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語係一直堅持小班教學,盛宴帶的班人數隻有二十個人,可已經是這個年紀人數最多的班級了。奇跡的是她帶的班號稱男生人數最多,七個,剛好湊成七個小矮人。相比起隔壁班隻有一個男生這樣的情況,盛宴覺得自己班裏真是男丁旺盛,不愁找不到人幹苦力。


    上基礎英語的時候,盛宴心裏還在惦記著早上顧洋跟她說的話,導致有些心不在焉,於是思路不小心被什麽時候都充滿了活力的熊孩子們帶跑了,幹脆就將課程內容放一邊,跟他們閑扯了一節課。


    下課鈴響,跟老師閑扯了一節課的學生們心滿意足地下課,收拾書包要趕到主樓去上公共基礎課。於曉琳沒有選那節公共課,所以會不緊不慢地收拾東西,有時候還會幹脆留在係樓的教室裏上自習。盛宴之所以知道這個,是因為她有一次迴答一個學生問題的時候,於曉琳就沒走。


    而且班上就這麽幾個人,她又不是有健忘症,想不記住都有些難度。盛宴覺得一年相處下來,她幾乎是一聽英語發音就能認出她的學生,並且能準確說出名字來。


    今天也毫無例外,於曉琳是最後一個走的,就在她收拾書包準備走的時候,盛宴將她留了下來。


    “曉琳,你稍微等一會兒,我有事情想跟你聊聊。”


    長相清秀的女學生留著齊耳的短發,大眼睛十分有神采,聽到盛宴的話,臉上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容,“盛老師,什麽事?”


    盛宴走下講台,緩步走到了學生旁邊的座位坐下。


    於曉琳有些不解地看向她,可也沒有再問,低著頭一隻手把玩著書包的拉鏈。


    盛宴看過去,書包的牌子是如今十分流行的kipling,對有收入的人來說是平價,但對學生族而言,還是有些小貴,她看到過於曉琳有好幾個這個牌子的書包,家境應該是不錯的。她想到顧洋說的耳釘,按照於曉琳這樣的家境,如果說她的耳釘價值不菲,那大概是什麽概念?


    她沒有直接跟於曉琳說陳千帆的事情,目光落在書包旁邊的一個熊貓掛飾上,笑著說道:“很可愛。”


    於曉琳一怔,然後跟盛宴有些靦腆地笑了笑,“我也是看它很可愛才買的。”


    盛宴看著她的神態,實在看不出來這個學生昨晚才見過顧洋的同事,並且已經知道了陳千帆的事情。如果他們真的是交往中的男女朋友,這樣的反應未免太冷情。還是說,現在的孩子心思都藏得那麽深嗎?


    盛宴想了想,覺得如果於曉琳的心思真的藏得那麽深,大概旁敲側擊這招不太頂用,於是幹脆改變策略。


    “今天早上我的一個師兄來找我。”


    於曉琳抬眼,不解地看向盛宴,不明白自己老師怎麽無端端跟她說起了自己的私事。


    “他是刑警隊的,我聽說昨晚已經有兩個便衣刑警找過你了。”


    於曉琳原本低垂的眼睛驀地睜大了,轉頭看向盛宴。


    盛宴臉上並沒有什麽不快的神色,臉上的笑容甚至可以說是十分溫柔的。


    “並不是老師想試探你的個人*,但這是一樁命案,警方今天要跟媒體發通稿。陳千帆是陌城知名酒吧駐唱樂隊的鼓手,大概也會引發一些議論。如果一切都風平浪靜當然好,可如今媒體看熱鬧不嫌事大,無處炒作,要是忽然來了個無聊記者炒作這個事情,你牽扯其中總是不太好。”


    於曉琳:“可我跟陳千帆,隻是普通朋友。”


    盛宴瞅了她一眼,“想清楚了再說,你父母知道這事兒嗎?”


    於曉琳沉默。


    盛宴一直覺得於曉琳雖然看著是乖學生的模樣,可大概也並不是她所表現出來的那樣。都說眼睛是一個人心靈的窗戶,盛宴第一次看到於曉琳的時候,就覺得這個學生有著一雙十分神采的眼睛。有著這樣一雙漂亮眼睛的女孩子,性情大概不會隻是她所表現出來的那麽安靜乖巧。


    盛宴自己曾經是二十來歲的女孩,可能每個人成長的軌跡不一樣,但隻要不是變|態家庭裏養出來的孩子,成長的心路是大同小異的。於曉琳心思或許是藏得深了些,可也還是個沒經過事的女孩。她隻要是個聰明的主,就會明白既然老師都出麵了,要不妥善處理,很快就會驚動學校。驚動了學校的領導,那是對誰都沒有好處的。


