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是急行軍,王之正一行從蘇州出發北上,不投宿客棧,一路上白天急行軍,夜裏就在郊外安營紮寨,吃飯餐飲靠自帶的糧食肉品,在軍營起灶,能不進城就不進城。因為一進城難免盤桓,或者地方官接待,這樣非常耽誤時間。


    夜裏安營紮寨,緹騎們的軍營依次把王之正的中軍圍在中間,保護王之正安全。王之正和小妾柳青青住在營帳之中。


    王之正也是個正人君子,既然已經起誓不玷汙柳姑娘清白,所以雖然同住一個營帳,倆人卻是分床而睡,井水不犯河水。


    王之正對柳青青目不斜視,非常尊重。柳青青一開始也挺害怕王之正會是個衣冠禽獸,可是連續十幾天路程,王之正雖然在部下麵前說話粗聲大氣,放浪不羈,可是進了營帳到了自己麵前,確實秋毫不犯,對自己真可謂是一片冰心在玉壺。


    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柳青青對王之正逐漸放心下來,感覺自己麵對的是一個謙謙君子,非常可靠,可以與之共成大事。


    四月中旬,暮春時節,車隊來到了直隸河間府。到了河間府,離京城也就隻剩下了五百裏地了。


    河間府的知府申紹先是魏忠賢的黨羽,阿附魏忠賢,才不到三十歲,從一個小小的翰林編修幾年時間就成了二品大員,所以對魏忠賢感恩戴德。


    剛到河間府,因為要提高行軍速度,照慣例他在城外安營紮寨,沒有進城。誰知那申紹先聞聽到王之正的行程,提前就在城門外郊迎三十裏。


    看到了王之正的人馬在城外駐紮,申紹先帶著衙役和幕僚趕緊迎了上來。


    王之正在營帳中坐下來要休息,周成進來稟報,河間府知府申紹先來訪。


    王之正聽罷,一抬手:“請申大人等候片刻,我這就出來。”柳青青趕緊服侍他穿戴整齊,王之正對他微微一笑:“有柳姑娘在身邊,這一路鞍馬勞頓,倒也不覺得疲累。”柳青青笑道:“還說什麽柳姑娘長,柳姑娘短的,我既然是你的妾侍,你就直接喊我青青就可以了。”王之正隻覺得心中一股暖流湧上來,點了點頭,掀起簾幕就出來了。


    到門口,隻見一個三十上下的青年官僚,身材略微發福,身後跟著五六名侍從人員,微笑著躬身等候。相必這就是申紹先了。


    看到了王之正出來,申紹先大步向前,深施一禮:“下官拜見王將軍。”


    王之正趕緊扶起他來:“哈哈哈,申大人太客氣了,您是堂堂朝廷二品大員,我不過是九千歲府的侍衛隊長而已,哪裏能受您這大禮呀!”


    申紹先看起來是個精明人,他滿麵春風的握著王之正的雙手說:“論朝廷官職,我是個從二品官,可是您也知道,申某的一切都是九千歲所賜,而您又是九千歲疼愛的幹孫,所以按家禮我應該拜您!”


    王之正笑道:“申大人果然是給人如沐春風之感。說話不但體貼,而且深知禮數,到了京師,我一定把您的表現匯報給九千歲的。說不定要不了三年五載,您就可以出將入相了!前途不可限量啊!哈哈!”


    申紹先聽罷,一撩袍角居然拜倒在地:“小千歲爺,有您如此抬愛,申某還何愁前程啊!”


    王之正心道:“這些趨炎附勢之徒,雖然阿諛奉承,但是卻不討人厭,個個都是能說會道,體貼又會辦事的人精!我看他溜須拍馬功夫不亞於我‘爹’崇國公呢!”


    王之正哈哈大笑,拍著申紹先肩膀說:“行啦,申大人,我這軍營寒磣,沒有可以招待您的,今晚我讓周成招唿著燉一鍋牛肉吧。”


    申紹先一擺手:“王大人,您是不是瞧不起我申某了?既然到了河間府,哪裏有勞您費心費神,我早已吩咐府上備好了酒席,這就帶兄弟們進城,讓我今晚好好表一下孝道如何?”


    王之正心想:一路上著急忙慌趕路,確實沒有顧上吃頓好飯,既然有酒有肉,那就赴宴,反正這種人你不吃他的,恐怕他還覺得你不給他麵子呢!


    王之正嘿嘿一笑:“那好,那今晚就叨擾了!”


    申紹先諂笑道:“何來叨擾啊!我來的時候帶了轎夫,請王大人上轎吧!”說著一擺手,竟有一頂二人小轎落在旁邊。這申紹先真會辦事!


