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義一臉沉重的看著棋盤,一身素衣的他單手拖著下巴,另一隻手卻始終按在眼前的棋子上,久久沒有落子。


    案幾那一杯茶水早已經沒有了熱氣,可以看出來他的主人始終沒有下口,以至於現在還是嶄新的一般。


    相比之下坐在對麵的衛語則顯得有些悠然自得,一雙眼睛雖然始終盯著棋盤但是手卻不斷的將茶水往嘴裏送,對於衛語來說大冬天能喝上一壺清茶是他為數不多的愛好之一。


    “青越,何必執著那枚車的走法,其實變通一下你這盤棋便可以活絡起來。”


    聽到衛語不鹹不淡的話,鞠義緊皺的眉毛似乎得到一絲放鬆,鷹隼一般的雙目便開始在棋盤上遊走,似乎想找到衛語所說的起死迴生的那顆棋子。


    突然他的嘴角劃過一絲微笑,右手的兩個食指夾住了馬輕輕向前移動了兩步,似乎是拉開了反攻的號角。


    “咚咚咚”


    響起的敲門聲讓鞠義精神一震,放在身邊的那把長劍被他驟然抄了起來,急速的閃到了門邊,用細微的聲音問道。


    “來著何人?”


    隻聽門外響起了一個女聲道:“是藥店的夥計給衛少君送藥來的。”


    鞠義與衛語對視了一眼,見衛語點了點頭,鞠義便來開了門栓,一個稍微有些肥胖的女人急匆匆的走了進來。


    “紅姨,青越不是外人,有什麽事情可以直說的。”


    衛語沒有做出重病的樣子,一臉微笑的望著曾經的紅閣老鴇子現在的陳家的眼線。


    紅姨娘抬頭看了一眼衛語,眼中盡是驚訝,她當天可是跟著陳佳後麵看到衛語受傷是多麽的嚴重,這才過幾天衛語便跟沒事人一般坐在這裏?


    但是不愧是陳家多年的情報人員,她驚訝的臉色馬上迴複了在正常,行了行禮便開口道。


    “那邊傳來消息了,說是天下世家已經在董太守的府上到齊,衛老爺蔡公他們都已經在列,首領說了請衛少君放心,一切都會按照計劃進行。”


    那紅姨娘說完便站在了原地,已經關好房門的鞠義神不知鬼不覺的出現在了她的身後,微微拔出的長劍反射出一絲陽光,頓時讓紅姨娘驚了一個哆嗦。


    “辛苦紅姨了,青越也不必劍拔弩張,都是自己人沒必要弄得這般緊張。”


    衛語將手中的茶水放在案幾之上便又說道:“語身體不便不能參加會議,多虧陳大家照顧讓紅姨眼線來迴通報情況,這次大會之後衛家對紅姨必有重謝。”


    紅姨娘一聽連稱不敢,“衛少君嚴重了,首領的吩咐我等還是需要遵守的,我觀今日衛府之人去大會的居多,是不是需要老奴派些人…”


    “有勞紅姨費心,在下有鞠義兄弟在身邊守護,料這河東之地還沒有人能進在下身旁十尺。”


    紅姨娘想了想剛才鞠義身上的殺氣便也點頭道:“既然如此老奴便告退了,有了新的情報老奴還會前來匯報,下次的暗號便是酒店給鞠壯士送酒來的。”


    衛語起身說道:“在下記住了,隻是紅姨出去之後切莫要將在下康複的事情…”


    衛語還沒說完紅姨娘便打斷了衛語的話,“老奴為陳家家奴多年,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老奴自然省的,還請衛少君放心。”


    …


    董卓的太守府雖然華麗,但是要是裝下此次來河東世家大儒將軍還是有些擁擠,以至於有些小世家都沒有位置隻能站在自己依附的大世家代表人的身後。


    董卓此次以身體抱恙將這件事情全權交給了李儒處理,至於太守府與衛家早就訂好了精鹽的供應量,所以這次大會李儒要做的隻是給天下世家提供場所,主持大局。


    楊袁陳曹等大族分別坐在前排,蔡邕盧植則是帶著自己的徒弟與鄭玄幾位大儒坐在了一起,甄家似乎和江東四家形成臨時的同盟抱成一團,而以王家為首的河東本土反衛家的勢力則是坐在了後方。


    陳家的代表是陳群,此時的他並沒有多說什麽話,而陳佳則是男扮女裝站在了他身後的眾多家奴之中,突然一個黑影在陳佳的耳邊小聲說了些什麽,之後陳佳麵無表情的點了點頭。


    “諸位既然是為了這精鹽而來,太守身體抱恙,儒身為長史便越俎代庖來主持一下這次的大會。”


    李儒剛剛說完,便看見一文人摸樣的儒生從人群之中走了出來。


    “李長史客氣,既然李長史話說完了,我便代表我們江東說說這次河東衛氏獨攬精鹽的問題。”


