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懷遠的病好了,也不知道是舔了一下的緣故,還是驚出一身汗的緣故,反正就這麽好了。


    身上的病好了,心裏的病又犯了。他這些日子做的事全都前功盡棄,主人不但沒有好感,反而對他有惡感。這讓人如何是好?


    李懷遠低著頭,溜著牆根迴到趙家後,開始為自己一時的衝動收拾爛攤子。


    他垂頭喪氣地問道:“你們說這事如何善後?”


    金鍾雙目無神:“道歉吧。”


    銀哨有氣無力:“賠禮吧。”


    李懷遠長歎一聲,賠禮道歉是應該的,可是該怎麽賠呢。真是讓人為難。


    第二天,李懷遠親自去道歉。


    楊青葉把他罵了出來。


    街坊鄰居見李懷遠灰頭灰腦的出事,便有好打聽事的上前打聽。


    李懷遠本為以為大家都知道了,一看這樣子,原來自己還沒暴露。可是這麽丟臉的事他也不說,打死也不說。


    他越是不說,眾人越是好奇。


    李懷遠被纏得無法,隻得無奈地說道:“我跟她家的狗打了一架。”


    眾人大失所望,還以為是什麽呢,原來是這個。


    第三天,李懷遠又去賠禮,還是被拒在門外。


    金鍾和銀哨見自家王爺這麽憋屈,便自告奮勇代他賠禮。李懷遠本來對他們不抱希望,沒料到這兩人竟然成功了。


    兩人喜滋滋地說道:“公子,楊姑娘接受我們的賠禮了。”


    李懷遠又喜又驚,趕緊問道:“我們兩個是怎麽說的?她是怎麽迴的,快快告訴我。”


    兩人麵麵相覷,一臉為難。


    他們越這樣,李懷遠心頭疑雲越濃。


    金鍾為難地問道:“真的要說嗎?”


    銀哨也道:“不如不說的好。”


    “說,必須要說。”誰知道這兩個蠢貨出賣了他的什麽秘密才換得青葉的原諒?他們不會暴露自己的身份了吧。李懷遠越想神色越嚴肅。


    金鍾和銀哨互視一眼,這種時候不想說也得說了。


    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後銀哨先開口道:“公子,千萬別怪金鍾,小的覺得隻有這麽說楊姑娘才會原諒公子。”


    金鍾哭喪著臉說道:“這話確實是我想到的,小的對楊姑娘說,說公子犯這毛病不止一迴了,上次在府裏還舔了一個大夫的手。”


    李懷遠覺得一口老血在意念中噴了出去了。


    這兩個蠢貨。怎麽能把這件他羞於提及的糗事拎出來呢。


    他真想仰天長汪,不,是仰天長嘯。


    他雙目放空,喃喃說道:“完了,本王留在她心中的高大形象崩塌了。”


    銀哨委婉地提醒道:“可是公子,身材高大跟形象高大是兩迴事。”


    金鍾一針見血地道:“公子,發生了這樣的事,您在楊姑娘心中還有形象可言嗎?”


    李懷遠眼風一掃,兩人嚇得抱頭鼠竄。


    楊青葉是原諒了李懷遠的冒失行為,便不代表她完全不意。大概可能是為了他再做出類似的舉動,她從那天起開始疏遠李懷遠。


    李懷遠經過上次的事情,見到楊青葉再不敢神思恍惚,一看到就打起精神、小心翼翼地應對和討好。但楊青葉仍舊不理他。這委實讓人難過。


    金鍾和銀哨見狀,一人一句輪流勸慰:


    “公子千萬別急,俗話說,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是的,您千萬別急,狗急它也吃不了肉包子。”


    李懷遠的心情很不好,老天爺的心情也不好,這些日子晴的時候少,下雨的時候多。李懷遠一天到晚地悶在家裏,他閑得無事隻好讀書。金鍾和銀哨暗地裏都說這是王爺讀書最用功的一段時期。


    李懷遠突然又想到,他好像還有一件事沒做。


    對的,就是曾經救過他的那個小姑娘。他一心一意地想著主人,竟然把她給忘了,真是慚愧。李懷遠一想起這事,就立即吩咐金鍾去幫他尋找一個人。


    他根本不記得那個村莊的名聲,隻記住了幾處關鍵的地方和景致,反正離此地不遠,隻要用心訪查還是能查得到的。金鍾奉命去找人。李懷遠和銀哨在家等待消息。


    然而,李懷遠沒有等到好消息,卻等來了銀哨帶迴來的壞消息。


    這日中午,他吩咐銀哨去買包子。然後銀哨哭喪著臉迴來說:“公子,咱們吃點別的,包子賣完了。”


    李懷遠斷然道:“不可能!我明明看到你是第二個進去的,怎麽會賣完?”


    第一個是孟清源。


    銀哨說道:“那個姓孟的一口氣買了三十個。他說他同窗今日來聚會。”


    “可惡,實在可惡,連包子也跟我搶。”


    李懷遠罵完,又覺得不對:“怎麽今日才做三十個,以他的經驗主人每次都蒸好幾屜。”


    李懷遠的疑惑很快就有了答案,因為趙奶奶早早地就迴來了。兩家的院牆不高,李懷遠的耳力又好,而且老兩口因為耳背,說話又大聲,隔牆的李懷遠將兩人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趙爺爺驚訝地問道:“怎地這麽早迴來了?”