    於曉琳還是沉默沒說話,盛宴看了看腕間的手表,沉默了將近十分鍾,也還真沉得住氣。可她也還是沒有打破沉默,隻是在旁邊坐著,十分有耐心地等於曉琳的迴應。


    女學生低著頭眉頭微皺著,雖然她十分克製,可還是能讓人感覺到她內心的糾結。


    “我……”她的聲音有些沙啞,才開了個頭就停了下來。


    “老師,我的父母不知道我在學校的事情。”於曉琳抬頭,跟盛宴說道。


    盛宴隻是淡淡地“嗯”了一聲。


    於曉琳沒有再說她和陳千帆隻是普通朋友這樣的話。


    “我和陳千帆是在一次活動裏認識的,去年學校的迎新晚會上,有個樂隊的鼓手忽然拉肚子了,他跟陳千帆認識,就讓陳千帆來替他。迎新晚會是校學生會主辦,團總支協辦,我是團總支那邊的人,剛好過去幫忙布置舞台,所以就跟陳千帆認識了。”


    然後接下來的事情順理成章,陳千帆雖然沒有上大學,可他長得好看,又會打鼓,在很多女孩眼裏看來都是十分帥氣的。雖然是在酒吧的駐唱樂隊,收入相比較而言也頗為可觀。


    “我父母是生意人,並沒有覺得人一定要上大學才會有出路,我也沒有那樣的概念,我覺得他挺好的,所以就跟他交往了。可是一個月前,我去找他的時候……”於曉琳的話停了下來,她似乎是想到了不愉快的事情,唿吸都變得有些急促,她閉了閉眼,深唿吸了幾下,繼續說道:“我去找他的時候,發現他和另外的女孩子在一起。”


    “男女的這些事情,不就是這樣嗎?喜歡的時候就在一起,不喜歡了就分開。他有了新的女朋友,我和他大路朝天,各走半邊,誰也不再招惹誰。我跟他分開之後,就沒有再聯係過他。”


    於曉琳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上並沒有特別的神情,隻是她原本把玩著書包吊飾的手指停了下來,有些微微的顫抖。


    二十來歲的年紀,說起這些男女交往卻顯得這樣老氣橫秋,盛宴有些哭笑不得。


    還不等盛宴說話,於曉琳抬起了頭,那雙眼睛帶著幾分祈求看向盛宴,“老師,我父母還不知道這件事,你能……暫時別驚動他們嗎?”


    按道理說,她已經是個成年人了,雖然牽扯到了命案,但不過是跟對方交往過一段時間而已,要挑什麽錯也挑不出來,現在警方也不過是希望她能協助調查,了解一下陳千帆的情況而已,似乎……也還沒到要請家長的地步。


    盛宴:“警方希望你可以積極協助調查,你能配合嗎?”


    於曉琳抿著紅唇,那雙眼睛望著盛宴。


    盛宴無動於衷,語氣也十分溫和,“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你隻要配合警方將你知道的事情說出來就行了。”


    於曉琳:“我能不去警察局嗎?”


    盛宴以為於曉琳是害怕,跟她說:“如果你是不敢一個人去,我可以陪你一起去,沒事的。”


    於曉琳卻微微搖頭,想了半天,才跟盛宴說:“我有個從小就認識的朋友,他跟我一樣都在這個學校裏上學。”


    於曉琳說的隱晦,盛宴也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敢情這學生那個從小就認識的朋友是個男的,而且不止認識她,還認識她的父母?


    夜幕降臨的時候,顧洋開著自己的車將於曉琳送迴了離學生公寓不遠的學校側門,然後看向副駕駛座上的盛宴,“你住哪兒?我送你迴去?”


    盛宴微微搖頭,笑著說道:“不用,我明天一大早還有課,我的車子在學校停車場裏,我進去開自己車迴家就好了。能麻煩師兄送我一截,把車開到正門放我下來嗎?”


    顧洋手中方向盤一轉,沒一會兒車已經到了正門,他沒有在正門將盛宴放下,而是在路邊找了個停車位將車停好。


    盛宴有些不明所以。


    “外來車輛不給進學校停車場,我陪你走一截。”


    盛宴:“可你早上不是進去了麽?”


    顧洋:“早上是為公事,可以用一下工作證。”


    盛宴:“其實我並不介意你假公濟私一下。”話雖然是這麽說,但她還是解了安全帶,下車。


    說起假公濟私,顧洋又想起剛才彭元給他發的微信。


    早兩年的時候,顧洋還沒有像現在這樣清心寡欲,那會兒他還是會談女朋友的,但是每個女朋友都談得不久,每次分手的理由都隻有一個——


    你太忙了,我需要你的時候,你都不知道在哪兒,等你出現的時候,我已經沒有了那樣迫切地希望你在我身邊的願望。


    折騰來折騰去,顧洋也就懶得折騰了,平時加班加點是個勞碌命,得了空閑還得迴去陪父母吃個飯聊聊工作談談生活,實在也沒時間折騰。


    大概是這兩年顧洋清心寡欲地跟個苦行僧一樣,導致他的隊員十分為顧隊的終身幸福擔憂。好不容易今天看到了顧隊的師妹,顏值高涵養又好氣質也棒,彭元就順手牽羊,假公濟私了一把將盛宴的資料也調了出來,發現盛宴是的婚姻狀況是未婚。


    “盛老師這麽美這麽有氣質,就算名花有主也可以撬牆角,老大加油!”


    顧洋看到這個微信的時候幾乎被氣笑了,覺得明天上班的時候十分有必要讓彭元那個丫頭知道什麽叫紀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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