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南宋的經濟如何發達,民間商業的如何繁盛,令得中國曆史上頻頻遭受外敵入侵但卻依舊富得流油的朝代朝廷入不敷出,抑武揚文冗官若武,不說能否收複失地創建太平盛世,平時的苛捐雜稅總是按時到達,絕不延遲半天。


    從清晨的秦淮河遊船開始到傍晚時分的迴到家裏,兩個小妮子顯然沒有玩夠,已顯露出美人坯子的小臉上滿是笑意,得了少爺隨便去玩的吩咐,饒是性子沉靜的林幼芝也忍不住跑到後院去跟一幫同時從鄉下帶上來的同樣年幼的孩子們講述著畫舫如何好看,秦淮河如何清冽。


    胡鬆岩坐在房中,手裏把玩著不論是種類數量還是工藝造詣最為完善的銅錢,將最近送上來的賬本看了幾眼,歎了口氣,正如宋朝的官員製度還是過於冗雜,前世做了幾年商人的經驗總是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看了一會兒便有些頭痛,正如古語所說牽一發而動全身,想要大刀闊斧總是有著風險。


    沒了前世聊以打發時間的紙牌或者網絡,胡鬆岩這段時間都花在了解胡家的情況,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即便是在金陵的名聲受到了巨大的打擊,混跡於風花雪月的大少爺攜帶家眷跑的無影無蹤,替死鬼二少爺領了受罰,那些個身居各地商鋪的親戚派係依舊林立,一年有事沒事收著幾千貫錢的分紅總是叫人難以割舍。


    胡鬆岩拿起桌邊沒到這個時候便會送上來的點心嚐了一口,不由稱讚胖師傅的手藝越來越好了,將出了一無是處還是一無是處的賬本丟到桌上,衝著門外喊道:“福叔,來了便進來吧!”


    “嘎吱”一聲,門輕輕打開,趙淩福頗為恭敬的彎著腰,緩緩走進來,輕聲道:“少爺怎知小老頭在外頭等著?”


    胡鬆岩笑笑沒有迴答,說道:“福叔坐,嚐嚐胖師傅的手藝!”


    趙淩福恭敬的一躬身,走道桌邊,瞧見桌子上上好的湖州宣紙上記滿了胡家不管胡氏一脈的親戚亦或是娘家一脈的人家,渾濁的眼眸不由的閃,沒說什麽,默不作聲的坐到位置上,拿起一塊點心,嚐了一口,笑道:“胖子的手藝倒是拿出真本事了,平素裏跟他討點吃的,不是百般推脫便是粗製濫造。”


    胡鬆岩瞧著眼前為胡家鞠躬盡瘁,已有老相的中年男人,笑道:“好吃,便多吃點,小子我也沒什麽東西好感謝福叔的。”


    趙淩福的動作一滯,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一雙老眼不由得有些紅紅的:“少爺嚴重了,老頭子能為胡家死而後已已是最大的心願,怎會有半點不滿。”


    胡鬆岩笑了笑:“那兩個小妮子怎麽樣了,船上玩了一天,不得不說這金陵秦淮河的遊船也有點忒見麵不如聞名了,唯一讓我念想的就是這倆小妮子捉得魚,蒸的魚。”


    趙淩福也忍不住一笑:“少爺若是喜歡,下迴便叫她們接著捉魚蒸魚,這迴迴來倒是開心,老頭子很少見她們如此開心了。”


    胡鬆岩點點頭,將不堪入目的賬本放到趙淩福麵前道:“福叔,這賬本你看過?”


    趙淩福絲毫沒有掩飾,點點頭:“瞧了,著實有點不堪入目。”


    胡鬆岩點了點放在桌上的宣紙,宣紙上人名密密麻麻,足有百十個,望著宣紙上一個個直接間接都有些關係的人民,沉聲道:“福叔都還認得?”


    “胡家不管老爺夫人一脈的親戚都是老頭子的主子,豈會不知!”趙淩福恭敬低頭,口氣中卻沒半點尊敬的意思,略微試探的問道:“少爺想要動靜?”


    胡鬆岩似乎對他的態度很滿意,哈哈笑道:“福叔,這些個好歹是我的叔叔姨子,堂弟表妹的,我尊敬他們還來不及呢,怎麽能有這種想法!”


    趙淩福對這個從小紈絝看到大卻在董家變了性子,看不通透的少爺很是恭敬,急忙站起身,彎著腰道:“是小老頭子說了腹誹的話!”


    胡鬆岩道:“福叔對胡家如此鞠躬盡瘁,也算大半個胡家人,都是一個樣子,以後對他們不必這個樣子了。”


    仿佛聽出一絲弦外之音的趙淩福不知道少爺作何打算,恭敬的點點頭,微微彎著腰道:“小老頭省得!”


    胡鬆岩看了一眼紙上的名字,點著其中一個名字,眯起眼睛道:“胡家此時已是強弩之末,就關了幾家門戶休養生息吧!”


