺得蹊蹺,她上前了一步,目光中多了幾分狠戾,道:“我問你話,你若不說,當日在京城我怎麽整治你,在潞城也一樣可以!”


    劉氏聽著這話,目光便胡亂飛了起來,支支吾吾好久才道:“姑奶奶是外嫁之人,管這麽多做什麽?”


    盧小蓮已經沒了繼續問下去的興致,於是上前了兩步,一把推開了劉氏,就往盧家裏麵去了——這樣推三阻四,又說這樣諷刺的話語,如果其中沒個蹊蹺,那便是真的稀奇了。


    劉氏一怔,急忙要上前去阻攔,卻沒想到這時候盧小蓮簡直力大無窮,一下子就把她推到了旁邊去。


    .


    進到了盧家裏麵,盧小蓮忽然發現家裏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盧家比之前要豪華精致,幾乎是亭台樓閣俱全,隻是在外頭看著,還是那樣破舊的樣子。


    她心中正是疑惑的時候,便看到盧荷匆匆忙忙從裏麵出來,她站定,看向了麵上神色慌亂的盧荷,看著他走到自己麵前來,然後虛張聲勢地俯視著她,道:“你迴來做什麽?”


    盧小蓮沉默了一瞬,掃了一眼這陌生的盧家,道:“迴來看看,爹娘是怎麽死的。”


    “當然是被你氣死的。”盧荷連哽都不打地說道,“你不孝不悌,氣死了爹娘,還想迴來氣死我嗎?”


    盧小蓮看著他,再一次問道:“爹娘究竟是怎麽死的?”


    盧荷沒想到她壓根兒不理會他說的那些,甚至也沒有被激怒的跡象,身上的氣焰微妙地消散了一些,說話都帶了幾分磕巴,道:“你已經不是盧家人了,問這麽多沒用!”


    “我不是盧家人,那你在外頭還要說我不孝不悌?”盧小蓮嗤笑了一聲,“我的確不是盧家人,你十兩銀子就把我賣給了一個廢人,然後又讓人跑去我那裏打秋風,這算來算去,我究竟算個什麽?算是你的搖錢樹?盧荷,你今天就給我說明白了,爹娘究竟是怎麽迴事,若你說不明白,我便去報官,官府總要為我伸張正義,總要為我查個明白!總要給我一個交代!”


    盧荷張了張嘴巴,完全沒想到盧小蓮竟然還能咄咄逼人地這樣問一長串,正搜腸刮肚地想著應該如何迴擊,馮氏從裏麵出來了。


    花枝招展的馮氏穿金戴銀,絲毫看不出是在為人守孝的樣子,她看到了盧小蓮,眼睛甚至亮了一下,快步走過來,便掐著嗓子尖叫道:“姑奶奶迴來做什麽?不孝女連父母的喪事都不出現,這會兒迴來,難不成是為了爹娘那微薄的銀錢麽?”


    盧荷一聽這話,迅速接了話茬,氣焰再次囂張了起來,道:“上迴聽劉氏說你已經被金家趕出來,這會兒盧家也是不會收留你的,爹娘更加不會給你留下任何東西!”


    盧小蓮聽著這話,覺得好笑極了,她簡直有些不明白盧荷和馮氏在想什麽,甚至她有了一個荒謬的猜測,以盧荷和馮氏這樣掉進了錢眼的模樣,父母親是不是被他們為了錢給逼死的?如果是這樣,他們算不算是殺人犯,她能不能去官府告個輸贏,給父母親討個公道?


    馮氏接著道:“姑奶奶既然做了不孝女,那便不要再迴到潞城丟人現眼了,省得連累我們也被人指指點點,這日子呀,還是得有點臉皮才能過下去呢!如姑奶奶這樣沒臉沒皮的人,自然是不懂這些了。”


    盧荷在旁邊附和道:“小蓮,你我好歹兄妹一場,這次也就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麵了,請你出去吧!”


    盧小蓮看了看盧荷,又看了看馮氏,冷笑了一聲,問道:“你們究竟要不要告訴我,父母親究竟是怎麽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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