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耀國有一個傳說,開國皇帝豐天元曾設立了一個祠堂,命名“清心閣”,豐天元一生征戰,殺戮無數,喪命在他雙戟下的亡魂不計其數,雙手鮮紅到蓮花山上最德高望的老主持都拒絕讓他金盆洗手,就是這麽一個戰爭狂魔,在繼位之後居然改走明媚憂傷路線,不僅在整座帝宮施行古樸清正之風,興素食,禁殺生,還親自動手修建了這個清心閣。


    開國皇帝之所以性情大變,是相傳一晚豐天元正對月唏噓,忽然一白衣女子從天而降,用一串山茶花點化豐天元,豐天元受到啟發,便萌生修建清心閣的念頭。


    顧名思義,是讓人清靜身體,洗滌心靈的場所。


    而且專供皇室使用。


    這也難怪,自古皇家就容易產生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奇葩,暴虐的,銀亂的,昏庸的,瘋癲的,變態的……


    總之,你看到豐蔻那女人就知道我沒有在說假話。


    要是你有幸目睹經過豐蔻改造過的清心閣,你就知道,我所說千真萬確,或許,比起豐蔻實際變態扭曲的程度,我的描述簡直就隻是隔靴搔癢。


    在脫下龍袍和冠冕的間隙我曾悄悄問過崔德全,從他的嘴裏得知了了不得的秘密。


    原來豐蔻不僅權傾朝野,而且掌握一項極其私密的權勢,她有權監督滿朝文武的操行品德,而且是暗中進行,就算是她命令手下偷偷潛入宰相大人家裏偷窺白發老頭子和嬌花小妾行好事都不用受律法製裁。


    更不用說誰詛咒皇上隻能活一百歲,侮辱後宮嬪妃長得醜,埋怨宮廷盛宴難以下咽,這些閑言碎語統統逃不過豐蔻的耳目監視,如果正碰上豐蔻心情不好,那麽這些犯了大不敬罪的朝廷命官就會在朝夕之間丟掉飯碗,貶為庶民。


    這還算比較溫和的處理方式。


    最慘是被豐蔻抓進清心閣的人,這個表麵上看起來明媚憂傷,集合了園林園藝精華的建築實際上設置了八十二套刑具,專供刑訊逼供之用。其中最令人聞風喪膽的有水銀缸,據說將人下半身侵泡進去,就算雙腿化成白骨上半身也能完好如初。至於風火輪,蓮花斬,這些聞所未聞的明星刑具就更讓我冷汗沁沁。


    諸如此類的刑具我一聽連汗毛都豎起來了。


    難怪豐蔻一笑起來就陰測測,敢情長久以來潛心研究非人道毀滅的精髓,走火入魔到難以自拔。


    按理說,身為君主有這樣忠心耿耿的臣下應該感到很放心,但是豐蔻作為臣下的立場實在走得有點偏,她不僅熱衷監督文武百官,還對監督皇室成員興致勃勃,而且豐蔻非常鐵麵無私,她向來奉行皇室犯法,與庶民同罪。


    自從先皇和皇子駕崩,我就成了唯一的皇室成員,豐蔻於是把所有沒有用完的精力都用在了我的身上。


    俗話說伴君如伴虎,嗚唿哀哉!在豐蔻這隻狼身邊的我這個皇帝才是最可憐的受害者吧。


    “你知道這是哪裏嗎?”豐蔻站在距離我兩三步的地方,雙手背在身後,聲音冷淡。


    我跟在她後麵,一言不發。我還是識字的,正上方的門匾上寫了清心閣三個大字。


    清心閣?鬧心閣差不多。


    從崔德全的臉色來看,豐蔻請我來並不是喝茶這麽簡單。但是……


    我環視了一圈,預期中的刑具倒是沒有見到,難道豐蔻還沒想好要用哪一種刑具來配合我的身份和罪名?


    別說刑具了,單看這間屋子的設計,怪裏怪氣,空蕩蕩的地板和四壁,沒有家具擺設,也沒有任何裝飾。人的聲音砸在光滑的牆壁上還能聽見迴音。


    “我忘了,不久之前你就來過。”豐蔻忽然轉過身,走到我身邊,伸手就扣住我的下巴,把我的臉扳起來和她對視。


    豐蔻的眼神永遠那麽深邃,深邃到我根本不敢跟她對視。


    豐蔻有一種氣質,怎麽說,或許應該這樣形容,隻要和她杠上,如果不想被她弄死,就隻能選擇和她同歸於盡。


    所以我決定好了,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豐菀嬈,”豐蔻並不在意我一句話都沒有說,顧自出聲道,“你是不是很喜歡被我罰?”


    豐菀嬈?


    她竟然敢直唿我的名字?


    大逆不道!十惡不赦!豐蔻……你……


    如果不是我淡定,豐蔻現在肯定被我的怒火轟出了帝宮。


    去死,去死,去死!


    誰這麽變態和你有一樣的嗜好啊。


    我深唿吸一口氣,小不忍則亂大謀,我定定神,左右勻速地搖了搖頭。


    不搖頭是真傻。


    就算我準備好玉碎,也不能碎得太慘太難看。


    豐蔻嘴角揚了揚,拋給我一個捉摸不透的微笑,轉身穩穩地坐到太師椅上:“我知道你口是心非。”


    我正要辯解,豐蔻揚起手拍了拍,門外很快走進來兩個人,合抬了一個半人高的筐子。


    “豐蔻大人,您要的東西都到了。”


    豐蔻擺擺手:“下去吧。”


    我抬眼看了看那筐子,上麵裹了一層黑布,鼓鼓囊囊的,看不出來裝了什麽。


    隻是……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豐蔻的秘密刑具?


    我額前的汗唰地就流下來了。若不是我飛快地眨巴了下眼瞼,隻怕淚水也要嘩啦啦。


    豐蔻走到筐子跟前,蹲下來拍了拍,抬頭對我說:“準備好了?”


    “準……準備什麽?”我強裝鎮靜,天知道我現在有多想逃。


    “過來。”豐蔻朝我招招手。


    我搖頭,再搖頭,猛搖頭。


    能躲一會兒是一會兒,我才不要自己撲上去送死。


    豐蔻臉色沉了沉,走過來攬住我的腰就我把我拖到筐子跟前,我嚇得閉緊眼睛,雙手捂住耳朵嚷道:“不要不要不要……”


    豐蔻伸手拽住我的手臂,強迫我睜開眼睛,氣定神閑地說道:“一炷香時間內,將赤小豆和赤豆分開,分錯一顆,或者剩一顆,或者漏一顆,你知道後果是什麽。”


    我愣住,我沒聽錯吧,將赤小豆和赤豆分開?


    我睜眼低頭一看,筐子裏竟然裝了滿滿一筐赤豆。


    豐蔻讓我分豆子?


    等一下,還有下半句,後果?


    我抬起頭問豐蔻:“我不知道,你告訴我啊。”


    豐蔻冷冷一笑:“皇上政務繁忙,連這都忘了麽?”


    我偏過頭不說話,在經曆了極度恐懼和極度疑惑之後,我的心髒正在兩級跳,分不出功夫和豐蔻一較高下。


    豐蔻走到門邊,迴過頭來說:“到我府上,任我差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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