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放開我。”我說完這句話的時候隻覺得嘴唇一片麻,連最基本的發音也變調了。


    然而我知道我的語言是沒有絲毫力量的,因為豐蔻根本就沒有放開我,反而把我壓得更緊,她身體的溫度很低,我卻能感覺到其中奔騰如岩漿的怒火。


    “恕臣無法從命,”豐蔻緊緊箍住我,“臣從《春閨寶鑒》中學到,若是敬愛某人,咬她的唇是最好的表達方式,見血為最佳。”


    放……什麽厥詞!


    不要臉,不要臉,這種謊她也編得出來。


    “你胡說,”我想也沒想,“那書裏怎麽可能有這種無稽之談?”


    “哦?”豐蔻的聲音降了一調,“那皇上說說,那本書裏都寫了些什麽?”


    我頓時語塞:“我怎麽會知道。”床弟之事什麽的,我能亂說嗎。


    豐蔻微微揚了揚嘴角,盯著我道:“皇上既然不知道,當然就隻能由臣向皇上證明了。皇上,書中說,愛之切,咬之深,臣對皇上忠心可鑒,大概要再咬上十口八口,方能表明臣對皇上的無限尊崇。”


    豐蔻說做就做,眨眼間就扳過我的脖子,天,那裏要是被她咬下去,我還……


    “住手!住手!”我叫起來,話音一出口,才想起來,應該說,住口。


    豐蔻抬起頭,饒有興致地盯著我。


    我咬了咬牙,撇過頭說道:“我承認,那本書是我放進去的,裏麵是銀穢之物,絕對不可能記載你剛才那番胡言亂語。”


    豐蔻聽我說完,臉色明顯變了。


    雖然的確是我擺了她一道將她送進天牢,但是也隻有短短數日而已,她至於跟基督山伯爵似地迴來跟我複仇嗎。


    而且我是君,她是臣,哪有臣下向皇上複仇的道理。


    如果豐蔻還不想做一個逆臣賊子的話。


    不過,我顯然低估了豐蔻的戰鬥力,在我麵前,她絲毫不忌憚我所代表的皇權,也絲毫不在意我對她發出的警告。


    蚍蜉尚不能撼樹,何況我還沒有撼樹的勇氣。


    我在豐蔻麵前,戰鬥力和經驗值都為零,我唯一勝算就是在趁她打盹的時候踢她兩腳解解饞,在她快醒來的時候,我就得拔腿開溜。


    唿……


    “皇上,知道自己在做什麽麽?”豐蔻的聲音很冷,冷得像三九天的北風,飄到我身上的時候我不自覺就哆嗦起來。


    我曾聽崔德全說,豐耀國自開國以來,有三件堪稱舉世無雙的鎮國之寶,一是開國皇帝豐天元留下來的清心閣,二是豐天元無緣無故失蹤的妻子雪亦搖皇後,清心閣為什麽能夠榮登榜首,我已經用親身經曆驗證過,其中緣由無需再贅述,至於雪亦搖皇後,傳聞她是美勝褒姒的奇女子,美到什麽程度呢,據史官記載,多年前豐耀國、天翟國、地坤國以及伏輝國曾為了還隱居在深山之中的雪亦搖展開混戰,四國君主冒著被天下人唾罵要美人不要江山的危險撕破臉皮扭做一團,激烈程度絲毫不亞於非洲草原上爭奪交-配-權的獅子和野象。


    這占據榜單的前兩位一點也不奇怪,清心閣象征威嚴而殘酷的皇權,雪亦搖則象征與國家強大呈正相關的傾國絕色,至於第三位,崔德全沒有說。


    就算被我逼問到快要尿褲子,他的嘴巴也還是閉得緊緊的,連一個多餘的字都不肯透露。


    我失望至極,崔德全在某種程度上是我打探豐耀帝宮八卦的唯一渠道,連他都不肯說的話,那我還能從哪裏知道呢?


    曾幾何時,我一直抱著隻能依賴崔德全的念頭,但隨著時間的流逝,我發現,要知道事情真相的最好辦法是自己去感受,如果那鎮國之寶果真那麽光彩奪目,那麽不需要任何人轉述我也能發現它。


    因為它足夠深刻,足夠震撼,足夠讓人難以忘懷。


    如果是這樣的標準,那麽現在這裏就有一位。


    沒錯,我說的就是豐蔻。


    伏在我身上將我嘴唇咬出鮮血並且揚言要再咬上十口八口的女人,除了她,還有誰能出演這個光榮而艱巨的角色?


    豐蔻現在的殘暴程度隻初露端倪而已,接下來她還要幹什麽,我不願想,更不敢想。


    我唯一能夠明確的目標,就是站起來,跑!


