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皇帝,至少現在還是,而且在將來不知道長短的一段時間內,我也還頂著皇帝這個頭銜,我雖然不如豐蔻那麽運籌帷幄,但是對我來說,我也有必須要維護的尊嚴和……


    在豐蔻心中的形象。


    其實,我在豐蔻那裏,並沒有什麽形象可言吧。


    在確定這個事實的時候,蘭博夜正在我身邊蹲著,她啃著一直酸不溜秋的蘋果,對我來說酸得要掉牙的蘋果,她竟然還可以麵不改色的咽下去。


    “你不酸嗎?”我忍不住問。


    蘭博夜白了我一眼:“你試試三天三夜連草都沒得吃的感覺就知道了。”


    我說:“你好歹也是王爺家的郡主,怎麽會這麽慘?”


    蘭博夜沉默半晌,張了張嘴,我以為她要惡狠狠地迴我這個可能觸及她內心傷痛的問題,沒想到


    蘭博夜隻是淡淡地瞥了我一眼,用更清淡的語調對我道:“蹲點守則第一條,不要聊天!”


    切!


    我暗自不屑,我和蘭博夜現在距離疑似萬俟白玉私生子大宅足足有五百米,怎麽可能被發現,除非那小子是順風耳。


    “說不定他就是順風耳,千裏眼。”蘭博夜緊緊盯著遠處那燈光微弱的宅子,好似我肚裏的蟲。


    我說道:“不是世界上所有人都像你這麽厲害,你這麽緊張幹嘛。”


    蘭博夜說:“我一點都不厲害,豐蔻小姐才是真正厲害。”


    蘭博夜好端端地提起豐蔻,讓我渾身一顫:“關她什麽事?”


    蘭博夜看了我一眼,奇怪地問:“你對豐蔻小姐是什麽感覺?”


    我斜了蘭博夜一夜:“什麽什麽感覺?”


    蘭博夜別過頭去:“豐蔻小姐如此維護你的皇位,你沒有一點兒感覺麽?”


    我愣了愣:“你在說什麽?”


    蘭博夜說:“別告訴我你什麽都不知道。”


    我問道:“你不說我怎麽知道你知道的我不知道。”跟殺手講話就是費勁,明明就是很簡單的


    事,總能被他們繞好幾個彎,讓你如騰雲駕霧。


    蘭博夜歎了口氣:“我不多嘴了。”


    你……


    我一口氣被活生生地噎迴去,頃刻就做出一個決定,以後堅決不跟蘭博夜這種無聊的人類聊天。


    那天晚上,我和蘭博夜一直蹲守到淩晨,然而一直到天亮,都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蛛絲馬跡。


    沒有任何人進,也沒有任何人出。


    甚至連送菜和打掃的傭人也沒有發現。


    我覺得奇怪,難道這個私生子在自家宅院種了蔬菜和大米,然後垃圾什麽的,也自己挖坑埋了。


    蘭博夜看了看我:“你迴去睡吧,我繼續盯著。”


    “不,”我搖搖頭,“一定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究竟是哪裏不對呢?


    “你有沒有發現,在大宅麵前隻有少數幾個守衛,其他的人都沒有出現?”


    “對啊,他們很擅長隱藏蹤跡。”


    “我覺得還有別的通道。”我看著大宅周圍種得有些歪扭的樹,“你看那些樹,跟周圍的都不太


    一樣,樹幹在風裏還會輕微顫……”


    “……”


    “對了,地道,他們一定有地道!”


    我捏住蘭博夜的胳膊:“隻要找到地道通往哪裏,就可以發現他們在幹什麽!”


