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在蘭都督的語氣開始顯得有些惱羞成怒的時候, 元君遙終於通過先前的對話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


    但是雖然腦海裏明白了, 因為太過於衝擊,卻來不及做出什麽反應, 隻呆呆說了句:“這不可能。”


    蘭都督道:“你在不可能什麽, 不然你認為, 你要怎麽度過發情期——據我所知, 皇族的人所謂的進化是需要發情的吧。”


    元君遙大概知道有進化這迴事, 但是還真的不知道需要發情,因此渾身僵硬的同時,大腦裏卻在不斷迴想著先前所聽到過的信息,來猜測對方說的會不會是事實。


    結果越迴想, 越發現這可能就是真的。


    如果這件事非常簡單或者說不那麽難以啟齒的話, 為什麽太後會一直遮遮掩掩呢?畢竟在其他事情上——哪怕是架空她的權力這件事上,她都表現的非常直接。


    當元君遙發現這件事可能是一個事實的時候, 她更加不知道該怎麽反應。


    她看著蘭都督,渾身都情不自禁地打起寒顫,這令她鬆開了抱著小羊羔的手,小羊羔從她的手裏掙脫出來,跳躍著跑了。


    “這不可能……”她喃喃自語,但是卻不得不承認,在內心深處,她已經相信了。


    她突然迴想起太後第一次來接她的時候,爺爺剛剛去世,她自覺舉目無親, 那個時候從飛船上緩步走來的太後,簡直像是女神一般攝人心魄,而這位女神握住她的手,對她說:“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的母親。”


    仔細想來,並不是不受寵若驚的,元君遙從小沒有得到與母親相關的任何關懷,在孩童時代,也曾幻想過母親是個什麽樣的形象,不得不說,太後和她幻想中的母親或許不同,但是更加夢幻,更加令人敬仰。


    因此哪怕後來明白了自己是個傀儡,元君遙也敬愛著對方。


    她是真心把太後當成自己的母後的。


    她甚至幻想過,等她真正掌握權柄的時候,她要怎麽樣尊敬太後,要怎麽樣讓太後相信,自己會真的好好地孝順對方,可是現在想來,這些想法真是幼稚到惹人發笑。


    她當這個皇帝,當著這個被太後扶植著的傀儡帝皇,畢竟要失去自由,失去生命,甚至還要失去尊嚴。


    而她居然曾經有過那樣天真的幻想。


    但是她本能地想要逃避這件事情,同時想要找一個安全溫暖的所在,她立刻就隻想到了洛清潭,因此站起來想要迴到莊園裏,去到洛清潭的身邊。


    因為腳步虛浮,她走的搖搖晃晃,走到蘭都督身邊的時候,蘭都督拿腳絆了一下她,她便立刻踉蹌著摔倒,頭朝下磕在了草叢裏。


    她渾身無力,甚至失去了保護自己的本能,因此倒在地上以後,都不知道拿手去撐一下,摔得七暈八素,一時站不起來。


    蘭都督便假惺惺地半蹲著來扶她:“哎呀陛下,這是怎麽迴事,你可太不下心了。”


    蘭都督扶起元君遙的時候,頓時就嚇了一跳,因為對方滿臉是血,隻是摔了一跤,居然摔出了一副身受重傷的樣子,這令一路順風順水的蘭都督難免嚇了一跳,但是他仔細一看,發現原來元君遙隻是下巴被地上的小石子劃了一個口子,隻不過出血沒擦,才顯得比較嚴重,於是馬上放下心來。


    對方隻不過是個傀儡皇帝,受這樣的小傷,又有什麽關係?


    確定對方沒有受傷之後,感受著手掌中纖細的骨骼,蘭都督開始顯得有些心猿意馬。


    他當然已經曾經享用過omega,但是眼下的這個畢竟是當前帝國名義上的掌權者,一想到自己可以擁有對方,心中的滿足感與以前自然不同。


    更何況在這麽近的距離下,似乎都聞得到從對方身上傳來的幽香,蘭都督低下頭來,看見從發絲之間漏出的對方纖細的脖頸,和有些滑落的衣領下細膩的少女的肌膚。


    他眸色漸深,情不自禁地咽了下口水。


    對方遲早都是他的人,要不然現在……


    其實說起來,這件事是不能全怪蘭都督的,元君遙剛剛發完情,吃的還是緊急抑製劑,這難免導致她在接下來這些天的信息素都比較紊亂,時濃時淡,而在發情期前後,之前給她用的遮掩手段都有些捉襟見肘,蘭都督一個開了葷的alpha,聞到濃度足夠的omega信息素,自然會有所反應。


