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饒位於幾國交匯處,本就魚龍混雜,本代巢皇更是有令:開國門,富國民。


    無論瞻部國人與否,待遇一視同仁。


    進出城門皆不需驗明身份。


    賦稅,減;刑法,減;從商,賞;從軍,賞;農收,賞;造器,賞。


    此令一出,十二國人大唿巢皇聖明,都當周饒是寶地,趨之若鶩。


    周饒可謂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萬餘人家。哪怕到了夜間,大街小巷也是星布珠懸,燈火恍惚,皎如白日。


    在人群熙來攘往、市級琳琅滿目的周饒,不隻有高懸幌子招攬顧客的店鋪酒肆,更有肩挑手提的遊街小販,吟賞煙霞的文人墨客。琴瑟與叫賣聲相融,早已成了周饒的一道風景。


    在這麽個熱鬧的國都周饒,消息自然來得快而且雜。一點小事,一傳十,十傳百,立馬便在周饒炸開了鍋。


    周饒有三大酒肆,五大客棧。行人往來,免不了進出酒肆客棧,吃吃飯,住住店,品品酒,交交友。更重要的,還能聊聊八卦,探探消息。


    近日,周饒東南角上,一本不出奇的酒肆成了八卦的中心。


    酒肆名曰盈民樓。


    與城中那些個高約七八層、乘著雲梯登頂能觀周饒全景的銷金窟相比,盈民樓顯得過於樸實了些。


    盈民樓不大,隻分上下兩層,一樓大廳,二樓雅座。大廳北麵有一台子,酒肆的馬老板時不時會請些伶人助助興。


    但凡有些本事的伶人也不會來盈民樓,周饒那三大酒肆的老板出手多闊綽,打賞的珠玉都是論盆算。


    而且人家酒肆名氣響亮,伶人唱著唱著,就唱到了王孫貴族的別院,從此一飛升天,不可同日而語。


    相較之下,盈民樓多少是寒磣了些。淪落到這裏賣唱的,已是周饒的三流伶人了,九州仙神榜百名之內,定是看不到這些人名號。


    雖說如此,但是盈民樓的酒還是不錯的。


    酒是由馬老板自己釀製的,酒味入口綿軟甘冽,品者隻覺清亮透淨,餘味悠長,轉而微苦,落口微甜怡暢,盞中隔夜留香。


    馬老板是聰明人,三杯不醉還哪有生意可做?


    於是,盈民樓千杯難醉,宜聚會,宜拚酒,不宜買醉。


    於是,衝著這酒,盈民樓也不乏有些雅客。


    周饒這種地方,本就是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形形色色三教九流什麽樣的人沒有,這裏可謂是缺什麽都不缺人。


    一個酒肆,來個歌女本也是稀疏平常的事。但這盈民樓來的歌女,可就不一般了。


    聽說這歌女一曲動周饒。


    歌聲婉轉如天籟,餘音繞梁,三日不絕。


    周饒是什麽地方?


    這世間有一種人叫周饒人,周饒人見多識廣,便是仙神下凡,也不是什麽奇事。能被周饒人口口相傳,想必這歌女也是有些能耐的。


    再者,這歌女,在周饒,唱的竟是大名鼎鼎的豔曲《九歌》。


    傳說《九歌》是伏羲氏先祖去須彌山偷來的天樂,曾在俱蘆皇族間廣為流傳,後來傳至坊間。歌中無外乎描述男歡女愛之事,歌詞***不堪入耳。


    俱蘆人唱著唱著,就亡國了。


    《九歌》雖因此失傳,但《九歌》的故事卻是越傳越開。傳說千奇百怪眾說紛紜,但大抵意思還是一致的:《九歌》乃淫詞豔曲,亡國之樂。


    事情越傳越玄。


    據聞,這歌女不知是鬼是妖是仙是神,反正最不可能的,便是人。


    周饒是個不講究出身門第的地方,在周饒,除非你能在九州仙神榜上占有一席之地,否則沒人會關注你從哪裏來,到哪裏去,靈力多高,家底多殷實。


    九州仙神榜是十二國公認的最最最八卦的排行榜。


    什麽九州富豪榜,九州靈力榜,九州美人榜,九州人氣最高帝王榜……榜中包羅萬象,無所不含,無奇不有。八卦歸八卦,九州仙神榜也算是有據可考,比較權威的。


    此榜權威,在於絕非一成不變,榜單緊跟實事,九州十二國之內凡有變動,就會有神秘人將榜單更新一次。沒人知道九州仙神榜從哪裏來,又是誰散播出來的。相傳此榜乃須彌山上的仙人撰寫的,是天書。


    若非仙人,又有誰有這財力物力精力耗在這麽浩大的工程上?


    說這歌女不似人類,因其靈力全無。靈力全無本也不稀奇,靈性似器皿,靈力似水,尋常百姓不修行,就像杯子裏不放水,有靈性而無靈力也是常有的事。


    歌女之奇,奇在不僅沒有靈力,靈性也絲毫不見。


    九州仙神榜上說,萬物皆有靈性,靈性生而不滅不減。歌女這等奇人,竟然榜上無名,難不成是仙神榜出了問題?


    九州仙神榜乃天書,怎會出問題?


    定是這歌女有什麽蹊蹺。


    像馬老板這樣的聰明人,自然不會放過這樣的生財之機。


    周饒人愛獵奇,先是好奇的百姓,再是有些財力的商賈,再是附庸風雅的士人,最後連王孫貴族也參合進來,隻為一睹歌女風采。


    如今的盈民樓,可謂一席難求。


    以往公子們非雅座不入,如今想進大廳,還要派個小廝來排隊取號。


    坊間相傳,如今你要是找什麽貴客,不需跑遍周饒東南西北地求爺爺告奶奶,隻需扮成盈民樓的夥計,端個盤子一間間撩開二樓雅座的簾子,總有一款貴人適合你。


    生意好了,珠玉自然是大把大把的流入,本就富態的馬老板更是日益大腹便便,臉上的肉隻怕很快便能將眼睛擠沒了。這眼睛也是厲害,硬是從一堆橫肉中殺出一條血路,眨巴眨巴地數著滾滾而來的珠玉。


    要不怎說,見錢眼開呢?


    不過歌女來了盈民樓一個月,聽說隻是起初三天連唱三場,而後便偃旗息鼓,再無音訊了。


    眾人焚心如火,巴巴望著馬老板問他歌女何時開唱,何時能有幸一睹芳容,馬老板隻是笑,笑嘻嘻地答道:“不是不唱,時機未到。”


    馬老板可不是一般的聰明人,他是聰明的生意人,不僅聰明,而且精明。待到傳足了流言,歌女攢足了人氣,他的時機,也就真正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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