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絨這事情卻是鬧大了。


    一方麵盧小蓮如今隻算是新媳婦,既不管家也不用去處理什麽家事,南院中許多事情都要通過葉氏,故而錦絨這事情必然會被葉氏知曉;另一方麵卻是金崇文的不聞不問以及——錦絨就要死了。


    盧小蓮站在葉氏跟前,聽著錦繡在地上跪著哭訴,把事情一五一十說得清清楚楚,背後卻起了冷汗:若是那之前金崇文執意要用那銀托子在她的身上,那她這會兒是不是已經沒命了?她幾乎都要聽不清楚錦繡在說什麽了,腦子裏麵一片嗡嗡。


    葉氏冷漠地看了一眼錦繡,道:“你和錦絨都是家生子,伺候了主子一場,也算是有幾分體麵和情分,便叫個人去把昌明坊的白婆子請來,給錦絨看一看吧!能不能活,就看錦絨自己的了。”


    錦繡感恩戴德地謝過了,然後便退了出去。


    廳中剩下了葉氏和盧小蓮兩人。


    葉氏抬眼看向了她,冷笑道:“這事情倒是要感謝錦絨,若不是她出了這麽樁事情,大約過不了幾日,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就是你了。”


    盧小蓮有些後怕,隻連連點頭,不敢吭聲說話。


    葉氏又道:“我記得那一日我就對你講過了,有些時候文哥兒做了糊塗事,你得勸著,怎麽這事情上,你倒是不勸了?你也是良家出身的,難不成還有個娼家的心麽?”


    這話一出,盧小蓮頓時覺得臉上仿佛被打了一巴掌一樣,火辣辣的。


    葉氏道:“若再讓我知道你和文哥兒這麽胡鬧,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盧小蓮嚅囁了一會兒,撲通一聲也跪在了地上,哽噎道:“太太息怒……兒媳也是、也是想著……想著要快些給金家開枝散葉……”


    葉氏盯著盧小蓮看了許久,最後歎了一聲,道:“罷了。”她倒是沒有再說別的,隻讓珠玉把盧小蓮給攙了起來,然後自己起了身,緩緩地走到了窗邊。


    冬日裏難得有陽光明媚的時候,站在有炭盆的屋子裏麵看外麵,恍惚會有一種外麵也已經春暖花開的錯覺。


    葉氏轉頭看了一眼盧小蓮,道:“明日你跟著我一道去濮陽家參加他們府上的宴會吧!”


    聽著這話,盧小蓮愣了一下,一下子就想起了綠蘭曾經說過的事情。


    “濮陽家的當家太太是我的姐姐,我們兩家也算得上是親戚了。”葉氏不急不緩地說道,“一會兒我讓玲瓏跟著你一起迴南院,讓她幫著你挑一身適合出門的衣裳,明日早上穿戴好了,就到正院來吧!”


    盧小蓮急忙答應了下來,但卻是滿腹疑竇。


    將心比心,若是盧小蓮自己生了個兒子,然而兒子被姐姐家的兒子一腳給踹廢了,就算是親姐妹,她也一定會上門去大吵大鬧不鬧出個所以然來不罷休,最後兩家都有可能老死不相往來。可為什麽葉氏提起了濮陽家這樣淡定,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兩家也從來都沒有芥蒂一樣?


    懷揣著這樣的不解,盧小蓮迴去了南院,恰好也遇到了錦繡帶著那白婆子去給錦絨瞧病。


    盧小蓮心中有些不忍,但也不敢去看,隻讓個小丫頭去傳了話,說讓錦絨好好養著,不要想太多,身體最重要。


    .


    到了晚間時候,金崇文仿佛什麽都沒發生一樣迴到了南院。


    他見到盧小蓮臉色不太好的樣子,於是笑了笑,道:“我聽太太說,你明兒要跟著她一塊兒去濮陽家?”


    盧小蓮抬頭看向了金崇文,踟躕了許久之後才問道:“錦絨的事情,相公你知道還是不知道?”


    金崇文笑道:“她怎麽了?難不成她還跑到你麵前來惹是生非了?”


    盧小蓮驚訝了一下,倒是完全沒想到金崇文會這麽說,於是沉默了好半晌才道:“白天時候白婆子來給錦絨看過了,剛才隻聽錦繡說,她還沒醒。”


    金崇文全然沒把這句話放在心上,隻道:“原來是病了?既然有人來看過了,那便讓她好好養著吧!”


    聽著這話,盧小蓮覺得有些心寒。


    金崇文又道:“你也不必把這些丫鬟們還當了一迴事了,你是主子是家裏的少奶奶,她們是奴婢,生死有命,犯不著事事都放在心上。”


    盧小蓮咬了咬嘴唇,沒有吭聲了。


    金崇文從懷裏麵拿出了一個精致的小瓶子,忽然笑道:“我今日從一個相識好友那裏得了個秘油,聽說是從天竺傳來的,格外有效,一會兒我倆試試吧!”


    盧小蓮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一時間腦子裏麵亂紛紛的。


    她大約也能理解金崇文所言的道理,在他看來,錦絨哪裏算是什麽人算是什麽通房呢?不過隻是個奴婢罷了——那麽,在他眼裏,她盧小蓮又算是什麽呢?一個能開枝散葉、八字格外宜男的物事兒?如今有求的時候就是奶奶是主子,他日若是完成了生孩子這樣的任務,她是不是就落得和這錦絨一樣的下場了?


