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獸”元葛舟此時確實更多的是靠本能在行動。


    天色越來越亮, 在令黑暗漸漸無所遁形的光明之中, 她的躲藏也越發艱難了起來。


    太陽從天際升起的時候,元葛舟的大腦也似乎朦朦朧朧地變得清晰起來, 她開始覺得自己忘記了什麽東西, 有什麽在她的大腦深處掙紮蠕動, 卻不得破繭而出。


    她本能地知道自己等待著某一個契機, 這種本能正像一團火那樣在她的心裏燃燒。


    她在陽光之下的陰影之處藏匿, 卻越來越躁動不安,就仿佛發情的野獸。


    在暗處觀察著的遼安突然開口道:“果真便如同野獸一般呢。”


    她身邊不僅跟著刀疤臉,還跟著跛子醫生,她們就在飛船的某個窗戶裏遠遠地看著。


    刀疤臉可不敢這麽說高高在上的皇族, 見上司安之若素地呆在這沒有進一步的打算, 便鬥膽問道:“不將元帥接進來麽?”


    遼安不置可否,她看著遠處的元葛舟像是靈敏的猿猴一般躲避著她的屬下, 忍不住地露出一個譏誚的笑容,然後嘴上卻溫聲道:“你看元帥的樣子,清醒過來時,會記得現在的事麽?”


    “這……”刀疤臉一時啞然。


    跛子醫生便嘲笑道:“別說她記得,就是不記得,等清醒過來之後發現我們救了她的事,也該知道我們看見了她二度發情的樣子,你說她是會感謝我們,還是恨不得讓我們再也不要開口說話?”


    刀疤臉頓時皺起眉頭,陷入苦思。


    遼安卻露出困擾的神情:“可是我真的很想得到點現階段的她的基因呢……”


    跛子醫生自然要為老板排憂解難, 打蛇上棍道:“這有什麽難的,說到底二度發情,不也是發情麽……”


    ……


    太陽將要完全升起之時,元葛舟發現這艘自己關注著的飛船的防守似乎減弱了。


    所有人一窩蜂似的再次去了外麵,於是飛船裏麵反而顯得空空蕩蕩,廖無人煙。


    她的本能便告知了她一個大膽的想法——她為什麽不進去看看呢?


    洛清潭的囑咐仍然清晰地在她的耳邊,但是本能之所以被稱為本能,正是因為它常常是不可抵抗的,在心間不斷燃燒著的火苗在這個念頭出現的時候就漸漸變成了熊熊的火焰,隻踟躕了兩秒,元葛舟便開始想辦法潛進去。


    說是想辦法,就她目前的狀況來講,更多的也是憑著一種野獸的直覺,沒想到卻真的成功進入了。


    因為太過於輕而易舉,就算是現在的元葛舟,都產生了一種狐疑,但是這狐疑隻存在了一瞬,元葛舟臉上的表情,很快被一種迷茫代替了。


    她聞到了一股很好聞的味道。


    她很難形容那種好聞的感覺,不是食物,也不是花香,隻是聞到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得到了一瞬間的滿足,但是很快,內心變得更加的躁動洶湧。


    她想要……


    她想要什麽呢?她說不上來。


    她甚至都忘記了要遮掩身形的事,大喇喇走在走廊,尋著味道而去。


    遼安在監視器裏看到這一幕,先是皺眉,隨後鬆開眉頭,隻露出溫和安然的微笑。


    然而這微笑是不以為然的,甚至隱藏著淡淡的蔑視。


    “讓下一個交界處巡邏的人走開,不要擋住她的步子。”


    刀疤臉連忙吩咐下去。


    於是在遼安的監視之下,元葛舟平安無事地穿過幾條走廊,來到了某個房間的前麵。


    這是藤亞麗的房間。


    事既已成,遼安關了監視器,冷淡道:“等著收集體/液吧。”


    就在這時,邊上發動機轟鳴,遼安走出房間,從走廊的窗戶向外看去,見那突然來了的小皇帝的飛船,也正要突然地離開了。


    遼安臉色微沉,露出不快的神情。


    小皇帝過來的目的早已昭然若揭,她在看見元葛舟的時候也猜到洛清潭或許已經到了小皇帝那裏,但到底元葛舟的事擺在第一位,遼安本來打算這事完了以後再去小皇帝那試試口風,沒想到對方倒是一點時間都不耽誤,連聲招唿都不打就走了。


    刀疤臉察覺到上司似乎不快,連忙道:“要不要攔下來?”


