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次和二妹談過之後,沈成蘭就歇了過繼春河的心思,這次迴來也沒像往日那樣緊盯著春河。沈華瞧在眼裏,隻當她打消了念頭,也就沒有告訴王氏。


    沈成蘭帶著孩子就這樣住下了,但她也是閑不住的人,忙裏忙外的幫著幹活,沒活幹就拿個繡棚出來繡花。因為還要種玉米大豆,王氏沒急著迴鎮上,也端著繡棚和沈成蘭一道坐在堂屋裏繡花。


    小陳氏瞧著稀奇,莊家婦人頂多編編蒲扇,還小娃娃的衣邊子打上絡子,正正經經繡花的真沒幾個,便陪坐著和她們閑聊。


    沈成蘭瞧王氏的花樣特別,配色也古怪,忍不住多張了幾眼。何氏的肚子已經出懷,坐著不舒服就成天的東家串西家走的,迴來的時候遠遠就瞧見妯娌三個有說有笑的,大姑子時不時地盯著大嫂的繡棚看,待走近了,挑了眉毛說:“大姐不曉得吧,咱大嫂這幅繡品是和春繡坊簽了活的,能賺一百多文錢呢。”


    “這麽多!”她幫著村裏繡娘做繡活,才賺十幾個錢,就這都眼紅了一村子的婦人。沈成蘭放下自己的繡棚,挨到王氏身邊仔細看,不是她自誇,王氏繡的著實一般。


    王氏眼皮都沒抬,任她看去,淡淡的“嗯”了一聲。


    何氏覺得沒意思,撇了撇嘴準備迴屋歇著,才扭頭,院門外傳來孩子們吵吵鬧鬧的聲音,她停了一腳,待看見春文她們一人抱著一大捧蒲草迴來,喊道:“文兒,割蒲草迴來幹啥?”


    “花兒說,編個……大的蒲扇墊在床上,涼快。”春文放下蒲草,伸了伸胳膊,抱了一路,胳膊都酸了。


    “蒲扇幹了以後硬邦邦的,咋睡?花兒小,你別依著她瞎折騰!”何氏翻了個白眼,大嫂家的小丫頭一天一個鬼主意,也不見她幹活,就會指派人。


    王氏聽提到她閨女的名,也走了出來,瞧著滿院子的蒲草,問:“花兒,你要用這草做啥?”


    在沈華的印象裏,中國應該很久以前就有席子了,不是還有席地而坐、割席斷義這些成語嘛。但是為什麽她之前問春溪春文,她們都沒聽說過呢,她在河邊看到很多蒲草,就想到了草席,夏天這麽熱,總要想些辦法。


    沈華想解釋,但現在的沈家溝人根本不知道席子是什麽,更別說草席,竹席,她隻好含糊著說:“線能編,草應該也能編,我摸著蒲扇挺涼的。”


    沈成蘭倒是高興孩子們能玩到一塊去,拉著王氏迴屋,“孩子隻要不搗蛋,玩就玩唄,弟妹,你能給我也接一個活嗎?不求賺多賺少,多一個進項就成。”


    對何氏,王氏能堵迴去,對大姐,王氏還真狠不下那個心,她砸了一下嘴說:“大姐,實話給你說,春繡坊看中的並不是我的繡技,而是配色。可這配色也不是我配的,是花兒配的,她讓我繡啥色,我就繡啥色,我也不明白春繡坊咋就看中一個孩子的配色了。”


    這話雖然說得匪夷所思,但沈成蘭是繡慣了活的,一看配色就知道確實不是現下時新的花樣子,人家繡坊想出新招也是有的,這樣的話,這個活計確實接不了。


    沈成蘭有些失望,但還是笑著說:“我也是急了,明年大妮就該相看人家了,我倒是想給她相個好人家,但……唉……”


    見大姐又開始唉聲歎氣,王氏隻好安慰著。


    外麵沈華把蒲草攤開來曬,然後跑去問沈婆子,“阿奶,誰家有織布的架子,我想去看看。”


    沈婆子拎著糟食桶從後院過來,掃了一眼沈華,滿眼疑問,不過想著小孫女腦子想法多,雖不耐煩但還是說:“村頭你秦嬸子家有。”


    沈華得了信,一邊往外跑一邊說:“阿奶,我摘幾個菜去啊。”春溪也跟在她身後跑,春文想跟,但瞧了一眼她娘的臉色,站著沒動。大妮幾個是來做客的,也不好隨意到別家去,便也留下了,和春文拿蒲草瞎編著玩兒。


    秦寡婦就一個兒子,丈夫病死了,她一個人帶著孩子靠著二十畝田過日子。因為人少田多,日子過得比村裏人鬆一些,加上她還會織布的手藝,所以有不少死了老婆的男人想她的心思,可她根本不想再嫁,任那些媒婆說破了嘴,也不鬆口。