    蘭博夜悠悠然站起來:“這都能被你想到,你也不是笨得沒救嘛。”


    我正在為自己的發現高興,這句話就當蘭博夜在誇我好了。


    時近傍晚的時候,蘭博夜帶迴來消息,說在京郊外的宅子裏發現一些商賈打扮的人,人數不多,但是卻有大批貨物,能隱約聞到硝火的氣味。


    “你看到他們的主人了嗎?”我問道。


    蘭博夜想了想,道:“有一個人影,看得很模糊,但是看得出來其他幾個人都在保護他,樣子什


    麽都沒有看清楚,不過……”


    蘭博夜把一個麻袋扔在地上,對我揚揚眉:“我帶迴來這個,對你可能有用。”


    麻袋在地上蠕動,蘭博夜手起刀落,一下子把麻袋劈成兩半,一個披頭散發的人哆嗦著鑽出來,驚恐地看著四周。


    “鬼鬼祟祟,以下犯上,你說,這種人我該怎麽處置?”我看著這人,氣定神閑地向蘭博夜遞眼色。


    蘭博夜會意:“當然要淩遲處死,最不濟也要灌一杯鶴頂紅。”


    我笑了起來,自然而然陰測測的:“一樣一樣來,反正我有的是時間。”


    “姑娘饒命!姑娘饒命,我什麽都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


    我瞧了他一眼:“你叫什麽名字?”


    “小的曹二,祖上,祖上沒啥……”曹二恨不得把額頭貼在地上,氣息微弱。


    “你有沒有祖上我是不知道,不過我知道,你家的血脈非常有可能斷在你手裏,”我看了看曹二,麵露可惜。


    果然曹二的瞳孔明顯放大。


    蘭博夜不愧曾是暗殺部隊的頭頭,幾下虛虛實實地摔打就把曹二嚇得半死,很快如實招出他和二十個人受雇於在地道中搬運火藥,然而他隻在地道來迴傳送,並未曾見到是誰提供火藥,也不知是誰接手。


    僅憑這一點證據,是完全沒有能摔到萬俟白玉臉上的底氣的,我正在想下一步該怎麽辦,盼月突然跑進來,說道:“皇太後來了。”


    話音剛落,萬俟白玉就邁了進來,看了看我微笑道:“聽說皇上從祠堂出來之後身體欠佳,哀家心裏頗為不安,特意帶了燕窩來……”


    萬俟白玉說著,眼神卻悉數落在蘭博夜身上:“這位是……?”


    “我奴隸,”我一邊讓盼月收下燕窩,一邊輕描淡寫對蘭博夜道,“迴去吧。”


    蘭博夜淡淡地對我道了安,退了下去。


    “這一碗燕窩,想必費了太後不少心力,”我說道,“真讓我感動。”


    萬俟白玉不動聲色一笑:“燕窩雖好,但皇帝未必敢喝。”


    “哦?”我挑眉,“何出此言?”


    事實是,我的確不敢喝,不過不是因為我膽子小,而是你萬俟白玉太狡詐了好麽。


    萬俟白玉在屋子裏轉了一圈,盈盈一笑道:“正如這大好江山,錦繡尤佳,卻並非為皇上所量身定製,所謂人以類聚,物以群分……”


    “有什麽話,不妨直說。”我用最大的耐心同萬俟白玉溝通,這個女人走火入魔了麽?


    萬俟白玉微微一笑:“皇上以為,若非豐蔻大公主鼎力相助,這江山該如何?”


    “大公主身為人臣,已向父王發誓終身輔佐帝國,太後有什麽疑問麽?”


    “哀家豈敢,隻不過聽說大公主當初為皇上能繼承皇位,費盡了心思,其中是否有不合法度之處,恐怕隻有皇上能定奪。”萬俟白玉悠悠然說著,好像在談論她待會兒馬上要試戴的一件首飾。


    然而,她所說的內容,卻並非那般雲淡風輕。


    “你在說什麽?”我聽到萬俟白玉說起豐蔻,有點不安。


    萬俟白玉微微一笑,湊到我耳邊:“距離都城一百裏,有一處軍火庫,箱上皆刻有珍珠蘭印記,朝野皆知普天之下唯有豐蔻大公主最愛珍珠蘭。”


    “你……”我盯著萬俟白玉,明明知道這個女人有詭計,卻不知如何反駁。


    難道她此番處心積慮,並非針對我,而是針對豐蔻?


    萬俟白玉說著,她隨身的小太監就突然高聲道:“歐大人,溫大人到,蕭大人叩見皇上!”


    萬俟白玉眉毛一揚,手一揮,一個蓬頭垢麵的人就冒了出來,俯身道:“草民叩見皇上,各位大人!”


