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洋趕迴去的時候,盛宴家門外的電梯是一片狼藉。


    大概因為盛宴的堂哥是刑警,男友也是這一行的,因此盛宴家門外的現場並沒有被破壞,就連電梯也暫停使用了。她臉色蒼白,眉頭微蹙地跟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說話,顧洋記得那個男人是物業經理。


    “怎麽迴事?”顧洋大步走了過去。


    物業經理看到顧洋,頭一次覺得看到警察是一件這麽值得讓人高興的事情。


    他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樣看向顧洋,“顧警官,您可算是迴來了,盛老師一個小時前被人襲擊了!”


    盛宴看到顧洋,原本還強撐著的身體一軟,就落進顧洋的懷裏。顧洋朝馮希哲和彭元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先勘察現場,就將盛宴橫抱了起來。


    “到底是怎麽迴事兒?”


    盛宴整個人靠在他的懷裏,“我撞到頭了,想吐。”


    顧洋看著她虛弱的模樣,又驚又怒又心疼,一口氣卡在了胸口,不上不下,難受得要命。剛才接到她的電話,說她在家門口被人襲擊的時候,他幾乎無法保持冷靜。他想要責怪盛宴,怎麽出門也不跟他說一聲,可看到她這個樣子,又什麽話都說不出來,隻恨不得能替她難受。


    顧洋看向物業經理,物業經理十分有眼色,跟顧洋說道:“顧警官,是這樣的。今天上午有個小夥子要送花上門,我們門衛看他證件齊全,又在門口登記了,就放他進來了。”


    顧洋將盛宴抱迴了屋裏,將她放置在沙發上。她臉色蒼白地躺在沙發上,眉頭緊皺著。他動作輕柔地將她額前的頭發撩開,“感覺怎麽樣?”


    盛宴動也不想動一下,她感覺天旋地轉的,剛才之所以一直支持著,是因為顧洋還沒迴來。


    她有氣無力地說道:“想吐。”


    顧洋小心地在她頭上摸索了一下,在她的腦後摸到一個鼓起的包,心裏猛地一跳,怒道:“怎麽搞的?”


    盛宴睜眼,看了他一眼。


    顧洋:“……”


    盛宴一隻手扯著他的衣袖,跟他說:“對不起,是我大意了。襲擊我的不止是一個人,是兩個人。師兄,他們不是一個人單獨作案,是兩個人。”


    顧洋一愣。


    盛宴說:“那個送花的青年,是前幾天來送玫瑰花給我的。今天我出門的時候,他就已經等在門外了,我想如果我沒打算出門的話,他是打算以送花為理由,騙我開門再進屋的。但我剛好想要去看一下老師,就出門了。他在電梯處的地方想要襲擊我,可是被我發現了,我本來是可以製服他的,但他好像早有準備,我才動手,迴頭電梯就出來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男人,長得大概一百七十公分,身形略瘦,右邊眉毛上方有一道疤痕。他一手拿著一個瓶子,一手拿著毛巾,電梯門一開,我就聞到了那股刺鼻的味道,他手裏拿著的是乙|醚。”


    顧洋聽到盛宴的話,心裏一驚,“你說什麽?”


    可盛宴卻已經沒力氣再跟他多說了,她眉頭皺得死緊,跟顧洋說道:“他們應該是早就計劃好了,我跟他們打鬥的時候,撞到腦袋了。“


    顧洋抿著唇,眉頭皺得死緊,唿吸也變得有些粗重急促。


    盛宴見狀,十分幹脆認錯,“我錯了,我出門前應該跟你報備的。”


    顧洋望了她一眼。


    盛宴皺著眉頭,她本來已經是難受到不行了,看到顧洋的刹那,一下子放鬆了下來,那種天旋地轉地感覺就鋪天蓋地地襲來。其實已經是難受到了極點,可看到顧洋的模樣,也知道他心裏大概也難受,於是又強撐著讓自己少流露幾分痛苦的神色來,她其實很想吐。


    一邊的物業經理連忙說道:“顧警官,我們在監控裏看到那兩個人襲擊盛老師,已經第一時間趕來了,可是還是晚了一步,我們的門衛擔心盛老師有危險,動靜有些大,驚動了那兩個人,他們已經逃走了。”


    其實物業經理沒好意思說的是,這是高檔小區,平時都很注意的,監控係統幾乎無死角。就是最近兩天監控係統壞了,還沒完全修好呢。中午的時候,物業就是在試失靈的監控係統時,陰差陽錯地看到了盛宴樓層的監控畫麵上,兩個男人正在攻擊盛宴呢。當時他們就嚇得大驚失色,開了對講機通知最近的工作人員上去,無奈這些工作人員平時訓練的時候是有模有樣的,真遇見突發情況的時候卻沒什麽經驗,對講機聲音咋咋唿唿的,早就將人驚動了。


    而且那兩個人就跟不要命一樣,工作人員也並不想跟他們拚命,盛宴沒事就萬事大吉。至於追捕那兩個家夥,監控係統既然能切換到這個地方,當然也是有記錄了,將他們交給警方去努力就好了,不然要警察是幹嘛的?


