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嶼眠沒開玩笑, 他真的做了個choker。帕帕的項圈都是他親手做的,熟門熟路,量過頸圍就能動手, 還配了一顆寶石吊墜, 這石頭眼熟得很, 又是那麽特別的顏色,林鶴書還不至於忘, 撥了撥灰色尖晶石:“帕帕的?”江嶼眠以為他在意這個, 推開工作間的門:“那你自己進來選?”工作台上放著各種各樣的工具,牆麵也充分利用起來, 其中一部分掛著各式各樣的項圈, 有成品也有半成品,寶石也沒有放保險箱,就陳列在另一邊的櫃台裏。林鶴書很少進工作間,等他進來江嶼眠才想起來,根據他的設計圖打的半成品戒指還在桌上放著,兩枚沒有拋光的素圈戒指。趁著林鶴書的注意力在牆上, 他走過去輕輕一撥, 把指環弄進了半成品堆裏,那裏不光放著半成品,還有大大小小的餘料, 素圈放在裏麵非常不顯眼。脖子上忽然傳來一點冰涼的觸感, 林鶴書不知什麽時候取了一個成品項圈,涼涼的金屬配件搭在皮膚上, 激起一片戰栗, 江嶼眠下意識往後仰著躲開:“那個真是帕帕的。”“嗯。”林鶴書應了聲,卻沒有要放下的意思。既然還放在這裏就說明帕帕沒有用過, 而按照江嶼眠的習慣,即便知道精準的尺寸,為了款式好看,他也在項圈上打了很多孔,可以調節尺寸。不光是項圈,林鶴書還選了一枚紅色的吊墜,江嶼眠故作恍然:“原來你喜歡這樣的。”林鶴書沒有否認,放下手裏的項圈:“什麽時候走?”莫裏森沒有具體說時間,總歸是在秋冬時裝大秀上,大秀都反季,秋冬裝秀場時間一般在二三月,江嶼眠算了算:“下個月吧。”如果要參與設計,總要早一點到,何況還有拍賣會。帕帕體型大,寵物托運是件很麻煩的事,江嶼眠幹脆包了專機。航班在周五,前一晚林鶴書值班,江嶼眠一個人迴家。今天天氣其實挺冷,他卻穿了件黑色襯衣,外套是一件風衣,也是秋季的款,敞著衣領沒有扣,有種不畏嚴寒的美感。這其實不太符合他的習慣,大部分時候江嶼眠的穿搭都是符合節令的,不過誰讓他是江嶼眠呢,心血來潮要穿點不一樣的江太太也見怪不怪了,倒是江董,連看他好幾眼,不太確定地問:“你脖子上這個是什麽,狗圈?”江嶼眠無所謂地點頭,江董企圖理解他,結合他反季的著裝,猜測道:“行為藝術?不穿皮草,保護動物?”江語晴已經笑得不行了:“什麽啊,爸,這就是個頸環,做得寬一點兒。”江父鬧了個烏龍,幹咳兩聲往江嶼眠那兒夾了一隻蝦:“在外麵注意安全啊,什麽跳傘蹦極的,都少去,你這個年紀談談戀愛多好,缺錢給爸爸說。”這兩年沒有類似規格的紅鑽公開拍賣,最近的價格記錄在兩年前,就目前的估價來看,江嶼眠還真有可能缺錢,有多少財產是一迴事,能拿出來多少現金又是另一迴事。不過他沒開口,隻是飯後去找江語晴:“之前佳士得拍的那枚粉鑽,你要不要?不走拍賣市場價給你了。”江語晴狐疑地看他:“你少跟我來這套,不走拍賣還免抽成呢,再說拍了也未必有價格,這種東西哪來什麽固定市場價。你想幹嘛?”“湊點錢,拍顆紅鑽。”江嶼眠從小就愛這些寶石,時不時的買上一些,算是收藏也算是投資,遇到合適的價格不會藏著不出手,但一般不會為了某一顆寶貝賣掉另一顆,那枚粉鑽就屬於“寶貝”,之前江語晴問他要過,他不肯給,現在突然願意出手了,古怪得很。她又問了一遍:“你想幹嘛?”想幹嘛?江嶼眠其實也說不清。