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有幾次相見,在無人的深巷,在極樂天的漫天箭雨裏,在她寢居的軟帳香榻中,他都帶著類似這樣的詭異麵具,把他的情緒隱於其中。


    她再想,在一片混沌的記憶中,淵曾親手摘落他的麵具兩次,一次在深巷幽暗的月光下,她被他逼在牆角,純白麵具揭開,他便遮住她眼睛吻了上來,短促的瞬間不足以令她看清。而另一次,他側臥身旁,確有摘下麵具露出麵容,卻在她半夢半醒之間,虛實難辨。最懊悔的便是最後一次見他,他覆在身上凝視她,臉上沒有任何遮蔽,但她又親手錯過了一次“看清”他的機會。


    隻是這次以後,他應是不會再迴來了,便在她心裏變成一個永久的謎。


    “你永遠不知道藏在麵具下麵的,會是一張怎樣的麵孔。”魅夫人十分貼切她心境地說道,“也許他的真麵目,比麵具更可怕。”


    這時,幽夢的視線定格在一張半截的黑色麵具上,四周鑲嵌著璀璨的金色花紋,看起來很精致,透出一抹冷豔的尊貴之氣,就像……淵。


    幽夢驚豔得,似是被它勾引去了魂魄,情不自禁地將手伸向麵具,仿佛揭開它,就可以看到她想要的答案。


    “我的東西……”魅夫人語聲輕幽,原本還是正常的,卻猝然加重,“何時由得你想碰就碰了!”


    幽夢身子凜冽一顫,像夢被驚醒,在她急忙收手的瞬息,手指不慎刮到麵具花紋鋒利的邊角,頓是鑽心一疼——幽夢本沒有注意麵具下方的木架上擺放著一個黑陶罐子,劃破指尖泌出一滴血珠,順勢就滴落在那個小黑罐裏,“嘀嗒”一聲,好像是一杯水。


    她吃痛吸了絲涼氣,本能含住指尖止血,星宿緊張地湊上去將她扶住。


    “怎麽了?”她關切問,“沒事吧?”


    “沒事……”幽夢渾渾噩噩,心虛地望向魅夫人。


    “真是無禮的人啊。”魅夫人對她的自作自受付之冷笑,“小姑娘,如果你再隨便亂動,我會砍掉你的手哦。”


    幽夢好像真的被嚇得不輕,眼神畏怯地閃爍道:“抱歉,恕我唐突了。”


    “千萬不要小看這裏每件東西,它們看似沒有生命,隻是一些不會說話的死物,但沒準任何一個不起眼的小玩意,都可能……”魅夫人愈漸陰沉,神情也隨之暗下,“隨時會要了你小命。”


    幽夢恍如全身凝固,驚惶得說不出話來。


    “看來我們今天是等不到婆婆了。”星宿感到此地不宜久留,有意在幽夢肩頭拍了拍,“不如我們先迴去,免得家裏人擔心,改日再來拜訪?”


    “我也正有此意。”幽夢配合她強作鎮定,“那我們告辭了。”


    魅夫人冷魅如初:“不送。”


    ◇◆◇◆◇◆◇◆◇◆


    二人出來後走在巷子裏,星宿不時地側眸看看幽夢,終忍不住問:“你怎麽樣?”


    她看出幽夢在樓裏就神不守舍,不免有些擔心。


    幽夢可能是手指還疼,下意識握著那隻手貼在胸口,強顏淡笑:“我還好,就是被那個魅夫人嚇到了。”


    星宿頗有同感:“那女子陰詭無常,絕非善類,我猜她身上應該有些常人沒有的本事,所幸沒為難我們。”


    幽夢心有餘悸地點點頭:“對了,你還沒告訴我,你為何要跟蹤那個男人?”


    “因為在他身上有一塊不同尋常的刺青。”


    說著,她牽過幽夢一隻手攤開來,用手指筆畫,在她掌心畫出大致的圖案:那種形狀看起來,像是一團妖冶的火焰環繞著一顆星。


    幽夢不得其解,隻能茫然望著星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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