    遼安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半晌,開腔道:“那可是皇帝。”


    多奇怪啊,一個小小的侍從,或者說保鏢,不敢得罪帝國某位元帥,卻敢提出攔住皇帝飛船的建議。


    眼下的局勢,可以說是幾百年來最奇怪的了。


    遼安望著升空的飛船,露出了悵然若失的神色。


    ——……唉,是挺想要的東西呢……


    洛清潭要是知道在不遠處,有個根本沒見過麵的人已經把她定義為了“想要的東西”,一定會起一身的雞皮疙瘩。


    不過反正她不知道,而且非常滿足於知道了最重要的事情。


    除了那個吻帶給她的啟示外,還因為她收到了新的【見微知著】,最新的三條評論的其中一條出現了元君遙的名字——


    【元君遙也是被迫的呢,如果不是因為太後,因為元葛舟,因為遼安,因為藤亞麗,她怎麽會一步步走到今天呢。】


    一步步走到今天麽……


    洛清潭反複揣摩著這句話的意思,總覺得不是個好兆頭。


    當然,肯定不會是好兆頭,因為按照道理來講,她要拯救的女配就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想到此節,洛清潭不禁用憐愛的目光望向了元君遙。


    元君遙已經睡著了。


    她今天確實非常累,先是趕到這,隨後又和極空城城主打了半天機鋒,最後又既驚又喜地碰上了洛清潭,甚至於兩人還有了更深一步的接觸,這在一天前——甚至可以說一個小時前都是不可想象的。


    元君遙隻是單純,又不是傻,她當然感受到親吻之後洛清潭對她的態度有了些不同,但是她驟然遇上這事,已經滿腦子五迷三道,哪裏還能分析的更多,反而是因為緊張加害羞,變得更累,結果沒說兩句話,腦袋一歪,便睡在了洛清潭的懷裏。


    洛清潭便先把她晃醒,叫她下了立刻離開的命令,隨後才叫她好好睡下了。


    睡夢之中,元君遙也不知道夢到了什麽,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傻笑,好半天才漸漸睡得沉了,沒了動靜。


    這一睡便是一天,期間洛清潭也歪在邊上睡了一覺,醒來時元君遙也沒睡醒,直到外麵傳來敲門聲——連伺候的侍女也覺得這麽睡下去不太妙了。


    洛清潭本來以為元君遙太累,睡那麽久情有可原,聽見外麵著急的唿喚聲,心中卻也覺得不妙起來,屈身到元君遙枕邊,低聲道:“陛下?陛下?小皇帝?元君遙?遙遙?”


    稱唿越來越親密的同時,也開始動手,這一碰之下,才覺得不妙,對方體溫顯然偏高,隻是不太明顯。


    洛清潭還想要進行更進一步的觀察,門口卻傳開了更多的嘈雜聲,洛清潭擔心外麵的人很快就要進來,環顧四周,最後躲進了衣櫃。


    她剛進衣櫃,房門便被打開,一群人魚貫而入。


    先是有個女孩子尖叫一聲,隨後便是亂七八糟的腳步聲,終於有人出聲叫大家安靜,一陣沉默之後,有個男聲道:“這事我們處理不了,把魏管事請來。”


    “可是魏管事被罷免了啊。”


    “陛下一時在氣頭上而已,快把魏管事請來,不然出了什麽事,你負責麽!”


    又是一陣手忙腳亂,洛清潭聽著外麵亂七八糟,越想越覺得這群人不靠譜,偷偷將櫃門開了一條縫,向外望去。


    房間裏有七八個人,這時退出去一半,過了一會兒,更多人簇擁著一個尖嘴猴腮的家夥進來了。


    “魏管事,您看看陛下這是怎麽啦,船上也沒有醫生,要不要等到了雅閣安再說?可是離到雅閣安還有幾天呢……”


    魏管事被小皇帝免了職位,心中本來就大為不滿,但是如今出了事情還是找他,不免讓他有些自得。


    他想好了這次不管是什麽問題,自己一定要拖一拖,好讓上下都知道自己的重要性,走近看了看元君遙的症狀後,臉色卻漸漸變了。


    “你們……你們都出去!”


    他像是驚弓之鳥一般地一下子直起之前都半彎不彎的身子,雙臂像是甩麵條般甩起來,把眾人都趕出屋子,直到隻留他一個人,然後把門給鎖上了。


    鎖上門之後,他像是鬆了口氣,又好像更緊張,看著元君遙如臨大敵一般喃喃自語道:“怎麽會啊,這不可能啊,分明還有幾個月的,怎麽會連雅閣安都捱不到呢……”


    他似乎想到什麽,連忙從懷裏拿出一個通訊器,正準備撥通,頸後一疼,便感覺到脖子被什麽東西給鉗住了。


    通訊器頓時落在地上,他聽見身後傳來冷冷的聲音:“小皇帝怎麽了?”


    對方雖然問著問題,手卻越收越緊,看上去根本沒有留手的打算,魏管事驚駭的都失了禁,隻覺得腦袋一空,便從牙縫裏把話擠了出來——


    “發情了……陛下……發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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