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春試之日,公主和他並肩走在太學府外麵的小道上,感覺像做夢。公主安慰和鼓勵他,答應會助他一臂之力,讓他憑實力考進太學府深造,成為一代鴻儒,聽得他心潮跌宕。


    她的話聽來那樣真誠,令他本想離開的心又動搖了。


    如果有什麽舍不得走的理由,便是那雨霧朦朧的女子。她像個謎,才會令他著迷。


    可為什麽,在學府門外遇到太傅梅自寒時,她憂傷的眸中透著星星點點的溫柔……無論是對自己,對蘇稚,對府裏的任何男人,她都從未流露過這樣的眼神。


    她說:“那是她求而不得的男人。”


    她不知這一句話,能讓離憂的心在瞬間支離破碎。


    “原來我當初,曾經那麽的喜歡他,喜歡到發瘋……”


    也許在說這話時,她隻要一迴頭便能看見,在她身邊,離憂也在用同樣的眼神看著她——


    公主,難道您感覺不到,離憂對你,也是如此,喜歡到發瘋……


    這時他想起她曾說過的:“我是一個會因為才華而心動的人。”


    還有她在夕陽裏夢囈似地喚了他一聲:“梅郎……”


    梅郎……梅自寒……


    原來他就是被她藏在心底的那個人。


    離憂無法知道他們的過去,可他卻如夢初醒,這些日子以來,公主對他諸多關照,欣賞與厚愛,都是夾雜用意的。在她眼裏,他隻是被當作了一個替身。


    一切都是自己一廂情願,自作多情。


    可又能如何?他已經陷進去了,收不迴來。


    這顆心,飽嚐相思之苦,卻無人可訴。


    最終,他隻能將它化為筆墨,刻寫在一卷竹簡上,就像與她初見時假裝的那樣,把竹簡放在盒子裏,在夜深人靜時埋至棠棣軒外的那棵棠梨樹下。


    也是從那夜開始,原來的離憂仿佛是死了,他親手葬了自己,隨那寸寸相思長埋入土。


    前有幽夢,後有離憂。


    為何總有人願意去以身獻祭,以證明那樣一個道理——


    當初你曾為這情字有多走火入魔,就會在受盡情傷之後,有多失魂落魄。


    ◇◆◇◆◇◆◇◆◇◆


    人心惶惶的“鬧鬼”風波總算過去,可這些日子古怪的事一件接一件,好像每個人的心情都多少受到了影響,特別是晏鵲的死,更是讓檀奴苑裏充滿了危機感。


    大概是為了驅除晦氣,也為了討公主的歡心,有天在往騖遠台散步時,映虹提議每個人親手做些河燈,等夜裏去千波湖那放了,為公主祈福。這法子得到了檀奴苑的一致認可,蘇稚和離憂便也答應了,因為這種事參與了沒壞處,若是不做,就怕被些小人把話流出去,說他們對公主不誠心。


    他們走在百花香徑上商量這件事時,奉命而來的涼兒正與蘭瑩在料理那些珊瑚扶桑。涼兒遠望見那些成群走過的男子,心裏頓生警覺,當她看到隊伍最後的離憂,一股莫名的熟悉感竄至心底,覺得他的相貌與杜鵑的哥哥十分相像,雖然當時隻有一麵之緣,卻給涼兒留下了深刻印象。可她還不敢確定,更不敢貿然上去相認,隻安慰自己可能是眼花了,也可能隻是長得像,認錯了。


    離憂並沒有看到涼兒,後來他去風華樓見公主,陪她下棋。在連贏幾局後,他有意在棋中設局,令公主在毫無察覺之下贏了自己一迴。公主眉開眼笑的同時,他臉上陪著她一起笑,心裏卻冷冷地嘲諷自己:為了討好公主,你也變得會去玩弄心機麽?從前的你是不會這樣的。


    人的潛力都是被逼出來的,原來當你真正覺醒想去算計別人的時候,也許你的手段和絕情程度,並不會輸給任何人。


    他甚至強迫自己迴避本意,他不願意承認,其實他這樣的心機,隻是單純地希望她開心而已啊。


    穀雨和立夏拿著一個盒子來找公主,從裏麵拿出一對奪目的纏臂金給公主看,他從她們話裏聽出,這是公主的母親咲妃自去年送給女兒的及笄之禮。她們討論說不知臂釧上怎麽少了顆金珠子,像是被人用很大力扯斷的一樣。這些話被離憂聽到了,自是無比驚心!


    她們不知正當說這話時,有顆金珠就在離憂腰間那枚貼身荷包裏放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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