    雖是寡婦,在村裏名聲還是不錯的。


    沈華抱著黃瓜到秦寡婦家的時候,她正拾掇菜園子呢,別人家農忙,她的地都是賃出去的,隻等著收租子就成。


    沈華把來意一說,秦寡婦忙把姐妹倆讓進屋,又是果子又是糖的招唿,她家鮮少有孩子來玩,兒子又是個不愛說話的,還是女兒家好,熱熱鬧鬧的,瞧著就讓人歡喜。


    沈華忙著研究織布機,春溪隻好坐著陪秦寡婦說話,對方熱情的讓她有些招架不住。


    秦寡婦家的織布機就比原始的那種腰肌稍稍高級一些,幾根木頭搭的支架,連經線木棍都是手動操作的,構造並不複雜。沈華也不是現在就要織個多漂亮的草席出來,而是先操作看看,能不能行,以後再慢慢改進。


    兩人告辭的時候,秦寡婦的兒子高林拎了一簍子魚蝦迴來,瞧見家裏有小姑娘,紅了臉低了頭喊了聲“娘”就想避開。


    秦寡婦捉住他,掰著他的肩膀說:“家裏有小客人,打聲招唿啊,人家還送了黃瓜來。”


    高林臉更紅了,呐呐的說:“那……那這魚簍子給你們帶迴去。”


    沈華覺得古代小孩挺有趣,要麽野的誰都不怕,要麽悶的見人就臉紅。短暫的相處讓她挺喜歡秦寡婦的,從她收拾的院子就能看出是一個幹淨爽利的婦人。


    “對對對,把魚簍子拿著。”秦氏說著不容拒絕的硬塞到春溪手裏,兒子十二了,她早就開始留意村裏合年齡的姑娘,看來看去,就沈成才家的大閨女模樣性子好,前幾日她還想著找個機會多走動走動,今兒對方就上門了。秦氏越看春溪越歡喜,現在兩個孩子還小,一處玩鬧也沒人說閑話,等大了就是水到渠成的事。


    沈華和春溪拎了魚簍子迴家,沈婆子瞧見忙問哪來的。


    春溪找了個盆,準備把魚蝦倒出來,把魚簍子還迴去,聽見阿奶問,應道:“秦嬸子給的,說是還黃瓜的禮。”


    沈華走後,沈婆子去菜地裏看了,見摘了黃瓜還有一把子豆角,本來有些不高興,見還了魚蝦迴來,臉色緩了緩,暗誇秦寡婦會做人。走過來看了一眼,挑了挑眉說:“呦,還是收拾好了的,這小魚可難收拾,迴頭還簍子的時候再挖兩個萵筍帶去。”


    春溪脆生生的應下,拿了小撬子去挖萵筍不提,迴來的時候又帶了幾塊餅子。


    沈婆子見她手裏捧了幾塊餅子,惋惜地說:“你秦嬸子做人真沒的說,就是命不好。”


    何氏在一旁接話,“可不是呢,你說她一個人圖啥,找個男人,老了也有依靠不是。”


    沈華可煩這樣的論調,丈夫死了怎麽就命不好了,沒男人,下輩子就活不了了?她瞧著人家和兒子過得挺滋潤的,一個人過得好不好,從她的眉宇間就能看出來。


    沈華一邊聽她們說閑話,一邊用石頭在這邊敲敲打打,其他孩子被分派了搓草繩的活,其他活根本搭不上手,就看她這裏綁一根棍子,那裏敲進土裏,一直忙到沈老頭他們從地裏迴來,才勉強搭了一個小型的織機。


    “呦!你們幾個玩啥呢?”沈老四蹲過來看。


    沈老三也走過來,“搭雞窩呢?”


    她這搭的哪裏像雞窩了?!


    現在就還差一根骨針引緯,她想了想,抬頭對沈老三說:“三叔,幫我弄一個竹枝,要細細滑滑的,不要有叉枝結疤的”


    王氏不讚同的說:“她三叔,你別理花兒,她指派幾個姐姐陪她忙和了一天了。”


    “可不是,這弄了一天我也沒瞧出個啥來。”何氏笑嘻嘻的說。


    王氏心裏有些不快活,她說自己閨女是一迴事,別人說又是一迴事,站起身往外走,“花兒,你要啥樣的,跟娘一起去。”


    沈老三走上前抱起沈華,對王氏說:“大嫂,還是我去,順便去瞧瞧咱家的魚兜子,好些日子不去看了,咱花兒是個小福星,說不定有她在就有魚了。”


    何氏臉也沉了沉,接著又笑起來,開玩笑似的說:“咱家就大嫂最疼孩子,啥事都依著,得虧家裏孩子少,要是孩子多,這麽依著不把大人累死。”


    陳氏抬頭看了她一眼,起身去了廚房。


    小陳氏看看陳氏,又看看王氏,最後指著沈成蘭的繡棚說:“大姐,你的活計真好。”


    沒人接她的話茬,她也不在意,繼續坐在院子裏等著,就看沈華能忙個什麽出來。家裏老老小小都對花兒另眼相看,不就是識得幾個字嗎,她家大武也識字了,迴來咋沒這個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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