    萬俟白玉說:“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來人絮叨道:“我和同村幾個有手藝的兄弟前不久得到一個活,說有金主要出大價錢製造一批火-藥,我們加點工時,已經造了三十多箱。”


    歐仲端大驚:“在京畿重地,竟有如此不法狂徒,你們究竟受何人指使?”


    “草民不……知,不知,隻是以這珍珠蘭手帕為信物,用火藥交換銀兩……”來人支支吾吾


    道,“我就見過買主一次,看起來很尊貴,是個女人,腰間陪著珍珠蘭的玉佩,那天是月圓,我記得很清楚。”


    我咬牙,萬俟白玉這個賤人,擺明了是要陷豐蔻於不義,這個罪名,一旦定下來就是叛國,豐蔻怎麽擔當得起!


    “住口!”我怒不可遏,抬眼看著諸位大臣,“難道你們都要聽信這賤民胡說八道麽?”


    迄今為止沒有人敢說出豐蔻的名字,皆是因為忌憚豐蔻的威嚴,然而麵前的這許多人,對珍珠蘭所暗指的是誰,卻是心知肚明的。


    “皇上,你有所不知,不過豐蔻大公主對皇室不敬,這並非第一次,”萬俟白玉翹著嘴角笑著,“想當年先帝……”


    “先帝當年要讓你陪葬,你哭哭啼啼拒絕地時候可想過有今天?”


    豐蔻的聲音突然出現的時候,我的書房頓時冷下來八度,然而我的心跳卻突然加快了,因為直覺告訴我,豐蔻不應該來。


    這個,傻瓜。


    “你……”萬俟白玉臉上一陣清白,“亂臣賊子,也敢對哀家無禮。”


    豐蔻微微一笑:“太後過獎了,覬覦皇位這種事,向來落不到我頭上,隻怕是有人相求而不得,如瘋狗狂吠引人圍觀罷了。”


    萬俟白玉臉色一洌,手指著趴在地上的人對眾位大臣道:“安穩為國之根基,豐蔻如今權傾朝野,想要皇位,豈非輕而易舉,私藏火藥一事,不可不查!”


    溫爾然沉默片刻,對豐蔻道:“豐大人,對京郊外有火藥箱刻有你所特有珍珠蘭一事,你作何解釋?”


    豐蔻說道:“溫大人既然生疑,當然需要徹查一番,我們還是眼見為實。”


    溫爾然點頭:“豐大人通情達理,自是國家之福……”


    “來人,”萬俟白玉突然道,“把豐蔻拿下。”


    話音剛落,禁衛軍就紛紛衝了進來,將豐蔻圍在半圈中。


    豐蔻麵不改色,隻微笑道:“太後何必如此心急?”


    萬俟白玉哼了一聲:“現在不限製你的人身自由,難道還要等你去銷毀證據不成?帶走!”


    “住手!”我奔到豐蔻跟前,“都給我退下,誰敢動豐蔻一根汗毛,我馬上賜他死!”


    許是我從未發火,這一下把禁衛軍都給嚇到了,雖說他們都是萬俟白玉的親信,可這一來,卻也不敢再上前分毫。


    “皇上難道要縱容此等……”萬俟白玉賊心不死。


    “太後,等調查結果出來再論罪也不遲,”我不想再看這個賤人一眼,隻道,“在有確鑿證據之前,我會讓豐蔻禁足,不得擅自離宮。”


    於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我拉著豐蔻,徑直走出了書房。


    走在漆黑的小路上,我已經想好了,要把豐蔻囚禁在我的寢宮。


    隻有這個地方,誰都不敢亂來。


    除了我。


    隻是我有一點想不通,當萬俟白玉說豐蔻曾對先帝不敬之時,為什麽歐大人或者溫大人都沒有提出異議,反而在某種程度上像是達成了默契。


    難道豐蔻真的對先帝做過什麽?


    豐蔻不是萬年賢臣麽,怎麽會做那種不符合她身份和價值觀的事?


    然而,一直到寢宮,豐蔻也沒有對我說過一句話,隻是任由我拉著,手溫潤而柔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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