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宴從露天準備迴房間休息的時候,路過於曉琳的客房,腳步微微停頓了一下,猶豫著是不是該要敲門進去看看她的情況。


    誰知道還沒等她敲門,就隱約聽見了幾聲隱忍的抽噎。


    她愣了一下,抬手敲門,一敲門就開了一點點,於曉琳竟然沒有關門?


    “我能進來嗎?”她一邊問,一邊推開了門。


    房中年輕的女孩抱著膝蓋坐在床上,抬頭淚眼朦朧地看向她。


    盛宴:“……”


    盛宴走了過去,在於曉琳床旁邊的沙發上坐下,於曉琳的哭並不是在公園被挾持後的失聲痛哭,她哭得相當隱忍,眼淚像是斷了線一樣不斷地往下滴,除了難受至極時發出的抽噎聲,並未有什麽聲響。


    女學生雙手抱著膝蓋,十分無助地看向盛宴,聲音十分沙啞,“我沒有撒謊,那些人我真的都不認識的。”


    盛宴:“沒有人說你撒謊。”


    於曉琳看向盛宴,目光好像是她在茫茫大海中看到了一根浮木,語調有些急促地問道:“可是老師,你真的相信我嗎?”她覺得自己身邊四麵楚歌,不知道該要怎麽辦。


    她和陳千帆曾經交往的事情並沒有很多人知道,因為圈子不同,陳千帆也很少到學校去找她。他們分手之後,該知道的人也知道地清清楚楚,再也沒有誰會因為陳千帆的事情打擾她,她的事情也與陳千帆再無瓜葛。


    陳千帆被人謀殺,她去警方錄口供的事情,除了盛宴和她比較信任的一個朋友,就沒有別人知道。可是那樣的事情,居然被陌城日報報道了出來。她的老師不會害她,到底是誰去爆料給記者並且將她的照片也給了記者的,除了她所信任的那個朋友,不會有第二個。


    信任的朋友不再可信,她又差點被人挾持,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也不敢驚動父母,生怕父母會對她失望。


    “我真的不知道陳千帆是被什麽人殺的,我跟他交往的時候,連他們樂隊的人都很少接觸。他也不願意到我們學校裏找我,我們每次見麵都是在他的租房裏。我有時候也會因為這些事情跟他吵架,相互喜歡的人,想要融進對方的圈子裏,難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可每次他都不願意,他總說這是為我好,總有一天我會理解他的。”


    “開始的時候,我們雖然會為了這些事情而吵架,可我心裏還是很喜歡他的。我覺得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好像世界的顏色都變得不一樣了,為什麽一定要融進他的圈子裏去呢?隻要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是快樂的,那又有什麽要緊的?”


    盛宴看向於曉琳,女孩並沒有看向她,她好像是沉浸在了自己的記憶裏,記憶中她所喜愛的那個青年還活著,能給她帶來幸福和快樂。


    於曉琳閉了閉眼,又繼續說道:“直到今年寒假,我迴家過年,開學前一周是情人節,這是我和他的第一個情人節,所以我想給他一個驚喜。於是我悄悄地提前迴來到他的租房去找他,可我還沒到他的租房,就在租房不遠處的一個飯館裏看到他,他正在和一群人吃飯,那些人頭發都理得亂七八糟的,抽煙劃拳,還抱著女人。我從來沒有見過陳千帆那樣,他也看到了我,可是他看我的眼神,就像不認識我一樣。”


    “那天晚上,他跟我說,那其實就是他,他其實並不是我所想的那樣,他的圈子就是那樣的,他並不想我融入,他還說隻要我想分手,隨時都可以。那時候我舍不得,我是真的喜歡他,我那麽喜歡他,覺得不管他是什麽樣,其實我都可以接受的。”


    盛宴沒有打斷於曉琳的話,心裏大概對兩人的事情有了個底。盛宴在警局的時候,見過陳千帆的照片,是個年輕帥氣的青年,帶著幾分不羈,是正愛做夢的女孩會喜歡的類型。可於曉琳平時看著是乖巧,可感覺骨子裏是個精明的女孩,怎麽就會陷進一場兩人差異這樣大的戀愛裏去?


    是不是每個女孩都會經曆一場智商為零的戀愛?以為有情就能飲水飽,生活隻要有愛情這些風花雪月,就足以過下去?