    這麽一想,盧小蓮忽然心生委屈,眼眶就紅了。


    金崇文倒是會錯了意,以為她是因為床事害怕了,於是好聲好氣哄道:“反正這秘油已經要到手了,也不急著今日一天呢!反正你明天要陪著太太出門,那不如還是早些休息吧!”


    口中這麽說著,他便攬著盧小蓮上床去了。


    .


    一夜無眠。


    盧小蓮早上起來的時候,仍然是綠蘭給她來梳妝打扮。


    綠蘭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於是笑了笑,道:“奶奶若是擔心錦絨,她昨天半夜就已經醒了,也用了藥,想來是性命無憂了。”


    盧小蓮臉上神色鬆快了些許,道:“倒是好事。”


    綠蘭笑問:“奶奶今日要出門,便梳個髻鬟吧!京中如今流行這個呢!”


    盧小蓮哪裏知道現在京中流行什麽,於是隻笑著點頭,道:“那便梳一個好了。”


    綠蘭又道:“昨天珠玉姐姐過來給奶奶挑的衣裳是大紅的,正好上次老太太送了一套金頭麵來,可以和那套衣裳相配了。”


    盧小蓮道:“那便聽你的。”


    綠蘭笑著應了,然後便手腳麻利地給盧小蓮梳了發髻戴上了首飾,然後和綠芳一起伺候她穿了衣服。等到盧小蓮帶著綠芳去正院見葉氏了,她便一扭腰去看錦絨了。


    錦絨躺在床上臉色慘白,幾乎看不出之前的花容月貌了。


    見到綠蘭,錦繡勉力笑了笑,隻讓她坐,口中問道:“奶奶已經走了?”


    “已經去太太那兒了。”綠蘭嘖嘖了兩聲,“白婆子昨天看過,說以後能好麽?”


    錦繡哭道:“白婆子說,就算好了,將來懷孕也是艱難了。”


    綠蘭頗有些幸災樂禍,道:“你若是有你姐姐這麽守規矩,便不會落到這樣下場了。”


    錦絨哪裏有力氣和綠蘭爭辯這些,隻閉了眼睛不去看她。


    綠蘭嘲笑道:“多虧了是太太和奶奶心善,否則你就算死了,大爺看也不會看你一眼的。”


    錦絨不吭聲,卻有兩行眼淚順著她的臉頰往下掉。


    錦繡擦了擦眼淚,道:“如今我倒是看透了……我們大爺從前也不是那情深之人,後來添了那隱疾,便……便是無情無義了。”


    綠蘭漫不經心地看著自己用鳳仙花染了的長指甲,道:“我就過來看個笑話,也不必把我當什麽知心人說什麽心裏話了。”說完,她就起了身,嬌嬌嬈嬈地往外走。


    躺在床上的錦絨被氣得一口氣差點兒喘不上來,抓緊了錦繡的胳膊。


    錦繡急忙扶著她順氣,根本顧不上已經走出去了的綠蘭了。


    .


    那邊盧小蓮帶著綠芳去見了葉氏,剛站定了,就被葉氏嘲諷地笑了一聲,道:“這也太不像樣子,哪一家奶奶出門去身後就一個丫頭?沒得丟人!南院除了綠芳,便沒有其他大丫鬟了麽?”


    盧小蓮壓根兒想都沒想到這一點,誰也沒和她說過她身後應該帶著幾個丫鬟,這會兒隻好低著頭道:“兒媳著實不明白這些,還請太太示下。”


    葉氏轉頭去看珠玉,道:“讓柳絮過來跟著你們奶奶。”


    珠玉笑著應下來,道:“這也是奴婢的疏忽,昨兒忘了和奶奶說呢!”一邊說著,她便迴身去後頭了,不多一會兒,就帶著一個俏麗的丫鬟出來了。


    柳絮上前來給盧小蓮行了禮,然後便和綠芳站到一起。


    葉氏臉上神色微微緩和了些,道:“今兒去濮陽家,見著的人多了,若是遇著了不知道如何迴答的問題,便不要貿然開口,省得惹事。”


    盧小蓮急忙點頭,道:“兒媳記下了。”


    .


    離了金家上了馬車,走了約莫大半個時辰,便到了濮陽家。


    下了馬車,盧小蓮亦步亦趨跟在了葉氏身後,簡直連眼神都不敢亂瞥——很顯然,濮陽家要比金家有地位多了,濮陽家所處乃是達官顯貴居住的地方,金家是遠遠比不上了,哪怕她是潞城這樣小地方來的,也能一眼看出這兩地有什麽不同。


    葉氏也沒怎麽管她究竟是不是緊張,隻是淡定從容地府裏麵走,一邊走一邊還問一個濮陽家的婆子,道:“我姐姐最近可還好?”


    “太太最近常常念叨著姨太太您怎麽不過來呢!”那婆子笑著說道,“所以一聽說今兒姨太太要來,便派了我這老婆子早早兒在門口候著。”說這話的時候,這婆子又掃了一眼盧小蓮,笑道,“姨太太好福氣,這便是文大奶奶了吧?”


    葉氏一笑,向盧小蓮道:“這是濮陽太太身邊的管事劉嬤嬤,你也喊一聲嬤嬤吧!”


    盧小蓮聽著這樣介紹,也知道這婆子是有身份地位的,於是便規規矩矩地笑著喊了一聲“嬤嬤”。


    劉嬤嬤道:“正好今兒我們大奶奶身體好了些,正陪著我們太太說話,文大奶奶來了,正好能和我們大奶奶熟悉一二,這也是親戚妯娌的,說說話也好。”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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