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5永不成魔


    這些政治正確到底怎樣形成的呢?


    魏東生也有些茫然。


    魏東生這些年的所作所為,政治方麵資金援助中下階層與統治階層博弈,工業方麵則以風險投資角色扶持計算機等產業。以計算機產業為例,魏東生通過風險投資激勵創新者高效率推進計算機產業更新換代。電子管到晶體管,集成電路到超大規模集成電路,魏夏君主共和國聯盟越來越像現實世界。


    時至1920年,魏東生間接持股20%的某家巨型企業,正在說服諸夏君主共和國聯盟各邦國采用網絡通信協議連接物理距離較遠的超級計算機中心,互聯網時代即將拉開序幕。


    魏東生歡欣鼓舞迎接互聯網時代降臨。


    等魏東生意識到問題時,白左思潮駭然已經成為公眾場所不容置喙的絕對真理。


    去工業化進程高歌猛進,白左思潮越演越烈,魏東生仿佛看見諸夏君主共和國聯盟由盛轉衰的拐點。


    盛世之後,漢唐宋明等封建王朝依然能夠殘存很多年,諸夏君主共和國聯盟或許也不會很快敗亡。甚至,諸夏君主共和國聯盟還能在世界霸主寶座待五十年之久。但是,思想混亂了,文明之燈已經開始黯淡,崩潰隻是早晚的事情。要麽出現雄主及時再造秩序,要麽蓬萊十四共和國等夏君夏民邦國及時替補舊九州留下的空缺,否然魏東生的十世努力必將瞬間化作烏有。


    可是,魏東生能做什麽呢?


    魏東生此時已是73歲老翁,人活七十古來稀,魏東生隨時都有可能一命嗚唿。


    十世轉生已經臨近尾聲。


    可惜,到了最後,結果仍遺憾地沒有看到一絲光明。


    除了痛心,還是痛心。


    魏東生多麽希望他的轉生隻是普通的穿越重生啊。


    穿越重生隻是普普通通的一世經曆,勾去少年蟄伏時間,或許隻有二十年或三十年的激昂人生。在這點兒時間內,魏東生完全可以一次次率領渴望變革的力量粉碎舊鐐銬,就像他在現實世界的努力,就像十世轉生的第一世和九世。聚集憤怒火焰,燃燒這片大地,建立起契合自己理念的國度,而後在黃金時代揮手告別。


    可是,離去之後,世界將會怎樣演變呢?


    有沒有人披著你的袈裟篡改你的教法呢,有沒有不肖子孫或愚蠢學生毀掉你的事業呢?


    不得而知。


    因為看不到自己的事業沉淪深淵,所以一直信心滿滿,甚至膨脹到覺得自己掌握了宇宙真理。


    可惜,世間沒有常盛王朝。


    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


    倘若秦始皇看到項羽和劉邦的漢楚之爭,他還會堅定信念統一六國嗎?再次統一六國之後,秦始皇還會堅定信念重複自己的施政嗎?秦始皇恐怕肯定會有猶豫,肯定會細節修修補補,希望憑此改掉二世而亡的悲劇。


    魏東生的恐慌,甚於看見大秦帝國二世而亡的秦始皇。


    第一世起於1297年,延續到今日的1920年,已經是足足六百餘年的曆練。期間,魏東生見證了北伐蒙元無果而終,見證了分封體係曆史大倒退,見證了諸夏藩國的興衰不定,見證了白左思潮的泛濫……


    一句話,盛世終有時。


    百戰百勝的毛九忠擋不住時間侵襲,魏東生的反元大業和九州一統也擋不住時間侵襲。魏東生第一世活的太短,人亡政息,偌大帝國驟然陷入混亂;魏東生第九世活的足夠長,諸夏君主共和國聯盟也安排的妥妥當當,可是它仍然難逃人亡政息、盛極而衰的命運。


    向東向西,沒有出路。


    向南向北,沒有出路。


    向上向下,沒有出路。


    假設秦始皇一遍遍重生,一遍遍修正自己的施政綱要,卻發現無論如何都改變不了秦二世而亡的命運,他該有多麽崩潰啊。魏東生此刻的心態,就類似於一遍遍重生卻始終找不到出路的秦始皇,自己是如此的渺小,自己是如此的無能。


    魏東生忽然想起一則救世之魔典故。


    某菩薩感慨世間多難,於是發下宏願:“地獄不空,我不成佛。”


    菩薩誠心誠意救世。


    菩薩兢兢業業救世。


    菩薩百折不撓救世。


    為了救世,他曾化身帝王;為了救世,他曾化身賢臣;為了救世,他曾化身聖賢;為了救世,他曾化身兵將。他曾率領一群饑民推翻舊王朝,他曾率領一群小市民建立新製度,他曾率領一群覺醒者赤旗席卷天下……


    結果呢?