    王之正想了想:“周功,弟兄們就不要進城了,免得擾民,你吩咐幾名弟兄到城裏沽酒買肉,在營帳外喝酒玩樂吧!”


    申紹先非要讓緹騎進城,王之正擺擺手:“這群土匪讓他們進城又是一鍋粥,這河間府天子腳下,我可不想讓幹爺爺知道了數落我!”


    申紹先想了想,喊過來一位侍從師爺:“陳師爺,你到府上支幾張銀票,然後帶著府中兵丁去城裏買牛肉,羊肉,把燒刀子弄來二十壇,要讓弟兄們大快朵頤!”


    王之正伸出大拇指稱讚道:“申大人真是大手筆,不但會說話,而且會辦事,懂招待,難怪幹爺爺時常提起你讚不絕口!”


    申紹先也不知王之正嘴裏是真是假,反正樂嗬嗬的指揮著底下人,然後跟著王之正的暖轎迴府。


    王之正帶著柳青青,周成一起進城,讓周功跟著申紹先的人去置辦酒菜勞軍。


    王之正和柳青青坐在暖轎裏,周成在驕旁騎馬護衛。申紹先帶著人騎著馬在前邊開道。


    進了城,正是午後時分,隻見城裏街道幹幹淨淨,小商小販各安其位,整個一繁華熱鬧的大城市,王之正好久沒有進過城,進了城他掀開轎簾看著窗外的熱鬧市井景象,對身旁的“愛妾”柳青青說:“青青,看來這申大人還是很體察民生的,你看這繁華氣派的景象,真是可稱之為小京城了。”柳青青點頭稱是。


    赴宴的王之正這邊有他和愛妾柳青青,還有貼身侍從周成,三個人,王之正坐在首席,柳青青因為是侍妾,所以按照禮法隻能跟周成隨侍其後,但是申紹先為了巴結,也不顧禮法,給柳青青和周成也設了座。柳青青就坐在王之正之側,可是周成卻不敢坐,他就侍立在王之正身後,王之正指了指說:“申大人不是外人,你也不用立規矩,就坐吧!”周成這才小心翼翼坐在一側。


    知府申紹先則坐在下首。而兩名知府府衙親隨則負責侍宴斟酒。


    客套完畢,申紹先開始頻頻敬酒。王之正也不含糊,二人觥籌交錯,對飲的不亦樂乎。


    王之正說:“不是所有官員都像你申大人一樣謙恭有禮,比如說蘇州巡撫毛一鷺,毛大人就不是很歡迎在下啊!”


    申紹先聽罷,故作疑問:“噢?我聽說毛大人也很會勞軍啊,而且也隨侍小千歲爺幾日。”王之正大手一揮:“你是不知道情況!他毛一鷺第一天見我,就冷嘲熱諷,說我王之正是靠著拜幹爺爺才升到這個位置上,不像他,靠的是真白實學!”


    申紹先故作不滿的為王之正鳴不平:“這毛大人做的就欠妥了,他何以就敢自稱真才實學,如果不是九千歲提拔,他算是那條河溝裏的泥鰍!”


    王之正拍拍酒桌,借著酒力說:“是啊,他有啥能耐!為何我到蘇州要刁難毛一鷺,不是因為他對我不恭,最重要的原因是,他在蘇州釀成民變,害得九千歲的緹騎被打被殺,而他卻在寇慎的保護下倉狂出逃!我就是看不起他這一點,所以才教訓他!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九千歲不想教訓他,可作為九千歲的孫兒,我可不能不管!”說罷,把杯中酒一飲而盡!


    申紹先盯著王之正那一臉不可一世的表情,心中不停琢磨,王之正給我說這些幹嗎?難道是單純訴苦說真心話?不可能,今天我倆初次認識,沒有那麽深的交情,他不可能會給我掏心掏肺,要麽那就是想通過我表達給九千歲…對啊!他是要通過我表達給九千歲他今晚說的這些話!要不是我想到這一層,不把今天他對我說的這些表達給九千歲,他肯定會認為我是個隻會攀附巴結,不懂得琢磨他心思的笨蛋!


    想好了,申紹先舉起酒杯說:“小千歲爺能把這些真心話說給在下,申某感激莫名,小千歲爺放心,九千歲一定會理解您的所作所為!”說罷,申紹先對王之正微微一笑。


    王之正滿意的點點頭,心中說:“這申紹先真是個人精啊!隻可惜這人投奔了魏忠賢,不然一定可以推薦給信王,此人有才,而且才堪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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