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阮大铖,阮大英兄弟二人做東,設宴款待張溥,夏允彝一眾複社領袖。


    席間,酒過三巡,阮大铖端起酒盞笑著對張溥說道:“張先生,俗話說,酒後吐真言,阮某也正想借著酒力,跟張溥先生說上幾句真言可好?”


    白天聽了王之正訓戒,張溥等人對阮大铖也不敢再那麽怠慢了。


    張溥微微一笑,也端起來酒盞說道:“圓海先生是長輩,又是今天的東道主,有什麽話訓悔,張溥側耳傾聽。”


    阮大铖揮揮手指:“至於我阮大铖,我知道我黨人士對我或多或少都有些偏見,當然,這也在所難免,畢竟我以前確實做過一些愚蠢之事,但是聖人訓:朝聞道,夕死可也。如今我也有改過自信的決心,所以我想請張先生對我抱一種接納的態度。”


    阮大铖話說的這麽直接,也讓人不能不有所動容,可是張溥卻覺得這個阮大铖太無恥了,自己投奔了閹黨,如今遭到皇帝鏟除丟官在家,卻又厚著臉皮再投靠複社。


    黃宗羲,夏允彝,張采,陳子龍幾個人也有些鄙夷,但是今天人家又是設宴又是款待,再說還是王之正的嶽丈的弟弟,所以都隻是低著頭夾菜不語。


    張溥微微一笑,歎息一聲說道:“有些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阮大铖謙遜的說道:“張溥先生您盡管說來,阮某謹聽訓悔。”


    張溥歎息一聲:“阮老,您是高攀龍老閣老的徒弟,當年在京城,可是被閹黨登記在冊的東林骨幹,後來因為楊漣與左光鬥不合,您開罪於楊漣,終被冷落,後來索性投奔了閹黨,這是您這輩子仕途坎坷的開始。”


    阮大铖側耳聆聽,知道張溥又要開始奚落他,好在他已然做好準備,不論你怎麽奚落,我自堅持與你講和。


    張溥放在酒杯盯著阮大铖:“這叫做,沒有原則!我黨人內部不論怎麽隔閡,爭鬥,這是我們內部的事情,你千不該萬不該投靠閹黨,難道你不知道閹黨與東林之間的深仇大恨?!”


    阮大铖聽到張溥句句誅心,索性低頭不語。


    王之正這時候敲了敲桌子插言道:“有句話,張溥兄聽我來說說,三叔雖然投奔了閹黨,獲得了閹黨所賜的富貴榮華,但是他在閹黨中並沒有進入核心,這個我了解,他與五虎五彪總歸是不一樣的,他從沒有對東林黨進行過任何戕害,而且有幾次九千歲府開晨會,魏忠賢的請帖送到了三叔府上,他都沒有蒞臨,我看來,三叔其實總歸還是有些底線的。”


    阮大铖聽到王之正總算說了一番公道話,不禁感動的眼圈通紅:“侯爺,您可以說句公道話,我是平心而論感激不盡!我阮大铖今天向張溥先生以及諸位傑士表態:從今以後,為複社做一名走卒,但凡是複社需要我的地方,說一句話,我絕不會推脫!”


    說罷,他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阮大铖的表演,讓本來就有些動搖的張溥感到頗有些動容:“阮老,您既然這麽說了,我和諸先生也沒有什麽話說了,俗話說,浪子迴頭金不換,今日既然您有改過自新之意,我等也不能一點也不接納。”


    阮大铖一陣喜悅,終於獲得了複社的諒解。


    可是王之正心裏清楚得很,如今東林黨在朝堂上隻手遮天,阮大铖複仕無門,隻能通過攀附複社獲得升官之路,但是打心眼裏,他對東林黨、複社已然沒有了任何情義可言。


    王之正嗬嗬笑著說道:“張溥兄說的有道理,不能追究者別人的過錯不放,你能給阮老一個機會,說實話我還是頗感欣慰的。”


    阮大铖站起身來,走到坐席中央,恭恭敬敬的給張溥和黃宗羲,夏允彝等人深施一禮,然後抬起頭來說道:“而今複社複興在即,阮某別的忙幫不上,隻是在這桐城,我也算是殷實大戶,隻能略盡一些心意。”


    說罷,他轉身衝著門口喊了一聲:阮貴!


    阮貴答應一聲,就捧著一個蓋著絲綢的匣子走了進來,阮大铖一把揭開絲綢,隻見金光閃閃的大金條整整齊齊擺放了足足有二十根,放出耀眼的金光。


    複社諸人和王之正一時間都驚愕得目瞪口呆。


    阮大铖手指金田說道:“這些金條,不多,但是對於我阮某來說,就算是一點心意,捐贈給複社,作為複社的會費!”


    說罷,他指了指,阮貴就把金條扔到了張溥的坐席之前,張溥急忙站起身製止道:“萬萬不可,阮先生,這些金條,鄙人不能收。”


    阮大铖笑著說道:“如果張溥先生不收,那我阮某知會一直覺得歉疚下去,而今複社正需要會費,我想這些錢還是可以派上些用場的,如果不夠,盡管向阮某招唿一聲即可。”


    王之正一看,這個阮大铖真是個能辦事的高手,人情不做則已,要做就做的你壓根無法拒絕。


    王之正站起身笑道:“張溥兄,今天既然我三叔有這番美意,複社我正在用錢的時候,您就不要推辭了,這些個金條,我想也夠支應上一兩年了吧。”


    張溥嗬嗬笑著把折扇放在桌上,然後拱手抱拳對阮大铖深施一禮:“阮先生,既然如此,話說到這一步,張某也不能弗了您的美意,這些今天在下收下了,當然,這些今天在下也不會白手,既然圓海先生有了這番美意,又有了這番誠意,複社歡迎你!”


    阮大铖微微一笑,用手一揮:“聽聞侯爺說,此番複社將要組織第一次大會,如蒙不棄,這次赴金陵,阮某願意帶上家屬同行!”


    張溥思忖片刻,抬起頭來看了看王之正:“侯爺,您看看,如今圓海先生都要赴金陵參與複社籌建,您還是要推辭複社領袖麽?”


    王之正聞言一驚,當著阮大铖的麵你把這話說出去,你張溥就這麽點城府?


    可是既然張溥已然說明,王之正也不好不表態。


    他站起身來,對著眾人施禮說道:“說實話,我王之正能夠換來今天這一身輕閑不容易,可是張溥兄卻硬要我來做這複社的領袖,我三番五次推辭,張兄卻仍舊是不依不饒!”


    阮大铖一聽,頓時來了精神,如果王之正能夠做複社的第一把交椅,那憑借著這層姻親關係,自己豈不是可以進入複社的核心了呢?


    阮大铖當即一拍腿說道:“好呀,侯爺是鏟除魏忠賢的第一功臣,這複社的領袖,除了您和張溥先生,別人誰又能擔當呢?”


    王之正擺擺手:“但是,我話還要說在前邊,我王之正一向不讚成天下文社結合起來,這樣會造成對皇上的威脅,如果張溥兄如果非要讓我擔任複社的領袖,以後不要怪我不支持結社!”


    張溥嗬嗬笑著看了看夏允彝和陳子龍說道:“侯爺,隻要您做了複社的領袖,您就有決斷權,您覺得該怎麽做就怎麽做,我和諸公必定鼎力支持。”


    王之正長歎一聲道:“好,容我三日以後給諸公答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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