就像那對戒指,他給很多人設計過婚戒,他不覺得他是想跟林鶴書擁有一對“婚戒”,但他確實是因為林鶴書產生了要好好打一對戒指的念頭,林鶴書設計了一對,他也該設計一對。他莫名地又不想讓江語晴出錢了。“算了,我把那邊車賣了吧。”*“江先生,航班已經就緒,您可以登機了。”江嶼眠看了眼時間:“再等等。”空乘跟過很多次類似的包機行程,對客人的任何要求都不奇怪,還十分貼心地問:“需要申請航班改期嗎?”江嶼眠猶豫兩秒,搖頭:“不用。”他其實到了也沒多久,不用排隊安檢值機,也就不需要提前那麽久到機場,帕帕和行李都已經有人送過去,他一個人站在外頭等。林鶴書說要來送他。他看了眼手機信息,林鶴書說換班的醫生臨時有事,晚到了一會兒。“我現在過去,你到時間了就走,不用等我。”林鶴書到的時候離飛機正常起飛還有十五分鍾,江嶼眠這個唯一的乘客卻還沒進航站樓,空乘又問了一次,是否需要更改航班時間,江嶼眠剛要點頭,不遠處的出租車上下來個熟悉的身影。他立刻走過去,還沒來得及說什麽,搭在脖子上當飾品的羊毛圍巾就被人繞了兩圈係好,林鶴書碰了碰他的臉:“冷不冷?”江嶼眠側側腦袋去貼他的手:“誰叫你來那麽遲?”林鶴書沒有說同事晚到,也沒有說讓他不要等的事,隻是說了聲抱歉,輕輕抱住他。機場這樣的擁抱很多,但是在下車點多少有點突兀,林鶴書抱了一下就準備鬆手,江嶼眠卻抱著他沒放,還趁機在他耳根親了一下。林鶴書看他,他就得意地笑笑。空乘看了一眼手表,江嶼眠沒等她催促,鬆開手,幹脆利落地轉身:“走了。”林鶴書站在原地目送他,看他走出十幾步,忽然喊了一聲:“江嶼眠。”江嶼眠迴頭,卻沒聽見下文,想起來點什麽,雙指並攏送到嘴邊碰了一下,又向前送出,露出個大大的笑。林鶴書也笑了笑。一直到登機江嶼眠臉上都還掛著笑。陪同他的空乘十分理解,但本著專業素養還是提醒他,機艙是恆溫的,圍巾可以解了。江嶼眠解了圍巾交給她,摸著口袋裏兩枚已經完成大半的戒指。他從前不理解那些在機場黏黏糊糊依依不舍的小情侶,當年出國的時候也沒跟林鶴書黏糊過,林鶴書也來送過他,也像這樣喊過他一聲,他滿心都是迎接新生活探索新世界的雀躍,匆匆迴了個飛吻。江嶼眠有點想不起沒有林鶴書的十年他是怎麽過來的了。飛機剛起飛,離落地還有很久,他看看窗外的天空,腦海裏忽然冒出句酸詩來:年少不知離別苦。第38章 大少爺少有離愁別緒, 或許是因為上一次分別的結果實在太壞。飛機上有網絡,江嶼眠打了個電話出去,機場到家挺遠, 電話接起來的時候林鶴書還在車上, 半睜著眼, 看起來剛睡醒。江嶼眠愣了一下,沒說話, 林鶴書凝視屏幕, 困倦中帶著點兒笑意:“怎麽了?”江嶼眠搖頭,他隻是想看看人。說起來矛盾, 他明明知道林鶴書昨晚值夜班, 迴去需要補覺,但打電話的時候完全沒意識到這個問題,他隻好隨便找了個借口:“沒怎麽,看看你到家了沒。”“有點堵車。”“哦,那你,你……”江嶼眠看著屏幕, 隨手摸摸帕帕的耳朵, 思考著措辭,最終換了個說法,“我沒帶小林。”“我會照顧的。”“哦, 那你……”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是在很好猜, 林鶴書看了他兩秒,忽然說:“我家在裝修。”江嶼眠鬆了口氣:“那你不要迴去, 裝修完還要通風。”林鶴書給出一個明確的時限:“年前我會住在這裏。”掛掉電話, 江嶼眠和帕帕一塊兒坐在沙發上看動物世界。