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到季和裘,已經是兩天以後的事情了。


    自打醒來以後的這幾天,雲小天每日做事情無非是養養傷,看看花,散散步,耍耍猴,唯一做過的正事就是偶爾處理一下政務……當然在他的政治水平被眾大臣嫌棄之後,這唯一的正事也被取消了,所以雲小天每天都過著如豬似狗的幸福生活,深刻地嚐到了封建社會上層建築的*和萎靡——嘿嘿他喜歡。


    雲小天耍的猴是西域進貢來的金絲絨猴,小猴子長得奶黃奶黃的,隻有小貓般大小,一雙大大的眼睛看起來十分惹人憐愛,它身上的絨毛十分細軟,雲小天摸過一次便愛不釋手了。


    這猴什麽都好,就是聽到它的名字叫做花球之後,雲小天整個人都不好了,他感覺這個世界對單身狗充滿了惡意,他表示自己隻想三百六十度迴旋托馬斯踢翻這碗狗糧。


    這日。


    雲小天癱在禦書房的躺椅上,花球滾在他的手邊撓他的手背,他一邊撐著腦袋,一邊百無聊賴地磕著瓜子,腦補著這要是個有金手指的夢該多好,無聊的時候還可以看看電視……


    就在他以為這樣頹廢的日子會繼續消磨他的意誌時,國相進宮授課的通報來了。


    雲小天趕緊起身,把地上的瓜子殼踢進躺椅下麵,然後衝到書桌前,擺出一副端正認真的模樣,花球則鑽進躺椅下麵玩瓜子殼去了。


    季和裘一進門,就看見雲小天端坐在椅子上,嘴角溢出一抹溫柔的笑意。


    “陛下。”


    雲小天聞聲抬眸,隻見短短兩天季和裘的精神已經好了很多,他身上雖然依舊穿著厚厚的貂裘,但白皙的臉上已然多了血色,自然垂下的青絲也束以白玉發冠,冠上一枚鴿子蛋大小的金色珍珠在日光下熠熠生輝,將他俊美的麵容也照的有些容光煥發起來。


    雲小天看他的臉色不禁心下感歎,不愧是做夢,連病都好得這麽快。


    “季卿怎麽今天就進宮了,你受了傷應該在家多養幾天的。”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了好幾天,但是一想到那日的吻,雲小天還是覺得有些尷尬。


    “臣已無大礙,多謝陛下關懷,”季和裘走近書桌一看,發現宣紙上被雲小天胡亂塗塗畫畫,不禁莞爾,“陛下這是?”


    雲小天老臉一紅,他不動聲色地把桌麵上的那些不該存在的東西扯了出來扔在地上,端正的臉上閃過一絲別扭,“國相見笑了。”


    季和裘被他這種無意識的舉動逗笑,但也善解人意地沒有追究,而是單刀直入地說起了正事。


    “陛下臥床多日,患此失憶惡症,所記之事僅剩寥寥,然而國不可一日無君,還望陛下能潛心學習,早日迴歸朝務。”


    說著,他便從書桌後麵的書櫃上輕車熟路地抽出幾本書,隨手翻閱道:“不知陛下還記得多少,我們先從政論開始吧。”


    雲小天:“……”


    季和裘看了他一眼,“……那資治通鑒呢?”


    雲小天:“……”


    季和裘:“史記春秋?”


    雲小天:“……”


    雲小天看了季和裘一眼,說道:“朕覺得我們可以先從更容易的開始,比如說練字。”


    季和裘:“……”


    雲小天:“……”啊,愛卿你的表情能不能不要這麽痛心疾首。


    講道理,不是他不爭氣,你說大家都是中國人不至於連繁體字都不認識吧,可你們這個朝代用的也不是繁體字而是小篆,這下他真的是無能為力了。


    咧,剛剛那些被扔下書桌的宣紙上就是雲小天今天無所事事的時候,寫出來努力辨認的,除了幾個特別容易的象形字之外,其他他是一點都認不出來。


    季和裘好像也意識到了什麽一樣,他把落在書桌底下的紙撿起來一看,歎氣了,顯然是對雲小天的文化水平有了深入的認識。


    原本他還準備了許多教授的內容,現在卻不得不全部放棄了。他將宣紙放下,對雲小天說道:“陛下寫幾個字給臣看看吧。”


    “哦,好。”雲小天爽快地答應道,他拉過宣紙,抓起筆杆,按照自己在電視劇裏看到的握筆姿勢,一筆一劃地書寫著。


    不知道是不是季和裘在邊上看著的原因,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現實中被大魔王支配的恐懼,之前他被催稿也是這個樣子,季熙端著一杯黑咖啡倚在他椅子邊,全程黑臉,等他寫完了才開始冷靜地挑剔他哪裏沒寫好,那種感覺就好像期末考試的時候班主任站在你邊上看你寫試卷一樣,太酸爽了。


    於是雲小天的字毫無例外地寫的歪七扭八,他隨手寫了幾個字之後,忐忑地看著大魔王哦不,季和裘。


    季和裘拿過宣紙一看,忽地莞爾一笑,“陛下也不是什麽都不會嘛,這幾個字寫的還算有模有樣。”


    “……”雲小天表示自己受到了驚嚇,我家大魔王不可能這麽溫柔!


