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幻,字公明,拜見先生!”


    這一聲說的倒是有幾分情真意切。


    先生者,《禮記·玉藻》中記載“無事,則立主人之北南麵,見先生,從人而入”,孔穎達注疏曰:先生,師也。


    而且所謂的先生和其他老師還不同,不同於科舉考試中的座師、房師,也不同於一般的三人行必有我師,先生的稱唿更加的慎重,《曲禮》記載“從於先生,不越禮而與人言!”


    對於一個文人來說,什麽才是最重要的,那自然是禮。一個可以教導你,讓你在旁人麵前不失禮的老師,方可稱之為先生。


    這種先生,也就是那種師徒如父子的師!


    任何人都知道虛幻的師父是問法禪師,而問法禪師的威名,隻有知道內裏實情的人都清楚那是一個什麽樣的存在。


    就是陸直陸衡霞再自信也不可能就敢拍著胸.脯說,他比問法和尚厲害!


    虛幻說的也清楚,虛幻,字公明!


    或許是隻有文人才明白這個道理,虛幻是以一個文人的身份去拜謁陸直。


    陸直微微的一笑,點了點頭,伸手虛扶了一下他,很是滿意的說道,“老夫本身就知道你聰明,可聰明之人十有八.九喜歡討巧,這討巧的路子走多了,在想迴歸本心,那就難了!”


    “公明啊,記住你曾經說過的,天下為公,正大光明!”


    “好啦,老夫不打擾你們了,那楊家小娘子也跟了咱們很久了,去見見她吧,如果楊家那小衙內真的……唉!”


    陸直隻是搖了搖頭,便背著手徑直離去。


    虛幻苦笑著站在原地,等著後麵那個根本連遮掩都不遮掩的跟蹤者到來。


    “楊家小娘子,別來無恙啊!”


    楊舒望著虛幻,有些不知道該如何說話。


    虛幻當然知道她想要問什麽,看了一眼旁邊的茶樓,對著楊舒一指二樓,輕聲的說道,“要不,咱們上去聊?”


    茶樓二層,臨街窗邊,一張茶桌兩邊坐著兩個年輕的仕子,一個個都是俊美無比,除了其中一個略顯的頭發有些短以外,無一不讓人羨慕。


    要知道,在東京城裏,這龍陽之好,斷袖分桃之癖,也算是風雅之事。


    茶並不是什麽好茶,好在虛幻從來不挑,而楊舒生長在楊家那種地方,本身喝的便是大壺茶。端起這三文錢一壺的粗茶,另加三文還可以有兩碟黃豆或者豌豆之類的。


    虛幻隨手把一個鹹水黃豆丟進自己的嘴裏,緩緩的把那茶盞中的粗茶喝完,放下茶盞,笑著說道,“小娘子如果再不說明來意,就恕虛幻不奉陪了!畢竟,虛幻的聲名不好,有礙楊家小娘子的清譽!”


    楊舒這才反應過來,急忙給虛幻重新倒上茶,這才抬起頭,很是有幾分堅毅的說道,“今天你來我家,是你的主意還是衡霞先生的主意?”


    虛幻無所謂的一笑,輕聲的說道,“是先生的主意,其實我是讚同的,這種事無憑無據的,空口咒人生死,非君子所為!”


    “你不是君子!”


    楊舒隻是緊緊的盯著虛幻的眼睛,很是認真的說道,“你是和尚,你是佛子,你是狀元公,但你唯獨不是文人,不是君子。”


    楊舒對於自己的意見不可謂不大,不知道是什麽原因,虛幻也不想問,畢竟嚴格說來,隻有十二歲的楊舒還隻是一個孩子,雖然是一個可愛的女孩子。但這不是虛幻對她千般容忍的理由,原因是麵前這個女人,值得敬佩。


    或許那是因為在前世之中,發生在八年之後,那時的舒妃,未必是現在的楊舒。


    楊舒沒有喝茶,隻是轉著自己手裏的茶盞,想了許久才有點聲音之中帶有些許顫.抖的忐忑,“我哥哥真的會……”


    虛幻搖了搖頭,他可不敢說一定就會出事,這件事即便是他知道是一定會發生的,也絕對不敢就真的說出來!


    “小娘子,你應該知道,兵者,國之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秋,怎麽可能有什麽一定安全的事情。再說了,現在大周朝對於李夏是有著優勢不假,可你隻要想想那是什麽地方?”


    “戈壁,荒漠,草原,山地,什麽事情不會發生?”


    “再說了,當年李夏也是騎兵名揚天下的,雖然是跟不上大商的鐵騎,但是那也是絕對比你們西軍要強的存在。或許是因為他們國力弱,沒有多少騎兵,但是如果是偷襲的話,根本就用不著多少!”


    “戰場之上,瞬息萬變,誰敢保證就一定安全?”


    虛幻的話固然是一些常識,但絕對不能打消楊舒的疑惑,要知道她來這裏,問的不是這些大家都知道的淺顯道理,而是問法禪師的批讖。


    問法禪師的名頭,她多少知道一些。


    望著楊舒那隻是盯著自己,卻不說什麽的神情,虛幻不由的歎了一口氣。


    臉色發苦的說道,“從道家的角度上說,盛極而衰,從軍事的角度上說驕兵必敗,從觀人的角度上說楊衙內年輕氣盛,剛到西疆,急於立功,如果有人設計以小勝引誘麻痹小衙內,我想,十有八.九便是個陷阱!”


    “情場失意,自然要有地方發泄,這李夏便是最好的對象,這一點不單單我能想到,我相信李夏也會有人想到!”


    虛幻學著楊舒的動作,也是轉著那茶盞,說完也是閉口不言。


    難道虛幻能說後世的李夏便是在這一場戰役中,斬殺楊信,並且繳獲物資無數,還有就是擄掠了大量的工匠,而後竟然真的擊中了騎兵,從新打造了李夏建國之初的騎兵部隊。


    這隻部隊甚至在後世一直活躍在李夏,與大魏的鐵騎幾度交鋒,憑借著地利,也是互有勝負。


    可見,如果這隻部隊現在刻意的算計楊信,偷襲他的部隊,虛幻不認為楊信能有改變命運的機會。


    鞭長莫及……


    楊舒最後才歎了一口氣,才低聲的說道,“我偷看過從西疆楊家軍中從來的軍報,我哥小勝不少,我爺爺準備等到過年祭天前後集中給官家匯報一次,如果按照你說的,那豈不是?”


    虛幻的臉色一變。


    這就是身份,無論是誰都無法改變的。


    楊舒能看到這種機密的軍報,甚至比大周樞密院都要早,還敢故意隱瞞,選擇最佳的事跡,這才是真真正正的身份!


    歎了一口氣,虛幻隻是有些意興闌珊的建議到,“給小衙內去封信,提醒一下吧……”


    說道這裏他微微一頓,虛幻忽然想到了什麽,眼中露出一絲了然,而後才沉吟了一下,苦笑的說道,“就怕適得其反啊,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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