一邊給它梳毛,一邊迴味剛剛的對話, 他也很少這樣糾字斟句酌,他希望這段時間林鶴書可以住在他那,話說出來卻在猶豫“我家”這樣的詞匯反而會給林鶴書離開的理由,畢竟他不在。他們在交往,但林鶴書住在他家,是過夜,是裝修暫時借住,總之不算正式同居,顯然林大夫也是這樣想的,如果他不迴來,林鶴書不會長久住在他家裏。這個認知讓他有點煩躁。江嶼眠要林鶴書裝修,一方麵是為了那小院子更舒適,更多是順理成章地要林鶴書住到他家方便一起睡。現在他要出國,林鶴書住哪裏其實跟他沒什麽關係。但他不高興。名為理智和期望的貓咪打了一架,往心裏塞了一團撓得雜亂的毛線,即便找到了線頭,依舊無從梳理。出了機場,江嶼眠沒有去酒店,而是去了俱樂部。這家俱樂部除了專業車隊之外還有許多的“非職業車手”,大多是技術過得去又愛追求刺激的富二代們。江嶼眠來得巧,場地內停著各家超跑,看樣子是有什麽活動,俱樂部裏的活動無非是比賽。他沒有跟人競速的愛好,一般來了也是自己玩,今天卻忽然來了點興致。他沒開自己的車,但有的是人樂意把車給他開,俱樂部也跟許多廠商合作,有不少可供試駕的選擇。他挑了一輛最醒目的。引擎聲中赤紅的蘭博基尼躍躍欲試,在倒計時歸零的瞬間,如箭離弦一般彈射而出。檔位切換間發動機轉速不斷提升,不到二十秒的時間,記速器指針逼近三百,賽道旁的廣告牌飛速後退,隻餘下殘影。腎上腺素作用下,心跳加速,血管賁張,全副心神都集中在眼前的道路上,耳畔隻餘下風鳴與發動機的聲浪。極致的速度,極致的刺激。長直道結束即將進彎,原本落後的法拉利忽然出現在外側,顯然是要超車,江嶼眠緊握方向盤,分毫不讓,心底默默計算著入彎點。這樣的彎道需要慢入快出,但對手在一旁虎視眈眈,這個“慢”無疑需要把控,這是心理上的博弈,江嶼眠從來不會退卻。耳旁忽然響起很輕的消息提示音,他下意識鬆開油門,法拉利抓住機會從外道斜插入內,揚長而去。江嶼眠:“……”入彎出彎不過轉瞬,過彎之後車速已經掉下兩百,法拉利都快看不見了,他也沒了比賽的興致,虛虛踩著油門,以倒數第一的位次過線,工作人員上來問他是不是出了什麽問題。什麽問題也沒出,他隻是忽然想到林鶴書了。林大夫要是知道他來這裏玩,估計要不高興。休息室裏不知是誰開了香檳在慶祝,一個個子挺高的金發男生走過來打招唿,江嶼眠端了杯酒在手裏,目光落在他身上。金發男生不隻是挑釁還是自我介紹:“leno,我剛剛超過你了,法拉利。”江嶼眠上下打量他,半晌,嗤笑:“想泡我啊?”大約在這個年紀的小男生眼裏,贏過他就有了追逐的資格。年紀不大的男生漲紅了臉,江嶼眠放下酒杯,興致缺缺地轉身離開,就算是這種追求刺激的場地,他也還是更喜歡林大夫。不該用更,這不是需要比較的問題。江少爺不常跟人比,但剛剛因為那一聲消息提示音下意識鬆開油門還被個小屁孩上門挑釁,讓他多少有點在意,不過那點不愉快在看見林大夫消息之後很快煙消雲散。他沒有落地報平安的習慣,還是江太太先問他到了沒,他才給林鶴書也發了信息。林鶴書沒有迴複,他一向作息健康,何況昨天值夜,他又不睡過午,晚上睡得早很正常,江嶼眠就沒指望他迴,自說自話地問他:「明天穿什麽」「我訂的圍巾應該能到了,你明天穿那件黑色雙排扣,正好可以搭」林鶴書迴了一張照片,更衣室的軟椅上疊得整整齊齊的t恤毛衣,圍巾也疊好擺在另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