    他的種種救世善舉,皆仿佛曆史進程中曇花一現的盛世。


    世間依然多災多難,地獄依然人滿如故。


    一百年,一千年,一萬年,一億年,菩薩的努力毫無結果。


    菩薩絕望了,他對人心絕望了,也對世間絕望了。


    既然不得成佛,我索性化身魔王。


    菩薩憎恨詛咒這世間:“努力億萬年,我才明白原來人心就是地獄。這世間根本無可救藥,必須徹底毀滅它,然後再造美麗新世界。”


    於是,世間少了一名救世菩薩,多了一名滅世魔王。


    救世不成,索性滅世,原因就是一遍又一遍的絕望。


    魏東生將會怎樣選擇呢?


    魏東生的答案卻是永不成魔。


    魏東生永遠不會絕望地選擇滅世。


    在魏東生看來,救世之魔不過是懦弱之輩罷了。


    魏東生心中的迷茫,僅僅是不知真理何在的迷茫。但是,魏東生永遠不會因為暫時看不到真理就絕望地以為世間沒有真理,恰恰相反,魏東生絕對會堅定地、持之以恆地尋找真理。最終能否找到真理並不重要,孜孜不倦努力的過程,就是魏東生的信仰。


    補全信仰,貴在補字,而不在全字。


    魏東生願意補一輩子。


    如果能夠長生不老,魏東生甚至願意補到宇宙崩潰。


    這就是魏東生。


    這才是魏東生。


    魏東生固然時不時陷入迷茫情緒,他卻絕對不會屈服眼前的困難。


    不忿白左思潮怎麽辦?


    答案當然是懟它。


    哪怕魏東生已然是一名73歲老翁。


    說到白左思潮,魏東生清醒明白白左思潮的危害,卻遺憾忽視了它的滋生。說起來這也怪魏東生,第十世魏東生滿足於諸夏君主共和國聯盟格局,改良派心態藏在幕後一支持中下階層與資產階層進行鬥爭博弈。貴民派背後的最大金主就是魏東生,可魏東生萬萬沒有想到,他對政治的懈怠導致貴民派的核心思想漸漸迥異於魏東生所思所想。


    貴民派的理念:“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


    乍聽,似乎很合理。


    但在實踐過程中,貴民派這些年來卻有意識地忽略了“君”的存在,改而把“社稷”當作敵人,把“民”當作一己之私。貴民派這些年的政治理念越來越極端,不厭其煩突出“民”的地位,無論此“民”是罪犯還是敵國仇敵。與此同時,貴民派則敵視“社稷”所象征的國家利益,該需要批判“君”所代表的統治階層利益,往往愚蠢地把“社稷”和“君”捆綁在一起,把“君”的罪孽推給“社稷”;該需要維護“社稷”時,繼續愚蠢地把“社稷”和“君”捆綁在一起,以“君”的罪孽指責“社稷”根本不值得我們維護。如此,所有“民”與“君”的鬥爭,都成了“民”與“社稷”的鬥爭。


    稍稍理順貴民派的演變,魏東生迅速知道問題出在哪裏。


    仍是一句老話。


    我披著你的袈裟,篡改你的教法。


    貴民派持續不斷的鬥爭,逐漸引來許多勢力的警戒,這些勢力為了弱化貴民派的鬥爭性,有意識滲透篡改了貴民派的政治理念。這些勢力與貴民派合流之後,無視社稷長遠利益,以基礎並不牢固的眼前社會福利拉攏中下階層國民,政治勢力越來越龐大,隨之朝著魏東生反感的方向一路狂奔。


    說到白左思潮,必須聲明一句,魏東生其實並不讚同夏君夏民、夏君夷民等民族識別。


    魏東生更傾向公平公正的價值觀。


    魏東生當年以夏君夏民、夏君夷民等標誌構建諸夏君主共和國聯盟,主要原因是有限妥協現實,而後寄望於貴民派等改良派漸進持續改革。如果民貴派的追求是夏夷平等共處,魏東生隻會支持他們而不會反對。但是,白左思潮追求的並非平等共處而是逆向歧視,他們聲討民族歧視不是因為反對民族歧視,而是想把一群人扶到奴隸主寶座繼續欺壓其他奴隸。


    譬如一則鮮明例子,夏國某行省某府某小區在某貴民派地方領袖帶領下,無視國家規定私自接納兩百名宗教難民。數月之後,小區公共財政無法解決宗教難民生活物資難題,紛紛上街要求國家出麵救助兩百名宗教難民,要求國家為兩百名難民修建專屬學校、專屬食堂、專屬教堂,潛在意思就是想讓國家為他們的“善舉”埋單,如果小區居民能夠通過專屬學校、專屬食堂、專屬教堂等措施賺一筆外快自然更好。


    怎想當地知府卻非貴民派派係官僚,他裁決該小區永久負責這兩百名宗教難民在夏國境內的一切費用(包括各種罰單)。即使有所妥協,也隻能把這一筆費用分攤到那些主張積極主張非法接納宗教難民的居民群體身上。


    結果輿論轟然爆炸,貴民派地方領袖炮轟知府是劊子手,竟然讓居民承擔救助難民的費用。


    救助宗教難民的榮譽我拿走,期間物資開支由國家來埋單,這就是某貴民派地方領袖的思維。如果能夠演化成政治事件,高舉道德大旗扳倒異派係官僚,那簡直一箭雙雕的美事兒。(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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