    顧洋麵無表情地看向物業經理。


    物業經理被他那樣一看,無端有些心虛,他抹了抹額頭上的汗,訕笑著跟顧洋說道:“顧警官,我看盛老師的症狀好似是有些腦震動,還是先將她送去醫院再說吧?”


    顧洋看向盛宴,她臉色蒼白,額角已經滲出細汗,可還在強撐著朝他露出一個微笑。


    顧洋心疼地心裏隻吸氣,他上前將盛宴額角的冷汗擦幹淨,不顧身旁的物業經理,在她的眉心安撫地親吻了一下,“你沒事就好,我沒生氣。”


    他將盛宴抱了起來,“我先送你去醫院檢查,嗯?”


    盛宴到這時候,已經難受到連話都不想說了,閉著眼睛將臉埋進了顧洋的肩窩。


    顧洋抱著盛宴出去的時候,馮希哲他們正在跟同事一起勘察現場,彭元手裏拿著個本子正在做筆記。看到顧洋出來,愣了一下。


    她的目光落在被顧洋抱在懷裏的盛宴,輕聲問道:“顧隊,盛老師沒事吧?”


    顧洋看了她一眼,說道:“我先送她去醫院,這裏交給你們。”


    彭元一怔,然後緩緩點頭。


    電梯暫停使用,盛宴的住處還是在頂樓,顧洋隻能將盛宴從頂樓抱下去。彭元看著顧洋消失在安全通道門後的背影,神色微微一黯。她心裏百感交集,難受有之、失望有之、擔心有之,愧疚也有之。


    因為顧洋的緣故,她真的十分嫉妒盛宴。


    可嫉妒的同時,她心裏又對盛宴覺得愧疚。她想到自己上午的時候在市局跟顧洋說的那番話,心裏就覺得內疚而羞愧,她是一個專業人士,卻任由個人的主觀感情淩駕於公事之上。


    如果盛宴這次真的有什麽事情,她或許永遠都無法原諒自己。


    顧洋將盛宴送去了醫院給她做了各項檢查,醫生說沒什麽大問題,但要留院觀察兩到三天。


    而此時盛宴正在單人的病房裏休息,大概是醫生給她用了一些有鎮靜功能的藥物,她已經睡著了。顧洋坐在病床旁,看著她的睡容,想了想,到底不放心,出去病房門口打了個電話。正掛電話的時候,看到邵強正在趕來。


    邵強:“盛老師沒事吧?”


    顧洋搖了搖頭,“醫生說有輕微的腦震蕩,要留院觀察兩天。我剛才打過電話迴去給我媽了,沒事兒,待會兒她會過來。”


    邵強透過窗戶看進去,“不跟盛家父母說一聲嗎?”


    顧洋苦笑:“我倒是想,她剛才扯著我的衣袖非要我跟她保證不能將事情告訴她的父母,你讓我怎麽辦?”


    邵強說:“你剛才跟我說有發現,我想著我過來看看盛老師,如果她情況還好的話,就順道給她錄個口供的。”


    “等明天吧。”


    為了不打擾盛宴,顧洋和邵強兩個人幹脆就在病房外麵的椅子坐下,顧洋跟邵強大概說了一下盛宴之前跟他說的事情,在說到那個在電梯裏的中年男子時,邵強臉上也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顧洋看著邵強的神色,輕聲問道:“你也想到了他,是吧?”


    當時顧洋聽到盛宴說那個在電梯裏的人時,並不是因為他在生氣,而是因為他覺得十分震驚。


    盛宴所說的那個人,跟當年郭老一直在追查的連環殺人案有關,唯一不同的是,幾年前嫌疑犯三十出頭。當年的連環殺人案,兇手的目標是高中生年齡段的人群,有男有女,並沒有特定的人群,他殺人之後,將任身上值錢的財物都取走,將屍體棄之不顧。郭老當年是在追查這個案子的過程中被殺害,死於機械性死亡,郭老死了,而那個失蹤的高中生,被綁在郭老的屍體旁,劫後餘生,可卻被嚇得什麽都不記得,隻記得嫌疑犯的身材以及眉毛上的疤痕。


    當時警方試過各種各樣的方法,想盡辦法讓那個高中生迴憶起當時的場景,可都是無功而返。對於學生那樣的情況,醫生也無計可施,隻說人的大腦結構千奇百怪,有時候無法用醫學來解釋,說不定那個學生有一天會全部記起來,又說不定會永遠都記不起來。


    後來學生的家長以不想讓孩子永遠留在陰影中無法走出來,安排了他出國留學。


    這件事情,一直是顧洋和邵強的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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