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水雅居。


    室外淅淅瀝瀝地下著小雨,落葉以雜亂無章的形狀睡在階前的石磚小道上,雨水敲打落葉,漫出無盡涼意。


    漓風負手站在廳室門口,望著蕭瑟的雨景出神。


    蕎蕎坐在裏頭的一張桌子上煮茶,她隻會最簡單的煮茶技法,還是以前在大理時,漓風教她的。


    她不知窗外的風雨,樂嗬嗬地說道:“漓風妹妹,你看我這麽沏普洱茶對不對?”


    漓風迴首,望著她揭開蓋子,用竹杓攪動著釜中的茶湯,煙霧彌漫,令他有一瞬心神恍惚。


    他不經意地想起幽夢,想到她在閔秋葉的茶會上,風度翩翩向他走來,眉眼含笑地說:“我來為世子點茶。”


    她坐在他身邊,攏袖點茶,纖細的手指握住竹筅,沉靜自然,有條不紊地擊拂,而他在一旁配合她,一邊為她添水,一邊欣賞她優雅的點茶姿態。


    茶湯在她的攪拌下,爐火純青地咬盞,而她眉目低垂,寧和安然的樣子,真是美到了極致。


    畫麵一轉,他便想起昨日,她端起一杯茶靠在唇畔,輕呷一口,然後用冷冽的口吻說道:“我同意你將蕎蕎留在身邊,你納她入府為妾,而蘇稚也將陪伴我,我希望你接受他。”


    心難以控製地痛起來,蕎蕎在這時候喚他:“茶煮好啦,你們快過來喝吧!”


    漓風經不住心煩意亂:“我不喝了,你們喝吧。”


    蕎蕎納悶地望他,她特地煮的雲南普洱,這是他家鄉的名茶,她以為他會喜歡的,可他卻如此敗興,蕎蕎不禁感到委屈,微微噘起了嘴。


    漓風不發一言,獨自走了出去,玉紹看出他臉色不對,旋即跟上,銀塵也跟去湊熱鬧了。


    玉紹見漓風站在廊下聽雨,關切地問道:“漓風,你有心事?”


    漓風鬱鬱寡歡:“公主找我談過了。”


    玉紹神色一鬆:“你和她解釋清楚了麽?她不怪你了吧?”


    他想得太簡單了,漓風滿麵愁雲:“她說,如果想圓滿解決這件事,隻有兩條路可以走。”


    “哪兩條?”


    “一條是犧牲蕎蕎,讓她死。”


    玉紹和銀塵都不由得皺緊眉頭。


    “還有一條,就是納蕎蕎為妾。”


    玉紹震驚得說不出話。


    “哇,還有這等好事?”銀塵不顧場合地笑了,還拍拍漓風肩膀,“想不到小公主這麽大方,世子爺,你這是因禍得福啊!”


    玉紹嚴肅訓斥他:“你閉嘴,別胡言亂語。”


    銀塵賣慘地嘟起嘴,玉紹也懶得看他,而是擔心地問漓風:“小公主準你納妾?她是認真的嗎?”


    漓風深沉的臉色更深沉了:“是認真的,不過她提出了一個條件作為交換。”


    “什麽條件?”


    漓風眼底浮現出一絲難堪:“她府上有個樂師,公主要留下他,看這意思,聯姻真的要名存實亡了。”漓風笑得秋雨慘淡。


    “這怎麽可以呢?說是樂師,其實不就也給自己找個相好嗎?”銀塵忍不住鬧起來,“這不擺明了是要你們從今以後各玩各的?”


    玉紹也覺得這事荒唐:“漓風,你不能答應這個條件,且不說納妾對蕎蕎不公平,光是你們身邊都多了一個人,今後你和公主的關係將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漓風心累瞬眸:“我也不想這麽做,我答應過我母妃,絕不納妾,要對妻子從一而終。”


    玉紹:“我支持你,可是公主那邊……她就不能割舍那個樂師麽?”


    這正是說到了漓風痛處,他低眉,假裝淡然:“他們似乎早已有了交情。”


    玉紹將手扣在他肩上:“你再去找公主好好談談,勸她迴心轉意。”


    銀塵也說:“是啊,這可是關係到男人的尊嚴,這樣的綠帽子你絕不能戴,會被別人笑死的!”