    趙淩福瞧了一眼胡鬆岩手指點著的名字,渾濁的眼眸之間閃過一絲精光,沒有說話,胡鬆岩接著道:“還有幫我準備點薄利,明個我便去蘇家拜訪,叫幼芝婉珞幫著看看有什麽事小女孩喜歡的玩意。”


    趙淩福點頭,微微弓著身子,退出房間,胡鬆岩好整以暇的將一塊點心塞進嘴裏,翻開那董家做工時光裏讓趙淩福搜索蘇董林三家的信息,懶得管自己隨手點中胡家大夫人一脈白吃白喝的親戚,倒是和林家努力巴結官場中人而使得生意紅紅火火不同,董家大小姐著實有幾分能耐,走南闖北吃了那麽多苦將岌岌可危的董家力挽狂瀾讓胡鬆岩眼前一亮。


    雖說還是用著最為普通的經營方式,但卻也能夠瞧見董家大小姐的幾分眼光能耐,不過相比之下縮在蘇家深宅大院中,一門不出二門不邁卻替風流倜儻的蘇大公子出謀劃策,讓家裏的老頭子明麵上主持的生意,實則休養生息的蘇家小姐,更讓胡鬆岩上心。


    蘇家主要經營瓷器手工,光是那名傳後世用皇帝年號冠名的景德鎮窯便有一大半為其經營,五大名窯中也或多或少有所涉及,即便那專門為了王公貴族專製的官窯也有所涉獵,與林董胡家在生意上的競爭倒是沒有過多的交集。


    隻是在外有西遼,大金,吐蕃,虎視眈眈的情況下,南宋朝廷的局勢還未完全穩定,所謂時勢造英雄也不過是集天地運勢雄才大略與天地人和方才能夠成事,胡鬆岩可沒有那種揮刀拔劍便又平定天下的豪情壯誌,所以能否造英雄胡鬆岩沒有想法,但把握住時勢卻是極為重要的。


    第二天大清早,趙淩福早已將買來的珍珠串子,華美瓷器都妥善包裝好,林幼芝和蘇婉珞則是挑選了女孩子喜歡的胭脂水粉或者小巧首飾,準備妥當之後,胡鬆岩便騎著高頭大馬,領著兩個小姑娘,毫不低調的沿著金陵的官道朝著蘇家走去。


    懶得在乎身邊一個個對自己指手畫腳,竊竊私語的酸腐秀才,跟一邊兩個捧著禮品的小妮子調笑兩句,更是惹得那些個自命清高恨不得上來指著他鼻子破口大罵的文人士子,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有的罵不過的便切切私語,如何編排他身邊兩個相貌驚豔的小女子被他如何的偷蒙拐騙來。


    不過這些往大了說便是人身攻擊的言語都如同一滴滴落在雨傘上的水珠,與胡鬆岩沒有任何關係,有這閑工夫還不如迴家裏去把自己的力氣花在自家的婆娘身上。


    “少爺,蘇府到了!”仿佛早已知道了胡家少爺的到來,蘇府大門打開,一旁的林幼芝提醒道。


    胡鬆岩嗬嗬一笑,翻身下馬,動作幹淨利落,加上俊秀飄逸的相貌,更是惹得門口丫鬟眼睛一亮,在早晨趙淩福購置時便被自家小姐吩咐來開門等待的小姑娘幹淨走上前,做了個禮數,輕聲道:“胡公子,裏邊請,我家蘇大少爺已經等待已久了!”


    “好說好說!這位姐姐你的手很白啊,想來這串鏈子便是為你量身打造的,我找不到配得上的人,就送給你吧!”胡鬆岩笑意盈盈,不規矩的握住小丫鬟的白嫩小手,將一串金鏈子放到她的手上。


    小姑娘接了手鏈子,又聽他露骨的話語臉孔不由緋紅,胡鬆岩身後的蘇婉珞皺著眉頭,瞪著眼哼了一聲,一側的林幼芝忍不住苦笑一聲,這樣的主子,她實在是看不明白,將手裏的禮品交給蘇家的家丁,便跟著他走進去。


    初一進屋,那風流倜儻,相貌俊逸的年輕人便笑嗬嗬的走了出來,笑道:“胡兄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場麵話一說完,立刻低聲道:“若不是我家妹子管得嚴,胡兄一出董家門,我就過來了,可惜,可惜!”口氣裏也不知道在可惜沒有去拜訪還是沒有機會偷偷出去玩。


    林幼芝瞧著眼前這位相貌俊逸卻沒半點金陵所傳頌的清高風骨的氣質,倒是有點呆頭呆腦的樣子,胡鬆岩對這個比起董家二少爺不遜色幾分呆愣性格的公子哥頗有好感,倒不是說這人出奇的毫無城府,而是他交朋友不管別人交不交心,他卻一定交心,天底下這般蠢人已經不多了!


    平素裏裝模作樣的胡鬆岩也一把攬過這名叫蘇瑾晨的俊逸年輕人,頭碰著頭竊竊私語:“蘇兄,我待會兒跟你家母老虎似的小妹說說,我們待會兒找個機會出去風花雪月一番。”


    蘇瑾晨皺了皺眉頭,猶豫的瞧了一眼後堂,低聲道:“這樣不太好吧!”


    胡鬆岩笑道,聲音依舊很輕,遠處的林幼芝和蘇婉珞隻瞧見了兩人和俊逸帥氣搭不上邊的猥瑣模樣,那蘇大少爺也不知聽了什麽,頓時喜笑顏開,連口說著胡鬆岩進門前的口頭禪:“好說好說!”


    話音剛落,滿臉笑容的蘇大少爺臉色驟變,從後堂猛然衝出一個身材嬌小,相貌平平,但卻氣勢驚人的女孩,雙手叉腰,對著兩個頭碰頭竊竊私語模樣猥瑣的兩個男人瞪著眼睛,冷哼道:“胡鬆岩,你又要騙我哥幹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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