    在豐蔻捉住我之前,跑得越遠越好。


    別怪我沒骨氣,這是我作為普通人類的生存的本能,我的腦神經,我的紅白細胞,我的跟腱肌肉,早在我想好之前就替我做出了決定,所以,在豐蔻能碰到我衣襟的時候我已經掙脫她跑到了門邊。


    隻要撥開門栓,隻要撥開一點,我就能唿救,然後,然後……


    “豐菀嬈!”豐蔻的聲音在身後如影隨形,我的手一下子抖起來,那麽大的門栓,我伸手撈了好幾次,卻一次也抓不住。


    完了,完了,我注定是要被豐蔻煮來吃。


    我連迴過身的勇氣都沒有,隻能將身體勉強伏在門板上保持平衡,在豐蔻在眼裏,我大概和趴在桑葉上曬太陽的蠶蟲一般柔軟好欺。


    唯一不同的是我現在根本沒有曬太陽的心情。


    隻有想哭的心情。


    不,不能哭。


    就算要死,也要死得有骨氣。


    我咬著牙,用力扣著門板,用盡全身力氣抵抗豐蔻散發的恐怖氣場。


    “你不是告訴我,生氣的時候用咬的能夠消氣麽?”豐蔻用力把我扳過來,直視我的眼睛,我能看到她的眼神在晃動,有點淚光閃閃的感覺。


    豐蔻在哭?


    怎麽可能?


    我睜大了眼睛,然而眼前仍然是一片模糊。


    好吧,豐蔻就算哭了,流出來的也是鱷魚的眼淚,根本就不值得同情。


    “我什麽時候說過這種話。”我咬了咬嘴唇,死死地盯著豐蔻。


    豐蔻微微一笑,伸出手腕在我眼前晃了晃:“看見這印記了麽?”


    我瞄了一眼,豐蔻白花花的手腕上的確有一道粉色的印記,看上去,有那麽點像牙印。


    是我的牙?


    “想起來了?”豐蔻放下袖子,伸手捏住我的下巴,略略頓了頓,“我以為,這一招用在你身上你會很受用。”


    “就算我說過這種話,也絕對不是讓你隨便咬我的意思。”我憤憤不平。


    “哦,那你想讓我咬誰呢?”豐蔻毫不在乎,口無遮攔,說起來,我還是第一次見她說話這麽……


    這麽隨便。


    我一時語塞:“總之不是咬我。”


    豐蔻眯起眼睛,扳著我的下巴左右晃了晃,審視一般落下目光,意味深長地問:“你哭了?”


    我拚命搖頭:“才沒有!”哭的人明明是豐蔻你。


    豐蔻伸出另一隻手,扣起指腹,在我眼角一撚,隨即揚起來看了看,說道:“如果不是眼淚,皇上難道要解釋說之所以會流出這樣的液體,是因為自己鮮嫩多汁的緣故麽?”


    皇上,皇上,又是皇上!


    我算哪門子的皇上?


    如果我現在僅僅是宮女,嬤嬤,小太監,豐蔻就算欺負死我,我也認命,可是,我是豐耀國至高無上的君主,唯一能夠和傳國玉璽親密接觸的繼承人,她怎麽能,怎麽能對我如此無禮?


    不,不僅是無禮,豐蔻她根本就是肆無忌憚。


    “你眼裏,還有我這個皇上?”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勇氣,我終於站直身子,同時甩開豐蔻捏住我的手,直直地麵對她的眼神。


    豐蔻不語,反而抱肘看著我,眼神複雜而深邃。


    “你開口閉口叫我皇上,卻無時無刻不在欺負我,捉弄我,如果這是要當皇帝付出的代價,我寧可不當!”我聲音開始大了起來,也許這正是物極必反的道理,怕極了反而無所畏懼。


    “代價?”豐蔻的聲音有點怪,她走近我,伸手搭在我肩膀上,緩緩地說,“皇上,你可知道為了你的安危,有多少人在為你付出代價?”


    我一愣:“你在說什麽?”


    豐蔻的聲線極其平穩:“因為你的無聊把戲讓宮裏守衛亂了方寸,亂黨趁機潛伏入宮,一個晚上就殺掉勤政殿周圍的二十六名守衛,你覺得,這和你的代價比起來,哪個更大?”


    “你……”我幾乎啞口無言,忐忑不安卻仍不甘心“我什麽無聊的把戲?”


    豐蔻揚起手中的《春閨寶鑒》,一言不發地扔迴我懷裏。


    無需再多言,意指我陷害她入獄。


    “你,你不是已經發現蘭博夜的陰謀了嗎?”我突然覺得很愧疚,會發生這種事在我意料之外,我雖然不是菩薩心腸,但是絕對不希望看到有人因為我而犧牲。


    豐蔻微微一笑:“你覺得區區一個蘭博夜就能換迴無辜的生命了嗎?”


    我覺得豐蔻根本就是在逼我自殺謝罪,難道非要我自掛東南枝她才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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