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幽夢微抬眼簾,怯怯偷覷他,“你對我怎麽一點表示都沒有?”


    那張猶如冰封雪覆的容顏,本已好看到了極致,又因為失語而顯得異常沉默,使他本能透出一絲不食人間煙火的仙氣。四目相對著,這樣平靜地看她有一會,他突然迴避似地轉過臉,那表情仿佛棄置一切的淡然,她吐露的消息再重要,他隻當沒聽到。


    “你是不相信我說的話麽?”幽夢不堪他這樣冷落,情急之下拿出那張邊角繡杏花的帕子,徑自遞入他眼底,“你看,這張絲帕可以證明我沒有騙你!”


    他眼神淺淺一怔,從那絲帕劃向了她,她也在懇切地等他迴應:“這是靈修姑娘親自交到我手上的,樂譜是蘇樂師所作,沒錯吧?”


    幽夢見他眉眼微蹙,從她說出實情至此,看不到他有一星半點的驚喜,那樣溫溫淡淡的情緒最是折磨人了。她便讀懂他心裏的糾結,他不是不信,而是在介懷,說白了,他並不喜歡眼前的自己。


    “請你入府不是我的本意,我事先壓根就不知道你來了這裏,我……我並沒有想過要輕賤你。”幽夢慌亂解釋著,卻覺得自己嘴巴變得好笨,不管說什麽都像在越描越黑,不禁在心底暗為自己著急,“昨晚隻是一場誤會,我不認識你,才會那樣對你……”


    這時,他輕輕從她指尖抽走了絲帕,幽夢剛一抬頭,竟見他垂眸攥著絲帕兩邊,“嘩啦”一聲——


    “哎?不要……”


    幽夢驚惶一唿,卻未能阻止那絲帕在他雙手交錯的力道下撕成兩半,而他眸裏灑下的目光,依舊是一片沉靜如水的淡漠……


    幽夢看著一記心痛,就這麽打個戰栗醒了過來,她恍惚看了看,正是半夜不知幾時,她側睡在榻上,雙臂屈放枕畔,頓時緊張坐起來就去看掌心,絲帕還在,完好如初。


    所幸剛才的一幕,隻是個夢。


    她原是躺著手握絲帕,翻來覆去地看樂譜想心事,也不知怎麽就睡著的。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看來蘇樂師這道心結堵在那,都快堵成魔障了。


    這夢發得突然,又那麽真實,也不知是不是一種預兆,蘇稚……會不會真的和夢裏一樣冷漠無情?


    她握緊絲帕藏入胸口,心想著:我留給他的印象一定很糟吧?靈修說他性子清高,對那些自恃權貴就輕薄褻瀆他的人深惡痛絕,而我一定也被歸為了那種人。


    這時與他說穿真相,他也許並不會高興,因為我可能顛覆了他的想象,會讓他大失所望,甚至覺得自己有眼無珠,竟然會把這種女人當知音,以致自生厭棄之感?可別又落得……變成第二個梅自寒。


    那不是她想要的結果,所以告誡自己,這次千萬不能衝動,一定要小心翼翼處理與他的關係。


    眼下她需要冷靜下來,先暗地裏觀察他一陣子,順便給他一點時間,讓他適應這裏的環境,適應她這個公主,直到漸漸對她改觀,等一個合適的時機,倘若他對她也能心存好感,撐得起他們坦誠相待,那時再把真相告訴他不遲。


    ◇◆◇◆◇◆◇◆◇◆◇


    翌日早間,聽著屋外的嬉笑聲,蘇稚將門打開一條微縫,看過去,正對東廊映虹的那間廂房。他的窗戶開著,可看見鄰屋幾個麵首都在他房中,圍著映虹談笑風生,像是說著昨晚的事。


    從他們對話中聽得,映虹昨夜在公主寢居那待到很晚才迴,似乎是獲得公主寵幸了。


    蘇稚長久佇立門邊,眼中光影流轉,一抹複雜神色。


    原以為映紅會因公主失簪之事受到責罰,卻不想他脫穎而出先得雨露,自然惹得不少人眼紅。那些麵首少不了諂媚奉承之辭,亦有向他打聽公主閨房之事,以滿足自己的“興趣”。映虹皆是一笑置之,寥寥敷衍幾句,而後淡定飲茶。


    蘇稚看得出,此刻他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


    “原以為是李代桃僵,想不到竟是魚目混珠,這裏還真是一個人心險惡的地方。”


    身後離憂好像看穿一切似地,不冷不熱說道,自言自語卻有意被他聽見,蘇稚不動聲色,依舊望著外麵。


    離憂坐在書案旁,原本是看自己的書,對身外事漠不關心,但蘇稚看那頭出神又落寞的樣子,皆被他看在眼裏,不由生了好奇:“你是在難過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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