    趙奶奶答道:“這幾日老是下雨,麵不夠了,恰好送麵的那家鋪子又有事關門了。隻能早早迴來嘍。”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趙奶奶隻是隨口一說。李懷遠卻起了別的心思。主人家有了小小的困難,這不正是他施展身手的機會嗎?


    李懷遠決定去幫楊青葉買麵,而且要親自去買。銀哨想替代,他都不讓。


    “我親自去跑腿才能顯出我的誠意。”


    銀哨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心說,誠意不誠意地就罷了,您可千萬別再惹出亂子就行。


    李懷遠帶著銀哨,兩人換上一身幹淨合體的衣服,騎著高頭大馬,騎了三條街,終於找到了一家賣麵的鋪子。


    鋪子的老板是個精瘦的中年人,一雙精明的眼睛骨碌碌地在李懷遠身下那匹膘肥體壯的馬上流轉。


    李懷遠進去說道:“我買五十斤白麵。”


    老板的眼珠一轉,滿臉堆笑道:“有好的有次的,您要哪一種?”


    李懷遠一揮手:“當然要最好的。”


    老板說道:“最好的,十二文一斤。”


    “裝上吧。”李懷遠說道。


    老板心裏樂開了花,趕緊讓夥計幫忙抬上去,用繩子係緊,李懷遠騎上馬帶著銀哨一陣風似的迴去了。


    李懷遠在楊家門口下了馬,但並沒有立即上前敲門,而是先整整衣裳,深吸一口氣,再轉身正色對銀哨吩咐道:“一會兒要有眼色些,別說楊姑娘不愛聽的話。”


    銀哨嘴裏連聲答應,心裏卻想,亂說的可不是我。


    李懷遠站在院門口躊躇了一下,人家是近鄉情怯,他是近主人心虛。


    他鄭重心事地敲了兩下門,沒人開,他又敲了幾下。


    終於有人應了。


    楊青葉打著哈欠問道:“誰呀?”


    “送麵的。”


    楊青葉開了門,眯著眼打量著李懷遠,李懷遠對她笑道:“嘿嘿嘿。”


    楊青葉:“……”


    銀哨不忍看到自家王爺這副樣子,隻得轉過頭裝作沒看見。


    她站在安全距離外,一臉防備地問道:“你幹嗎?”


    “送麵。”


    楊青葉低頭一看,地上確實有一麻袋麵。


    楊青葉沒說話,走過去打開袋子查看,李懷遠用期待的目光看著她,這一次她肯定會徹底原諒他。


    楊青葉用手抓了一把麵分仔細一看,眉頭不由得一蹙,問道:“這麵在哪家買的?多少錢一斤。”李懷遠如實迴答。


    楊青葉看了他一眼,也沒有多說,隻吩咐道:“抬上馬,送迴去。”


    “啊?哦哦。”


    李懷遠乖乖地和銀哨又把袋子抬了上去。因為有楊青葉在,兩人也沒有騎馬,就這麽牽著馬走過去。


    一路上,他千方百計地想找話說,但楊青葉很明顯懶得理他。他怕招她煩也隻好噤聲不言。


    走了一會兒,便折迴了那家賣麵的鋪子。


    那個精瘦老板一看到李懷遠去而複返,便有些心虛,再看到楊青葉心更虛了。


    精瘦老板依舊滿麵堆笑地走上前來,對兩人拱手:“這位官官您還要什麽?喲,楊老板,哪陣香風把你給吹來了?”


    楊青葉不拿正眼瞧他,隻是指著麻袋說道:“金老板,這是麵是我親戚幫我家買的,你自個兒看著辦。”


    “啊,原來是這樣。怎麽不早說呢。”金老板說著讓夥計抬下麻袋,打開看看了麵,又問了價錢,然後假裝驚訝地說道:“哎喲喲,這肯定是新來的夥計賣的。把好麵次麵弄混了,我再重新給你們稱。”


    金老板當麵退還李懷遠二百十五文錢,另外又多加了八斤麵。


    李懷遠不覺有些傻眼,他怎麽這麽笨,竟然被人坑了。被坑也沒什麽要緊,可是不該當著主人的麵坑他。他想吼那個老板一聲,但又覺得沒風度,最後冷哼一聲道:“下次再有這種事,本、本公子讓人把你的店關了。”


    李懷遠人高馬大,嚴肅的時候確實有幾分氣勢,他這麽一說還真把人給震住了。金老板再三道歉和下保證沒有下迴。


    李懷遠揣著一顆沮喪和受傷的心跟著楊青葉迴去。到家後,楊青葉把錢補給他。他本不想收,楊青葉卻道:“不收,就把麵扛迴去。”


    李懷遠說道:“我扛迴去幹什麽?”


    楊青葉淡淡地說道:“摻點水,攪漿糊。”


    “我家沒人做稀飯。”


    “誰讓你做飯了,給你洗腦子用的。”


    李懷遠知道自己又被諷刺了。


    他很老實沒有還嘴,隻是耷拉著腦袋站在那兒虛心接受批評。


    楊青葉看著他這副樣子,不知怎地,突然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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