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飛機進入下降階段,耳膜開始微微有些蜂鳴的時候,傅辛東發現他身邊一直沉沉昏睡的男子終於抬起了頭。


    “到京北了?”登機後便再沒睜開眼睛的男子掀起眼鏡揉了揉惺忪的眼角,打了個哈欠,一臉的茫然。


    傅辛東下意識朝左右看了看,雙人座位上隻有自己和剛剛發出疑問的男子,想來那有些慵懶的聲音應該問的就是自己。


    “沒有。”


    他簡短的迴答了一聲,目光依舊在前方的小電視上專注地停留。


    他登機後找到座位時這個男子已經斜著身子開始睡覺,從他一身頗為青春的打扮上能看出他應該是個年紀不大的青年男子。隻不過他戴著一付幾乎遮住了半邊臉的大黑框眼鏡,抱著胳膊,歪著腦袋靠在弦窗上唿唿大睡,傅辛東始終也沒看清這人的長相。


    不過,這個一直處於昏睡中的男子有一點讓傅辛東莫名覺得好奇的地方,就是他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體香。


    那香味既不是什麽男士香水的味道,也不像是沐浴露或洗發水的清香,而是一種人體自身肌膚天然散發的氣味,既有些小嬰兒甜甜的奶香,又夾雜著一股迷迭香般淡淡的藥草氣息。


    小電視裏正在播放一段娛樂新聞,主持人在采訪一部玄幻電影《歸去來兮》的外景地,從時間看,已經是近一周前的一段采訪。


    鏡頭落在一個身穿白衣古裝長袍的男子身上,那人身側打出了字幕提示,“男主角飾演者葉歸舟”,傅辛東皺了皺眉,略有些深陷的眼睛眯了起來。


    女主持人似乎對於能夠采訪到當前娛樂圈正當紅的頭牌小生也十分興奮,滿臉的桃花和紅心幾乎就要從屏幕上蹦出來一樣。被采訪的男主角卻沒有一點外露的情緒,一張有如牙雕般細膩光潔的俊臉透過鏡頭放射出冷淡而幽遠的光芒。


    身邊的男子坐直了身體,好像也在看電視裏的采訪,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傅辛東聽到他嘴裏好像發出一聲輕輕的歎息。


    主持人的問題無非都是一些和新戲有關的東西,她問一個,葉歸舟就即刻迴答一個,平靜客套裏又帶著一份說不出的冷淡,既有見慣場麵的紅星風範,又有一種拒人於千裏之外的疏離。


    采訪的現場不是當前影視劇慣見的人造基地,而是在一個蒼鬆滴翠、碧空如洗的山峰之上,鏡頭在四周快速的環繞了一圈,群山環繞,雲海如潮,竟是個美如仙境的所在。


    女主持人對著葉歸舟興奮地問著最後一個問題,“在傳說中的人間仙境黃山拍外景戲,還要在最為險峻的天都峰頂吊威亞,您有什麽感受?您的粉絲因為這件事已經把微博熱搜的前三名都承包了,一致反對您親自拍這場據說非常危險的戲,不過這場戲過兩天就要開拍了,說真的,您緊張嗎,對親自上場這件事有後悔嗎?”


    鏡頭裏的男子稍稍遲疑了一下,頭一次沒有即刻給出答案。


    山風吹起了他的黑發,擋住了眼睛,他伸出手隨意地理了理,修長的手指在空中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


    那一刻,在黃山飛往京北的航班上,兩個相鄰而坐的男子都把注意力落在了小電視裏葉歸舟那張英俊的臉上,似乎都很想聽到他對這個問題給出的答案。


    三天前。


    淩晨三點,傅辛東從黃山排雲賓館的大床上爬起來的時候,整個排雲樓安靜得像是一個夢。


    他抓了抓零亂的頭發,掀開被子,兩塊鼓漲的胸肌和一排堅硬整齊的腹肌瞬間從鬆軟的被子中閃露出來,巧克力一樣健康的膚色和雪白的床單構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揉了揉眼睛,兩條結實的長腿一伸,踩著拖鞋,兩步便走到了窗前。