    “我現在很矛盾,難過的不是公主不相信我和蕎蕎的清白,而是她為了一個男人,可以縱容我納妾,可見我在她心裏的分量,嗬……”說到這,漓風又是一陣苦笑。


    “既然有了情敵,那你就把公主搶過來啊!”


    銀塵鬥誌昂揚的一句話,將漓風愣住了,他看向銀塵,眼神突然變亮。


    銀塵提醒他:“你是堂堂王世子,高大帥氣,能文能武,還這麽有錢!他區區一個樂師,怎麽能跟你比啊?”


    “可感情這種東西,真不是外表和權勢可以決定的。”漓風就是這樣,盡管一切都好得叫人望塵莫及,可一旦陷在愛情裏,他就變得自卑。


    玉紹殷切地勸他:“漓風,銀塵雖然說話不過腦子,但他剛才的話倒是對的。你才是小公主的駙馬,是她名正言順的夫君,你不該退出。”


    漓風從未有過這種挫敗感:“我見過那個男人,他相貌極為出眾,我想公主對他感情不淺。”


    銀塵不屑一顧:“嗐!公主也就喜歡他一副皮囊,世子你別怕,勇敢去追,相信你可以讓小公主愛上你,那她不就能把那樂師給拋棄了嗎?”


    漓風抬眉,迎上玉紹鼓勵的目光:“漓風,嚐試一下,去和公主增進你們的感情。”


    “加油!我們支持你!”銀塵握拳,“那本來就是你的妻子,追她!把她搶過來!”


    漓風心情複雜,消沉的鬥誌似乎正在恢複。


    ◇◆◇◆◇◆◇◆◇◆


    漓風主動邀約,翌日,他和幽夢又在那間清靜雅致的茶館見麵了。


    幽夢故作冷傲:“世子今日約我過來,可是想通了?”


    漓風想玩欲擒故縱,便有意隱藏自己的真實想法:“納蕎蕎為妾不是不行,隻是蕎蕎的心性尚未開竅,不懂情事。”


    幽夢麵若冰霜,心裏卻一陣想笑:“她不懂,你可以教啊。”


    他冷淡望著別處:“可笑,不曾與女子風花雪月過,我又如何教她?”


    幽夢未覺自己在賭氣:“這有什麽難的?我教世子兩招,你迴去學以致用。”


    他轉迴臉來:“要學,便學點厲害的。”


    幽夢接著他挑釁的目光:“你要怎麽個厲害?”


    “親吻。”


    幽夢自是一怔。


    “公主願教否?”


    幽夢深唿吸一下:“沒有經驗的兩個人,上來就要親吻?看不出世子,倒是個挺喜歡挑戰的人啊?”


    她用嘲諷掩飾著心中的妒火。


    漓風眼中無風無雨:“兩人關係僵在這,總是要有突破的。”


    “也對。”幽夢情緒寡淡地點點頭,“自然而然的親吻,世子若覺得尷尬,便去搞突然襲擊,給她驚喜,或者……”


    漓風坐在椅子上,看她一步步地走過來,他不動聲色,等著她。


    “將她禁錮在你能掌握的地方,你慢慢靠近她,讓她感受到你的魅力,沒有任何女子能避開你熾熱的眼神。”她漸漸俯了身,伸手托住了他的後腦,居高臨下地凝視著他,眼神變得魅惑起來,“在她慌亂無措時,你堅定地行動便是。”


    她假裝低首覆壓向他,原隻是做個樣子,不料漓風突然將臉迫近,溫熱的嘴唇一瞬印上了她的唇瓣,她來不及收迴,甚至來不及反應,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看他。


    他很自然地坐迴去,眼裏藏著清清淡淡的笑:“是這樣麽?”


    幽夢慌得霎時收迴身去:“世子,你什麽意思?”


    漓風索性大大方方地站起來,幽夢看他姿態便從俯視變成了仰視。


    “公主,我今日就是來向你表明態度的,你聽好了。”


    幽夢感受到一股強大的氣場。


    “我娶定你,不納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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