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池小世界雖無日月更替,但也有白晝黑夜。

    夜深。

    秦宇坐在院中石台小座之上,抬手間舉起一杯陳壇老酒,一飲而盡。

    辛辣的味道貫入整個喉腔,再一路滑至胃中,興起一絲暖意。

    天穹所望之處一片漆黑,幾片不知從哪飄來的樹葉,循著風飄搖而落,沒入黑暗之中,他所在的庭院,看上去仿佛是不可見底。

    那黑暗似乎跳動了一下,便是走出了十一名穿著各異的男女,看到秦宇的瞬間,齊齊單膝跪地,舉手恭聲道。

    “主人。”

    秦宇揮揮手,眾人意會起身,領頭一人躬身上前,取出了一方青白玉簡,俯身舉過頭前,輕聲說道:“主人,我們已經完成任務,宗門秘境的禁製也已打開,還請主人檢閱。”

    秦宇並未動作,自顧自地又倒了一杯酒,抬到麵前輕輕搖晃,凝視著杯中酒液撞擊杯壁所產生的波紋。

    那人不敢起身,也不敢催促,隻保持身形,手捧著玉簡一動不動。

    默然良久,秦宇將被子移至嘴邊,卻未飲下,緩緩道:“天璿聖子,你可有什麽話想對我說。”

    那被秦宇喊做天璿聖子的人沒做聲息,埋低了身軀,輕抖了一下,頓了頓,顫聲道:“天璿聖子已死,我現在隻是主人手下一個微不足道的人而已,不敢多言。”

    秦宇嘴角勾出一抹笑容,放下杯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取過了那方玉簡,詳細閱讀起來。

    那人如逢大赦,稍稍抬起了身子,退至身後眾人旁邊。

    秦宇看了一會,忽感無趣,將玉簡扔在一邊,衝著眾人擺擺手,再度舉起酒杯,輕輕啜著。

    眾人不敢再留,背身退去。

    秦宇轉頭,忽然出聲:“以後,你們從暗一到暗十一排名,以實力順序明確好自己的位置,歸我一人統領,就叫...絕命吧。”

    “是!”眾人齊齊應道。

    秦宇再度擺手,十一人相繼退去。

    他看了眼沉寂在黑夜中的群山,深深唿吸,‘嘩’的一聲,消失在了原地。

    寒煙柔在偏殿居住許久,平日裏的生活所需都有人送上門來,和她來往最多的便是送飯的侍女,卻也不在她這停留,生活起居都是親力親為,好在自己不算什麽大家閨秀,也不至於手足無措。

    兩月多來,不懂修煉的她做的最多的事情便是在夜晚倚靠窗邊,看著皓月當空,怔怔盯著,眼中總是流露出迷離之色,也不管寒風蕭瑟,雨露平沾,她總是能在入神中沉沉睡去,哪怕不覺間染上風寒病痛,侍女也會給她送上靈丹妙藥。

    隻是,少了份噓寒問暖而已。

    她有想過一死了之,但每每看見潔白彎月中,恍惚間出現的身影,她怯懦了。

    她不能死,她還有心願未了。

    隻不過,在幾天之前,不知為何,連月兒都看不見了。

    寒煙柔保持著平日裏的習慣,素手輕輕搭在身前,倚靠窗邊,隻是沒去再去看天上的無邊黑暗,扭頭之處,望向了不遠處跳動著光亮的山峰。

    清風拂過,院中的鬆柏不覺地跟著搖晃了幾下自己的手臂,墜下一片枯黃老葉緩緩飄動,隨風而落,砸在了寒煙柔的手背上。

    似是心有所感,她突然轉過視角,看向了院中牆頭,驚唿了一聲。

    “誰?”

    秦宇從黑暗中跳出來,落在了窗前,卻並未答話,上下看了她一眼,抬手將那片樹葉拾了起來,饒有意味地看著。

    寒煙柔心下警惕,撤下身子迴到屋內,又輕嗬一聲:“你到底是誰?”

    樹葉上有奇異的紋路,四通八達,從根莖上延伸著通向各處。

    秦宇嘴角流露出一抹笑意,將樹葉舉起,隔在二人身前,輕聲道:“你覺得呢?”

    寒煙柔輕輕皺眉,不答反問:“你為什麽要把我綁到這裏來?”

    秦宇伸出食指,輕輕擺了擺,道:“不是我把你綁來的。”

    寒煙柔戒心稍減,剛想開口,卻聽秦宇再度說道:“但,是我派人把你綁來的。”

    寒煙柔為之一窒,俏臉上升起一抹惱怒,嗬斥一聲,道:“無恥小賊,平白強搶民女,蒼天在上,老天爺不會饒過你的,給我走開!”說罷便想關上玄窗。

    “你不想知道,你的蕭哥哥在哪嗎?”秦宇不緊不慢,全然不在乎自己被掛上惡名。

    寒煙柔手上一頓,眼中有複雜之色,遲疑半晌,又堅定下來,關上窗,悶聲道:“我不認識什麽蕭哥哥,你抓錯人了。”

    “哦?”秦宇喊了一聲,輕踏幾步,又看向了手中枯葉,隔著門窗唉聲歎氣,道:“唉,那可惜了,一個叫蕭凡的人臨死前抓著我的手,苦苦喊著什麽寒妹妹,讓我照顧什麽的...”

    “什麽?!”秦宇還未說完,屋門便被打開,見寒煙柔一臉焦急,衝上前來,一把抓住了自己的袖子,打斷他的說話,質問道:“你說什麽!...蕭凡...死了...?”

    秦宇點點頭,又胡謅道:“他啊,臨死前我剛好路過,看他給了我一份萬年的五蘊十魄草才答應他幫忙的...”秦宇還待繼續,卻看見寒煙柔如遭雷震,呆呆退了幾步,滿臉的不可置信,如小鹿驚傷的眼中流下兩滴清淚,滑過捂著小嘴的手背,緩緩匯集,滴在了鞋前的土地上。

    “怎麽可能...”

    黑暗湧了上來,將寒煙柔緊緊包圍,她有如天際星海裏的一葉孤舟,飄搖不定,隨時都有可能被風浪傾覆一般。

    “啪。”

    寒煙柔跌坐在門前台階之上,雙眼逐漸變得無神,嘴中隻不斷叨念著‘怎麽可能’四個字,全然不向秦宇問清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秦宇走上前,麵露同情之色,眼底卻始終藏著一抹寒意,被很好地掩飾起來,輕拍她的肩膀,道:“生死有命,別太傷心了,蕭凡他在天有靈也不會想看你這個樣子的。”

    寒煙柔茫然抬頭,輕聲念了幾句,又狠狠地搖了搖頭,眼中突然燃起了名為憤怒的大火,忽的暴起,一把拍開秦宇的手,怒喝道:“你為什麽要把我抓過來!你說蕭凡死了,有什麽證據!”

    秦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從懷中掏出一顆血色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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