    “隻是這個字的筆畫順序不太對,應該這麽寫。”季和裘低下頭,在雲小天寫的字邊上寫下正確的筆畫順序,陽光從他的身側照射過來,腦袋上的金珍珠簡直要亮瞎狗眼。


    雲小天低頭看了看,表示自己記住了,然而再一次書寫時,又忍不住按照自己的習慣順序寫,季和裘的手猝不及防地覆了上來,握住雲小天的手,帶著他按照正確的順序寫完了所有筆畫。


    雲小天嚇了一跳,他想起幾天前,還以為季和裘沒有死心,會對自己繼續做一些出格的事情,於是不禁想掙脫開來。


    “陛下別怕,我不會再對陛下做什麽奇怪的事,我現在隻是希望陛下能早日迴歸朝務,至於恢複記憶什麽的我不會再強求了。”季和裘仿佛看穿了他的意圖,握住他的手並沒有鬆開,但也沒有其他多餘的舉動,看起來是真的隻是想教他把字寫好。


    聽他這麽說,雲小天這才放棄了掙紮的念頭。


    所幸的是,季和裘言而有信,在寫字的過程中沒有做其他任何曖昧的舉動。


    “嗯,是這樣沒錯。”字一寫完,季和裘就鬆開了他的手,溫柔地笑道。


    平安無事地把字寫完後,雲小天也鬆了口氣。


    “多謝國相。”雲小天一看,正確筆畫寫出來的字果然要工整很多,於是道謝道,不過季和裘溫柔而熾烈的眼神讓他感到有點不習慣,隻好把視線投放在他玉冠上顯眼的金珍珠上。


    季和裘見他真的一點基礎都沒有,也不惱火,隻是溫和地開始為他講解小篆字的由來,以及一些基礎字的用法。雲小天學得很用心,他不斷提出一些相關的內容,季和裘都耐心地一一解答,並沒有因為是過於淺顯的內容而敷衍了事。


    因為要親自示範,所以季和裘不時會握住雲小天的手教他寫字,二人的距離隔得有點近,再加上國相和小皇帝之間曖昧的關係,雲小天隻好裝傻一樣老是轉移視線,去看他的金珍珠。


    看了幾次之後,季和裘也察覺到了,他問道:“怎麽我頭上有什麽奇怪的東西嗎陛下?”


    雲小天:“沒,沒有。”


    季和裘笑了一下,看著桌上那疊寫滿了字的宣紙,認真地說道:“陛下如果有天能完整地寫出一篇政論,我就把這顆金珠贈與陛下當獎勵可好?”


    雲小天看看他,又看看他腦袋上的金珠,道:“當真?”


    “君子一言。”


    雲小天點點頭,想著不要白不要,於是就答應了。


    他們在禦書房認認真真學習了一整天,直到太陽下山,季和裘才從禦書房裏退了出來,出宮迴府去了。


    是夜。


    陳思高依約翻牆來到季和裘的臥房。


    “所以大人的意思是,陛下看見這顆金珠一點反應都沒有?”陳思高緊皺著眉頭,看著桌案上擺的整齊的白玉冠,仿佛在看一件令人無法理解的事情。燭光下,玉冠中央的金珍珠散發著溫瑩的光芒。


    “不,陛下今日看了很久這顆金珠,但眼神就像第一見到此物一樣,充滿新奇。”氣質出塵的季和裘側臥在火塌上,他慵懶一笑,語氣中充滿了玩味與探尋。


    陳思高:“這可有意思了,這顆金珠叫驪姬珠,是當年驪國國君為了爭取南海捕魚之權而向陛下進獻的國寶,這金珠,無論從色澤還是大小來看,都是世間難得一見的珍寶,即便是陛下當時也是十分心動,隻是那時正好與華國的關係緊張,為了不形成唇亡齒寒之勢,陛下斟酌再三還是將此權批給了另一岸的封國,他當時還惦念這顆金珠很久呢。”


    季和裘雙手抱著金火爐,一言不發,身下一片白狐狸皮的他,遠看像極了一幅絕美的畫卷。


    陳思高繼續說道:“這顆陛下心心念念的驪國國寶莫名其妙流到了大人的手中,以陛下的疑心病,一定會露出馬腳才對。”


    季和裘的眼神冷了下來,“可是沒有,非但沒有,他還表現得□□無縫。”


    陳思高沉默了良久後說道:“沒錯,此金珠絕非凡品,但其色澤低調,若陛下是在演戲的話,為了掩蓋心中的疑惑,一定會想方設法不去注意它。”


    沒錯,按照原本的劇本,陛下越是刻意避免去看金珠,就越能說明陛下心中有鬼。


    可是現在……


    整個房間裏的氣溫都下降了不少。


    陳思高自我安慰道:“說不準是陛下沒看出來是驪姬珠呢,畢竟陛下從小養尊處優,見過的稀罕物並不少。”


    季和裘對此不予置否,他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問道:“十國議事將近,驪國使臣到達帝都了嗎?”


    陳思高不知道自家大人心裏在想些什麽,隻是如實迴道:“已經到達下榻的驛館了。”


    “出使團中是否還有驪國公主?”


    “是的,大人。”


    “很好,”季和裘看著燭光下的金珠冷冷一笑,“金珠一事還有待觀察,我們且靜觀其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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