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玉言迴到清溪台時,臉色還猶自難看。


    品蘭一過來,見她陰沉著臉坐在窗前,不由疑惑,轉臉去看七夕,卻見對方輕輕搖了搖頭,便知道是心情不好,隻把手裏的果盤放在了桌上,就悄悄地退下了。


    晶瑩剔透的白水玉盤子裏,放著兩串紫玉葡萄,瞧著倒是新鮮可愛,讓喬玉言的心情好了些。


    這一次她幾乎被害得沒了性命,眼下知道了始作俑者是誰,就站在她麵前,她竟然不能報仇。


    對方還明晃晃地過來跟她說,就連安郡王都來說情,所以這就是所謂的權勢麽


    喬玉言心裏定定地想著事情,從頭到尾地將所有經過都捋了一遍,翻來覆去地想,冷不防被七夕打斷了思路。


    “姑娘!”


    喬玉言一驚,疑惑地看向她,卻見七夕笑著指了指自己的身上,“好好的一件裙子,才剛上身,就這麽給毀了。”


    她這麽說,喬玉言“哎呀”一聲,連忙把手裏捏成了泥的葡萄放下,自己下了地,也忍不住心疼,“果真是糟蹋了。”


    七夕抿唇而笑,“姑娘想什麽呢竟這樣入神”


    喬玉言便想起自己方才在腦中的念頭,連忙道:“把拾葉叫過來,我有事兒要吩咐。”


    拾葉聽完喬玉言的話,看向她的目光有些驚訝,喬玉言挑了挑眉,“怎麽了”


    拾葉卻是淡淡一笑,“我還以為姑娘做不出這樣的決斷。”


    喬玉言沒有說話,幹脆安心地吃起了葡萄。


    既然那沈婧她動不得,難道其他人她也動不了嗎


    沒兩日,京城裏就有人到京兆府衙前狀告姚家大老爺侵占良田,迫害平民,叫人家破人亡。


    是京郊一戶普通農戶,原本不少人在看熱鬧。


    京城裏誰都知道姚家敗落了,可就算是敗落了,姚家兩位老爺身上還有官身在。


    所謂民不與官鬥,所以這個莊稼人跑去狀告姚家的事兒傳出來的時候,有嘲笑的,有歎息的,也有同情的,唯獨沒有人會認為他的狀告有用。


    可是沒兩天,那姚家大老爺竟然真的被抓到了牢裏,且京兆府也張貼出了告示,言明那原告提供的證據完整。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所以先將姚家大老爺收監,三日後開堂庭審。


    這一石激起千層浪,京城眾皆嘩然,這立國以來,平民告倒官員的事情,還是在開國之初有過幾起,那也是當時為了穩定四方人心才有的景象,後來何曾見到過


    而更叫人驚駭的是,這個告示一出來,竟然像是掀起了告發姚家的小浪潮,一日兩日的,竟有十幾起搞姚家狀的。


    什麽欺男霸女,什麽仗勢欺人,什麽包攬訴訟,什麽侵占良田,便是家裏下人做的,也都通通按在姚家的頭上。


    這幾乎成了京城的一大奇景,也成了所有人茶餘飯後的閑話。


    鬧出這麽大的動靜,京兆府哪裏還能壓得住聖上親自點了刑部藍侍郎審理此案。


    此人一出馬,所有人都知道,姚家完了。


    不過三五日的功夫,姚家的罪名就確定了下來,姚家兩位大老爺按照本朝律例,被判斬監候,兩位太太終身監禁,至於姚家的其他人,全部被判流放。


    判處結果一出來,京城接頭的百姓們,竟然額手稱慶。


    天下成平日久,飽暖思淫欲,許多從前的美德漸漸地都不見了蹤影,那些做了人上人的官老爺們,也一個個地欺壓百姓,幾乎都已經成了一種慣例。


    然而世道艱難,底下的平頭百姓,便是滿肚子的怨氣,也不敢發作,能夠填飽底子,便不敢隨意折騰,這天底下,哪裏有鬥得過官的民呢


    眼下姚家的例一開,便有人有樣學樣,起了反抗意識,更有一幹沒能考上的讀書人,趁著這個機會,竟然開攤子專門給那些普通的老百姓講解本朝律法。


    這個風氣一起,聰明些的人家,就趕緊將自己平日裏做的不法之事,趕緊遮掩起來,不能遮掩過去的,也要與苦主好生商量出個價錢。


    至於那些被欺壓的農人,更是個個兒派了自己的心腹管事,務必要讓那些底下人心裏滿意,不敢隨便開口。


    其實底下的老百姓都是一群特別容易滿足的人,原本的日子也能過得下去,現在上頭的老爺們格外開恩,放寬了許多的規定,哪裏還有人會想著去告狀。


    萬一真的告倒了,碰到下一戶,還未必有這樣的日子呢!


    所以這告狀的風氣雖然起了一陣兒,但到底沒有刮得昏天黑地,倒是讓京城附近幾個州府的佃農們日子好過了許多。


    那些借名買地逃稅避稅的事兒也少了好些,另外,京城也查出了好幾個偷房高利貸的暗莊,倒是讓整個京城的風氣好了不少。


    喬玉言原本是因為心裏的氣沒處發作,想到還在京兆府壓著的姚家人,心裏才動的念頭。


    既然上頭的那些動不了,這個姚家難道還動不到他身上


    若是那日沒有姚家人的謀劃,也不會有後麵的事兒,橫豎這一家也不是什麽好人,那些黑料找人挖一挖,沒幾天的功夫就都挖了出來。


    她本來隻是想讓姚家為此而付出代價,根本沒有預料到後麵會發生這麽多的事情,好在並沒有引起不好的後果。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兒。


    當然,這都是後話。


    就在藍一添參與到對姚家案子的審理時,喬謂升臉色難看地來了清溪台。


    喬玉言的腳還沒有好,雖然可以下地走幾步,但目前還是不宜隨處亂走。


    所以喬謂升有什麽事兒,也不再叫人來傳她去外書房,而是自己親自往這邊來。


    徐氏已經搬迴了芙蓉館,平日裏清溪台也比較安靜。


    他來的時候,喬玉言正在看書,畢竟溫停淵都考上解元了,自己還胸無點墨,總覺得有些說不過去。


    通過窗戶一瞧見自己親爹的臉色,喬玉言就知道一定有事兒,“爹,怎麽這麽急著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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