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狼使了記眼色,兩個手下走上前,拖著阿旺的屍體去到崖邊,隨手拋了下去。


    蘇稚渾然如一具冰雕佇立,居胥抱拳道:“公子,屬下已經打聽過了,小公主騎馬遇險,在緊急關頭被沐王府世子救下,並未受傷,隻受到一些驚嚇,稍作調理便可,公子可以放心了。”


    “而且皇帝授權了沐世子調查此事。”封狼補充道。


    蘇稚安靜聽著,麵具下的雪顏淡漠無痕,可聽到沐漓風救下幽夢一句時,他負在背後的手還是緊緊握成了拳。


    封狼發起牢騷:“原本還以為,是丞相識破了公子的計劃,才暗中破壞,想不到竟是六皇子搞的鬼,白費了公子這番苦心安排,最後禍事還是落到了公主頭上。”


    居胥憂心忡忡地望著蘇稚,實在難以理解:“公子,您根本不可能傷害公主,那在您的計劃裏,金蔓藤毒液就是為太子準備的?”


    在得知公主的馬奔向山崖那一刻,他眼前的主人可是不顧一切地想往山上衝,不顧暴露的風險,沐世子舍身騎上白玉驄,抱住公主從馬背躍下,滾入草叢之時,有人可正躲在暗中看著這一幕。居胥設想那時蘇稚的心情,定如千萬隻螞蟻啃噬。


    此刻蘇稚眼神清寒:“太子隻是一步棋罷了,我們真正的對手是沐漓風。”


    那日在相府,四俊議事,丞相同他道:“夜淵,本相想交給你一個任務。”


    “丞相是不想讓皇上有個安穩的出巡了?”


    “沐王府世子被欽點為小駙馬,憑他的文韜武略,他日必會成為你的勁敵。這次狩獵有沐王府同行,皇上和咲妃這麽安排,很明顯是故意讓小公主和小駙馬培養感情的,本相知道你一定很介意世子的存在。這次就是個好機會。”


    蘇稚目光垂落,不發一言。丞相看懂了他的意思,對郭奉、冷無雙、戚陸說道:“你們都先下去吧。”


    那三俊起身行禮告退,隻剩下他二人。


    蘇稚說道:“丞相視沐王府為勁敵,自然不想看到其與皇室聯姻,那會對丞相造成很大的威脅。”


    “你有什麽好辦法,可以讓雙方反目成仇?”


    “陛下精於製衡之術,利用沐王府牽製相府,可他自己也免不了對沐王府心存猜忌。”蘇稚抬眸,微笑相對,“想分化二者最好的辦法,莫過於讓陛下看到沐王府的反心,到時莫說結姻,恐怕整個沐王府都保不住了。”


    丞相猶疑:“可沐王爺這個人,表麵看隨性自在,其實他很謹慎,我們很難抓住他的把柄。”


    “抓不到把柄,我們可以製造把柄。”


    歸嵩眉間一滯:“你有何妙計?”


    “想沐世子栽跟頭,罪名輕了不行。”蘇稚目光陰鷙,寒意逼人,“要拔,就拔龍身上一片痛徹心扉的龍鱗。”


    歸嵩按捺內心的怔動:“你是指?”


    “請太子殿下犧牲一下。”


    歸嵩凝眉:“太子?”


    “太子貴為儲君,深受陛下重視,如果太子在狩獵中受傷,且有證據指向是沐世子所為,陛下還能饒恕沐王府麽?”


    歸嵩陷入一番沉思,他並不知,蘇稚已然知曉太子曾對幽夢施暴一事,蘇稚對太子的私仇根種心底,這一次,他想一箭雙雕。


    “如此一來,陛下亦會對太子諸多垂憐。”


    近來太子因作風問題惹得龍顏不悅,儲君之位岌岌可危,剛從東宮解了禁,歸氏自然急著想替太子挽迴聖心,蘇稚深諳此中利害,晦深莫測地笑著煽動。


    歸嵩果真心動,踱著步停下來,盯著他看:“你這麽胸有成竹,本相想聽聽你的計劃。”


    蘇稚道:“據我所知,陛下會在狩獵當日賜一匹良駒給太子,此馬產自河曲,生性溫馴,但聞不得一種金蔓藤的氣味。我可以弄到這種毒液,將其灑在圍場,事後再將毒液藏於世子帳中,他有理也難以自證。”


    歸嵩質疑:“可這麽做,會將太子置於險境。”


    “丞相放心,我自有分寸。”蘇稚淺勾薄唇,“我會事先給你一瓶解藥,你讓人狩獵前夜給那匹馬服下,其藥效可以緩解金蔓藤的毒性,使馬不至於徹底發狂,隻要太子馬術過硬,降服駿馬不是問題。”


    歸嵩再度沉默,蘇稚看穿他的心思:“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丞相覺得如何?”


    歸嵩暗想:河曲寶馬?記得小公主那匹坐騎也是皇上賞賜,同樣是河曲馬,那夜淵所說的金蔓藤毒也會對公主的馬起作用?


    小公主,也是一片足以讓皇帝心痛的龍鱗啊。


    好,那就借你的手,除掉你心愛的女子。


    “我知道丞相有私心,不會讓太子犯險。而且丞相已經看出我對公主有私情,懷疑我會為了公主背叛他。”


    蘇稚迴想當日在相府的情形,心裏像明鏡似亮堂著。


    “他故意不告訴我公主的坐騎陽春雪,與太子的白玉驄同為河曲馬。等著狩獵之日中金蔓藤之毒,公主的馬一同發狂,公主便會遭遇不測,丞相也能以此試探我的忠心。”說到這,他眸色更陰暗了一重。


    封狼和居胥聽他說著,心中震驚不已。


    當時丞相算計好了幽夢,深沉笑道:“好,就按你的計劃來,本相會在馬房安排人手。”


    蘇稚不動聲色,暗中也留了一手,有意提醒他:“丞相別忘了,為了狩獵安全,皇室眾人的坐騎必定會在前夜做足安檢,解藥隻能在安檢之後使用。”


    丞相聽信其言,命眼線待至安檢過後,喂白玉驄服下解藥。卻不知蘇稚的手下喬裝混於安檢內侍之中,在安檢後特地將白玉驄和陽春雪對調了位置,因為安檢需卸除馬具和所有裝備,兩匹同為白馬,體型相近,在夜晚很難分辨出來。


    後來,各自的飼馬太監將兩匹馬牽迴馬廄,白玉驄的馬房裏其實安置的卻是陽春雪,而丞相的眼線便順理成章,將解藥喂給了陽春雪。


    原本蘇稚的手下會在天亮前將兩匹馬偷偷換迴來,神不知鬼不覺,可六皇子卻在中途派人向白玉驄的飼料投毒,誤打誤撞,被陽春雪吃了有毒飼料,毒性被解藥中和,陽春雪才會出現患病體虛之症,無法參加狩獵。


    這也正是為何,獸醫會在陽春雪血液中驗出兩種藥性,但陽春雪的飼料中卻未摻雜任何毒物。


    藉由這一環變數,再次打亂蘇稚的計劃,原本他能保護幽夢的馬不受金蔓藤影響,陰差陽錯使她騎上太子的白玉驄,險些成了這場陰謀的犧牲品。


    封狼請示:“公子,計劃失敗,接下去我們該怎麽做?”


    蘇稚眉眼沉定:“今夜你們留守此處,我親自去一趟皇家營地。”


    封狼和居胥暗自一怔,猜測,他……莫非是要去見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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