    窗外漆黑如墨,看不到白日環抱的群山,唯有從西海大峽穀那裏吹來的落山風,仿佛挾裹著一股山神的怨氣,前仆後繼地拍在窗上,像是嗚咽,又似悲鳴。


    傅辛東在那咆哮的風聲中徹底清醒了過來,晃了晃頭,一陣脹脹的微疼從小腹下傳來,他低頭看了看壯年男子在清晨時沒法避免的生理反應,用手指彈了彈那不甘示弱的勃然大物,低聲罵了一句,“操,消停點,你爹今天要爬1800米的山呢,憋著吧你!”


    站在馬桶前一陣痛快淋漓的爆衝後,傅辛東長出了一口氣,在警校養成的良好習慣讓他的洗漱在三分鍾內快手快腳地順利完成。他有條不紊地檢視著行囊,確定幹糧和拍照的用具一應俱全,便輕輕推開房門。


    值班的小姑娘正趴在前台打著盹,大概睡得不實,傅辛東走過的腳步雖輕,她卻也察覺到了,抬起惺忪的睡眼,揉了揉臉上被硌出的紅色印痕,“傅先生又起這麽早,今天要去哪座峰啊?”


    傅辛東朝她點了下頭,腳步不停,“天都。”


    話音未落,他的腳已經跨出了排雲樓的大門,小姑娘的目光追著他穿著黑色牛仔褲的兩條長腿,這個身高應該比185公分還多的高大背影讓人沒辦法不多看幾眼。


    雖然這會兒沒看到他的正臉,女孩的眼前卻自動浮現出了傅辛東辦理入住時那張陽剛而冷峻的麵孔。


    那是一張頗具北方男性特點的麵孔,棱角分明,臉頰微瘦,五官俊朗而端正,一雙半眯起的眼睛在兩道濃烈的劍眉之下閃動著沉默而平靜的光,配著略有些偏暗的膚色,有一種讓人不敢逼視的冷漠和帥氣。


    辦理入住的過程中,他從頭到尾沒說一句話,女孩偷偷看了他幾眼,記住了這張極具男人味道的臉。


    看著傅辛東又像前幾天一樣早早便出去登山,她搖了搖頭,自言自語,“住了好幾天,每次說話就沒超過三個字,這人可真酷!”


    她身後的壁板一側掛著一個景區下發的通知,“從2014年4月1日起,蓮花峰進入新一輪的封閉輪休封山期,同時,天都峰向廣大遊客朋友開放,特此通知!


    淩晨三點多鍾的山路上冷露如霜。


    傅辛東走在寂無一人的山路上,偶爾用小手電晃晃路口的路標,從排雲亭經過迴音壁,跨過飛來石,一路往天都峰方向走去。


    作為一個忙起來會忘記家門朝哪開的公安刑偵大隊副隊長,傅辛東把自己好不容易在局長那磨來的年假集中休在了這個時間,就是為了能趕在黃山天都峰五年後開放的頭一天,一窺它的真顏。


    他是一個對大山情有獨鍾的男人。


    從大學時代開始,三十二歲的傅辛東幾乎一個人把中國有點名氣和沒有名氣的高山都走遍了。


    在他的感覺裏,一座座形態各異的山峰,或彪悍雄壯,或瑰麗孤獨,就像是一個又一個沉默而又深情的男人,充滿著讓人無法抗拒的誘惑。


    是的,被同事戲稱為京北警界第一爺們兒的傅辛東傅大隊長,在不為人知的私底下,是一個喜歡男人的男人。


    而眼下,這位一向視青山為伴的傅大隊,已經把自己最近幾年能休的假期都給了同一座山,一座讓他莫名就迷了心竊的山,黃山。


    一晃五年。


    每一年短短的幾天假期,他都守在它的身上,或是在蓮花峰上輕嗅杜鵑,或是在清涼台前守望雲海,又或是在白雲庵裏小酌一杯清茶,無論身在黃山的何處,總有削薄的雨絲淋在他寬寬的肩膀,有濃如清愁的薄霧縈繞在臉側,讓他看不透,也猜不出,到底這高低錯落的七十二峰裏,藏著多少幽穀深澗,埋著多少前塵往事。