    說話的是江東張家的家主,這番話說的十分的沒有餘地,一來是隱晦的告訴李儒,你隻不過是一個太守府長史根本沒資格在這裏發言。二來便是直接將獨攬精鹽的大帽子扣給了衛氏,想要來個蓋棺定論不給衛家翻盤的機會。


    張家主使了使眼神,便見一個中年的文人走了出來,這人乃是江東一代有名的儒生,張家想要的就是借著大儒的口來將衛家釘死。


    隻聽這江東儒生開口道:“精鹽之開發關係到中原百姓的生計問題,這般利民要術要是緊緊鎖在了河東,那麽乃是天下之大不幸,河東諸位也自然成了中原之千古罪人。吾等乃聖人門下,還望河東衛家高抬貴手將利民之術還與中原大地。”


    江東儒生一開口便得到了眾人唿應,一旁的鄭玄等人雖然反感其被世家收買但是也毫無辦法,此番話說的於情於理並沒有什麽可以反駁的機會。


    “先生說的在理。”


    王涯拍了拍衣袖便站了出來,“我平陽王氏雖然蒙祖宗餘蔭傳承百年,但是如今已經不複祖上榮光。可是同為河東世家身負教化百姓的責任,前些日子已經從衛氏得了精鹽的銷售權,區區幾日便是有萬錢收入,王家上下惶恐萬分,今日諸位既然提到此事,王家敢不從命?隻是…”


    王涯將“隻是”兩個字拉的很長,之後便不再說話,而在場的世家被王涯這麽一說都被區區幾日萬錢的利益充斥的頭腦,一個個恨不得當場拿下精鹽銷售權的意思。


    抱團的河東衛程楊三家一聽王涯的話臉色便凝重了起來,精鹽是衛家首創加上衛家也是有名的大世家衛城自然也坐在了前列。


    此時的他並沒有如同其他人那般擔憂,王涯一席話說完便對著代表兒子的小如點頭示意。小丫頭也是被衛語吩咐過的,


    心領神會的她立馬吩咐了徐晃帶著幾個健壯的家仆下去似乎要去準備些什麽…


    而首席的楊簇一直沒有怎麽說話,雖然他也十分欣賞衛語,而且還是汾陰楊氏的主家但是對於精鹽他必須站在一個大世家的立場上說話。


    慢慢站立了起來,對在場各家抱拳一禮之後便說道:“精鹽的利益剛才通過王氏大家應該也有了初步的判斷,按照各位的意思就是天下世家應該共享這利民之術。”


    楊簇的目光漸漸投向了王涯,開口說道:“簇不才便想代各位問問王家剛剛沒說完的話是什麽意思。”


    …


    “隻是…”衛語笑了笑,抬手將鞠義在自己一方棋盤上翻江倒海的“馬”吃掉,然後正色的對鞠義開口。


    “隻是這王家曆來恨我,恐怕這次就算交出精鹽全部的銷售權他們也不會滿意,以王涯的性格必會順著天下世家的話讓我們把精鹽提純的方法吐出來。”


    鞠義一聽,對棋盤上的廝殺也沒了興趣,問道:“大哥難道就這般坐以待斃麽?王家處處發難今日我已經通過打聽之下,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王家逼迫大哥將提純方法吐露出來那麽以後精鹽生意…”


    這些日子,由於衛語十分的欣賞鞠義與徐晃的英勇果斷,三人也算的上是誌趣相投便做了異性兄弟,雖然沒有曆史上桃園結義的那般濃墨重彩,但是現在也是兄弟相稱。


    “青越覺得這精鹽的帶來的收益大麽?”


    鞠義麵對衛語突然的的發問有些不知所措,精鹽的利益隻要是稍微有些頭腦的人都會知道。


    “但是對於我來說,精鹽隻是我拋出去的一根誘餌。”


    衛語揉了揉太陽穴,也許是近日來過多的睡眠讓頭腦都些昏沉了。


    “青越肯定聽過王家之前對我的迫害了,本來我做著精鹽就是針對王家,隻有用重餌才能引得王家這條大魚上鉤。


    隻是為兄沒有想到的是卻引來了天下世家的窺視,想來那日聽得家父一眼之後便豁然開朗,為何為兄不借助天下世家之手將本就想公開的精鹽拋出呢?”


    衛語的眼神迴到了棋盤之上,“如此一來既可以滿足天下世家的野心,也可以更好的引得王家上鉤。”


    似乎是有些冷了,衛語伸手又加了些炭火放進了爐子,“這天氣是越來越冷了,青越可能不知,今年冬季可是會意想不到的寒冷呢。”


    鞠義對衛語的話有些摸不著頭腦,但是聽衛語說繼續下棋之後,也隻能硬著頭皮陪自己的結義大哥下完這盤棋。


    敲門聲再一次響了起來。


    這次鞠義沒有上次那麽驚慌,隻聽見那中年女性的聲音傳入耳朵。


    “酒店的夥計,按照的衛府的吩咐給鞠大爺送酒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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