    但是在剛剛到來的洛清潭眼裏,卻完全不是這樣了。


    她看到的是,元君遙滿臉是血,神情呆滯,蘭都督抓著她的手不放,臉上是淫邪的神情。


    洛清潭想都沒想,從手上掏出一把高振動粒子刀來,閃身來到元君遙蘭都督兩人身後,從蘭都督的腦後刺了進去。


    天地可鑒,這麽做純粹是本能,洛清潭的大腦裏連抉擇都沒有抉擇過,但是看著蘭都督的腦袋被悄無聲息地劈成兩半之後,洛清潭的腦海中立刻產生了第一個想法——


    糟糕,這麽可怕的殺人現場,會不會把元君遙嚇一跳啊。


    於是她立刻伸出手去,拎著蘭都督的衣服把他的屍體甩到邊上,然後環住元君遙,擋住了對方的視線。


    高振動粒子刀的作用之下,蘭都督連一滴血都沒有濺出就被扔到了一邊,洛清潭手腳快,元君遙又陷在自己的情緒裏,因此眼前的人換成了洛清潭,元君遙都是在聞到熟悉的香味後後知後覺地發現的。


    她仰起頭來看見洛清潭,都沒有想對方為什麽突然出現在這裏,心中的委屈鄹然爆發,兩行清淚潸然滑落。


    洛清潭看得揪心不已,正想安慰,便看見因為哭泣咧開嘴的元君遙停止了哭泣,轉而捂住下巴道:“好疼!”


    洛清潭:“……”


    洛清潭拿出手帕先簡單幫元君遙擦了下臉,又處理了下傷口,這才有些憂心忡忡地問:“剛才發生了什麽,你沒事吧?”


    元君遙想起了先前的事,於是也想起了蘭都督,有些著急道:“你把蘭舅舅……”


    說到這,想起了這位所謂的“舅舅”原本存在的意義,人又是一呆。


    洛清潭瞥著身後腦袋血肉模糊的屍體,含糊其辭道:“我會處理啦……”


    說完,她突然想起了魏管事先前說的話,神情一凜,想到,莫非元君遙這般神色惶惶,是因為知道了太後原本對她做的打算?


    如果是這樣,自己這般咄咄逼人的詢問,反而是加重對方的傷口,思及此,洛清潭連忙道:“我剛才看到你滿臉是血,一時情急之下下了重手,現在人也死了,幹脆就由我假扮成他的樣子好了。”


    元君遙目瞪口呆:“人人、人死了?”


    她想到什麽,探出想要越過洛清潭的身體去看看屍體。


    洛清潭想也沒想,伸手把元君遙的眼睛捂住了。


    “怎麽了,為什麽不讓我看?”


    洛清潭道:“有點惡心,你還是不要看了。”


    元君遙安靜了片刻。


    洛清潭以為對方也不想看,正想著要怎麽處理這個屍體的時候,卻聽見洛清潭啞著嗓子低聲道:“不,我要看。”


    洛清潭一愣。


    掌心之下,那雙眼睛似乎眨了兩下,纖長的睫毛掃在掌心,又癢又麻,於是連帶著心髒似乎都被麻了一下,讓洛清潭在這一刻想要將這小小的少女捧在手心。


    “從現在開始,我要麵對自己真正該麵對的一切,我不能逃避,逃避能帶來的,隻有失敗和屈辱而已。”


    這話語中所蘊含的力量令洛清潭情不自禁地放下了手,而再次出現在她眼中的,是一雙清澈卻堅定的眼睛。


    那雙眼睛似乎是在說——今日我受到的屈辱,來日定加倍奉還。


    啊,洛清潭突然想,女配果然是同一個人。


    如果隻是看著這雙眼睛的話,她突然就想起了她過去所拯救的那些女配——包括師父。


    第一世的師父堅定地站在她的身前,像是高大的山嶽,像是不止息的江流,而第二世的師父站在她身邊,用堅定的眼神告訴她:君子有所不為。


    而今天這個還稍顯稚嫩的皇帝,也終於開始展現出她的鋒芒和力量。


    自己不如師父,自己也不如元君遙,仔細想來,所有的女配都比她強,因為她們的心中有著種永恆不變的力量。


    洛清潭沒有覺察到自己的眼神變得柔軟,她說:“嗯,我會看著你的。”


    我會看著你的,如果這是我的命運的話,那麽,永遠的,現在開始,我想我不會再感到厭倦。


    因為我願意把它稱之為——使命。


    洛清潭雖然在腦海中閃過了這些片段的想法,但是因為眼下還有更嚴峻的事,因此也沒有嘰嘰歪歪太久,而是立刻帶著元君遙處理掉了屍體,等她裝扮成蘭都督迴去的時候,卻得知了一個更壞的消息。


    元葛舟兩天前迴到了聯邦。


    重點是,在她得知陛下迴鄉療養之後,便立刻過來探望,現在已經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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