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蕭廷琛走後,她才反握住蘇酒的手,“小酒,你們真像是一對歡喜冤家!你們的關係,一定很好吧?”


    歡喜冤家?


    蘇酒怔了怔,耳尖難得露出一點兒紅。


    她別過目光,否定道:“鰩鰩可別亂說,我與那個大魔王,才沒有什麽關係呢……”


    鰩鰩輕笑,忽而嗅到伽楠的雅香。


    她低頭,就瞧見蘇酒的腕子上,正纏著一串伽楠珠。


    鶯歌綠的細珠串,用金絲線編織了同心結,瞧著十分稀罕珍貴。


    她不覺促狹:“小酒不必否認得這麽快,我瞧著這伽楠手串,分明就是那雍王贈與你的!定情信物都有了,你怎的還不認?”


    “這……這是我替他保管的東西,怎就成了定情信物?!”


    蘇酒羞惱,連忙抽迴手往寬袖中縮。


    然而鰩鰩眼尖,很快注意到她掌心好似有條紅線。


    她皺眉,把蘇酒的手拉出來,仔細望向她的掌心。


    果不其然,小酒的皮膚下,有一條若隱若現的紅線,沿著肌膚生長蔓延,順著手臂,一路往上而去。


    “這是什麽?”


    她驚訝。


    蘇酒原本略帶羞赧的臉色,稍稍冷肅了些。


    她揉了揉掌心,那條紅線就生長在皮膚底下,如何也抹不去。


    她笑了笑,“這是一種毒……之前齊國香道大比,我贏了別人,可人家卻懷恨在心,不止對我下毒,還把我送到這數千裏之外的天香引……欲要毀掉一個姑娘,最狠心的做法,也不過如此了吧?等紅線從掌心延伸到手臂,就會慢慢往頸間延伸。等它從頸間再延伸到眉心時,我大約就會死了。”


    她天生一張甜兮兮的俏美容貌,如今半垂著眼睫說話,尾音帶著顫抖,莫名叫人心疼。


    鰩鰩很喜歡她的,舍不得看她這般傷心,於是溫柔地抱了抱她,“小酒,我始終相信好人有好報,你這般善良,便是老天爺,也舍不得讓你死掉的。你放心,我馬上就去找魏化雨,問問他可知曉這毒的解藥。”


    “哥哥他手上,已經有解藥的線索了,倒是先不必麻煩魏帝。”蘇酒笑了笑,眼睛裏若有光彩。


    鰩鰩看她如此,知曉這姑娘心底,必然十分信任那位大齊雍王。


    剛剛之所以非得說不歡喜人家,怕隻是女孩兒家的害羞。


    所以說,愛情真是個有意思的東西,有人愛得轟轟烈烈,非得昭告天下,叫所有人都見證他們的愛。


    可有的人,卻偏要把愛情藏在心底最深處,除了自己,不許任何人碰。


    那麽自己呢?


    她自己的愛情,又該是何種麵貌?


    翌日。


    鰩鰩還在賴床呢,就聽得外殿傳來爭執聲。


    到底不是周國的雍華宮,小姑娘沒睡得死沉,聽見聲音就坐了起來。


    睡在身邊兒的小酒並不在,她的聲音卻從外殿傳進來:


    “誰要哥哥給我畫眉了?你把眉黛膏放下,我自己來!”


    “嘖,我如何就不能給你畫眉?魏北之地兇險無比,萬一我葬身此地,餘生豈不是都不能給你畫眉?小酒兒也該滿足下我的願望!”


    “呸,你就知道胡言亂語!什麽葬身此地,大早上的,亂說什麽!”


    “好吧,那咱們想開點,萬一是你奇毒發作,過幾天就死了怎麽辦?”


    蘇酒半晌沒說話,顯然氣得不輕。


    鰩鰩輕手輕腳地下了床,好奇地趴在珠簾後往外張望,就瞧見那位大齊雍王坐在梳妝台上,手裏高舉著眉黛,正居高臨下地逗弄小酒。


    而小酒那麽聰明伶俐的姑娘,竟然拿他一點兒轍都沒有。


    很快,小酒咬了咬牙,認命般在梳妝台前坐下。


    雍王滿意一笑,跳下梳妝台,一手抬起小酒的下頜,認真地給她畫起了眉。


    春陽從鏤花窗外灑落進來,在他們的身上溫柔跳躍。


    “畫歪了……”


    小酒出聲提醒。


    “我家妹妹國色天香,便是畫歪了,也仍舊美呢。”


    容貌昳麗的少年笑吟吟的,雖是不著調的樣子,可眉眼中,卻盡是三月春水似的溫柔。


    他們看起來那麽登對……


    鰩鰩歪了歪頭,眼底不覺浮現出一抹羨慕。


    ……


    待她告辭小酒迴到承恩殿,就看見魏化雨那廝,又把穿過的衣袍、臭襪子什麽的,扔得到處都是。


    那廝也不知跑哪兒去了,整天日的不見人影。


    小姑娘想著蘇酒與蕭廷琛臨窗畫眉的恩愛模樣,在心底無力輕歎,又是一陣忍不住的豔羨。


    半晌後,她終於認命地開始拾掇魏化雨的衣裳。


    從小到大,她從未洗過衣裳。


    所以所謂的給魏化雨洗衣裳,也不過是把它們扔到盆子裏,放進溫水後,脫了鞋襪跳上去使勁兒踩跺。


    她在宮苑裏,正踩得起勁兒,不防一道囂張的女音陡然響起:


    “喂,你在做什麽?!”


    鰩鰩迴頭,隻見來者不是旁人,恰是伺候魏化雨的那兩個雙胞侍女之一。


    看著這般張揚跋扈,應是那個叫錦魚的。


    鰩鰩想著,故意當著她的麵抬起一隻光腳丫子,再慢悠悠踩到衣袍上,“我在幹什麽你看不見嗎?自然是給皇上洗衣服!”


    錦魚早就聽說她們皇上領了個女人迴宮,那女人,還與中宮皇後生得一模一樣。


    她原以為這不過是宮人們誇大其詞,畢竟世上哪兒會有兩個人長得一模一樣!


    可如今一見,卻也先呆了半晌。


    眼前這丫頭,分明就與皇後容貌別無二致!


    她本就暗暗嫉恨魏文鰩成了皇上的正室,可魏文鰩貴為皇後,在明天宮深居簡出,她輕易見不到,因此便是妒忌也沒辦法。


    可眼前這丫頭不一樣,她出身天香引,不過是個低賤之人罷了。


    便是她打了罵了,又能怎樣?


    這麽想著,錦魚臉上多了幾分笑,上前道:“我姐姐總管泰和宮所有事,我身為她的副手,當然也有權利教管宮女!我問你,你可知曉,你腳底下踩著的,是誰的衣裳?!”


    “當然知道了,魏化雨的嘛。”


    鰩鰩不以為意,繼續淡定地踩踩踩。


    “你踩了皇上的袍子,就等於踩了皇上!你可知這是什麽罪?!”


    錦魚厲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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