    黃山對於一見鍾情的他,卻當真未留太多情麵。


    匆匆五載,每一次他千裏迢迢趕來的那幾日,每每都是雲深霧重,雨大風急,從不輕易給他一個明媚的笑臉,倒像是單單留給他一個難解的謎題。


    唯有一次,當他穿過萬千條細細的雨絲,穿過撲麵而來的彌漫的清霧,正走在始信峰如線的石徑之上,忽然之間,一道耀眼的金光穿透了陰霾的雲層,那九天之上的驕陽像是仙人的法眼,轉瞬間便把籠罩在那七十二峰之巔的所有*全部驅散。


    那一刻,整個黃山之上的往來人客無不振臂高唿,便連素來不形於色的傅辛東也張大了雙眼。因為在那電光石火的瞬間裏,他頭一次看清了黃山的真容。


    就像一個翩翩出世燦若雲霞的絕美少年,在掀開麵紗的瞬間,給了他一個初陽般美妙絕倫的燦爛笑臉。


    傅辛東的心“呯呯”直跳,在那一刹,黃山仿佛幻化成一個多麵的美男,神秘而多情,愈發地讓他如癡如醉,不能自已。


    一個人悶聲不響地在山路上半走半爬了將近兩個小時,抬頭望去,迎客鬆疏朗絕美的枝椏在前方的雲霧中若隱若現,已經休養封閉五年之久的天都峰頂已然就在眼前。


    他看了看腕上的夜光表,剛剛早上五點,可對於那些真正來黃山尋覓美景的人來說,這個時候,卻是守望初陽躍出雲海的最佳時刻。


    山路的盡頭便是天都峰頂一片依緩坡而建的青石台,那裏也正是欣賞日出的絕佳所在。


    傅辛東從背包裏掏出礦泉水,一邊擰著瓶蓋,一邊從路口走上石台。


    剛剛邁上石階的腳猛然停住,已經伸到嘴邊的礦泉水瓶也停在了半空,傅辛東像是忽然間被誰施了定身的魔法,竟傻傻地站在那裏,一時間,似乎已忘記了自己身在何方。


    石階之上雲霧繚繞,仿若隔世。


    舒緩的青石台深陷在一片白茫茫的雲海之中。斯時,晨星已淡,驕陽未升,一棵青鬆在雲海中若隱若現。青鬆之下,一個身穿雪白長衣的古裝男子長身而立,一頭烏黑的長發被冷咧的山風吹得飄飄蕩蕩,像是翩翩飛舞的蝶。


    一縷長發被風吹到了男子的麵前,擋住了他玄冰般的雙眸,他抬起一隻手,雪白的衣袖中五指修長如玉,在額前一蕩,拂走零亂的青絲。


    繼而,似乎有一道幽幽的目光朝傅辛東所在之處掠了過來,這絕然不似塵世的景象讓他如墮夢中,在那道冷而淡漠的目光裏,他感覺自己的心莫名地跳得飛快。


    那男子的目光輕輕一掠,已慢慢轉向了前方的雲海深處,傅辛東隻覺臉熱口幹,正想把手中的礦泉水喝上一口,卻見那如仙人般的男子微微迴首,淒然一笑,繼而縱身一躍,竟從那身前的萬丈懸崖處生生跳了下去。


    “啪!”


    傅辛東手中的礦泉水瓶掉在了腳下,身體條件反射般朝那懸崖的豁口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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