    於曉琳似乎也不需要盛宴有什麽迴應,她隻是想要訴說,隻想要有個人在她身旁安靜聆聽,“我沒有因為那樣跟他分手,他很高興。當天晚上,我留在了他的租房過夜,他送給我一個鑰匙環,我很喜歡,一直都隨身帶著。”


    女孩的訴說停了下來,她低頭看著放置在膝蓋上的右手,緊握著的手緩緩攤開,一個精致的鑰匙環靜靜地躺在她的掌心,鑰匙環上還帶著一個心形的紅色飾品。


    紅色的飾品帶著棱角,在燈光下折射出光芒,像是紅寶石。


    “可就是他被害前一個月,我去他租房的時候,看到了他和一個女人在床上——”話到這兒,她就再也說不下去。


    後麵的話其實也不必於曉琳再說下去,上次顧洋讓她跟於曉琳溝通的時候,於曉琳已經說過這件事情。女孩到了陳千帆的家裏,看到了自己喜歡的男孩和另一個女人在一起,所以他們分開了。


    這種事情,盛宴也不知道該要說什麽好,難過是真真切切的,不管別人怎麽開解,於當事人來說,都是徒勞。不論是陷進去還是走出來,都得是當事人願意,否則誰也拉不了她。


    盛宴的目光落在了她掌心上的鑰匙環,忽然問:“鑰匙環看著真的很漂亮,能給我看看嗎?”


    於曉琳點頭,將鑰匙環遞給了她。


    “我沒有騙誰,剛開始跟他分開的時候,我心裏很恨他,恨不得他死。可當我聽到他被人殺了之後,我心裏其實很難過,可是我並不想表現得多為他傷心的模樣,明明是他對不起我,我為什麽還要為他的死而難過?”於曉琳說到最後,已經是喃喃自語的模樣。


    盛宴有些無語地看了於曉琳一眼,如果真的不為陳千帆的死而難過,那現在怎麽又哭成這個樣子?


    不過她的學生現在都快哭成淚人了,她再要說這樣的話,就太冷酷太殘忍太無情了。盛宴隻好將話爛在肚子裏,將於曉琳遞給她的鑰匙環居高了,燈光下,心形的飾品在不同的角度折射出不一樣的光暈,然後盛宴忽然發現那個心形的飾品中間有一塊材料好像快要掉下來了,於是她有些手癢地在上麵碰了一下,覺得有些奇怪,於是又轉了一下,再然後“哢吧”的一聲,那個紅寶石一樣的玩意兒掉了下來。


    顧洋在車上刷完微博之後,心情陰鬱了一路。當他踏進小區的時候,門口的保安大爺十分熱情地跟他打招唿,平時這時候,顧洋都會給保安遞一根煙,跟大爺哈拉兩句,可這天實在沒心情,微微點頭就走了。


    平時抽了顧隊無數根好煙的大爺看到顧隊的模樣,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一錘定音:“年輕人,肯定失戀了。”


    顧洋沒聽到大爺的嘀咕,他隻是在想,那個馬修,跟盛宴到底是什麽關係呢?是交往中的男女朋友嗎?


    顧洋最近為了陳千帆的案子加班加點,累得要命。這天情緒不高,迴家喝了兩罐啤酒洗了個澡之後,就將自己拋到床上去了。


    身體已經累到了極點,精神也十分疲倦,他很快就睡著了,可淩晨的時候,他在一個十分旖旎的夢境中醒來。


    夢中兩人耳鬢廝磨、相互交纏。唇邊觸及的肌膚原本是微涼的,然後隨著他的輕觸慢慢變得熱燙起來,女人有些難耐地喘息了一下,雙手好似蔓藤一樣掛在他的脖子。


    她坐在他的身上,頭微微仰著,露出線條優美的脖子,有幾根汗濕的頭發黏在她脖子白玉似的肌膚上,性感又撩人。


    “師兄。”


    她的一聲叫喚,讓他猛然從夢中醒了過來,顧洋抹了一把臉,感覺自己好像是著了魔。


    他看著身上某個非常不和諧的部位,默默地唾棄了一把自己,認命地從床上爬起來進洗手間衝了個冷水澡出來。


    清醒之後想要睡覺,卻無論如何也睡不著了,幹脆去了書房,嘴角叼著一根煙,漫不經心地到網上刷新聞。


    可他的大腦隻要一閑下來,就想起了剛才的那個夢。雖然覺得自己好像有些禽獸,但他又不是苦行僧,做夢會夢到讓自己動心的女人,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顧洋將煙點著了,英俊的五官在煙霧繚繞中若隱若現。


    他想,該拿盛宴怎麽辦?


    太急會讓人覺得唐突,太慢會讓人覺得不上心,那怎樣才是合適的節奏?


    就在顧洋思考著這個問題的時候,他的電話鈴聲響起了,來電顯示是盛宴。


    他看了一眼時間,淩晨一點,這個時候,盛宴怎麽會打電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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