鰩鰩不可置信地轉向他。


    下一瞬,她再度撲過去,猛然揪住他的衣襟,“你知道?你知道昨晚的事?!你,你昨晚看見了?!”


    魏化雨挑了挑眉。


    他不光看見了,他還摸了她,親了她,睡了她呢!


    然而這話卻不能說出口。


    他任由少女扯著他的領子,語氣透著漫不經心的慵懶,“我亦隻是聽風玄月那廝說的。他手底下不是有個天玄門麽,那東西就是專門探聽這些歪七八遭的消息的。”


    鰩鰩慢慢鬆開手。


    粉嫩麵龐逐漸漲得通紅。


    她默默背過身,小臉低垂,神情不明。


    她已失了身,卻連失身給誰都不清楚。


    如今碰上魏化雨,也隻有被嘲笑的份兒……


    她魏文鰩,怎麽就這麽倒黴呢?


    淚珠子順著嫩滑的麵頰滾落,在鋪散開的裙擺上暈染出一朵朵深色水漬。


    雙手緊緊抓著裙擺,纖細的手背上已是青筋微凸。


    魏化雨靜靜看著她。


    小姑娘的背影著實纖弱,白細的脖頸仿佛一折就斷,鴉青馬尾略微有些淩亂鬆散,長發垂落在右肩一側,越發襯得她嬌弱不堪。


    莫名的,他想起了昨夜,這嬌花似的姑娘在床榻上哭喊求饒的畫麵。


    於那冷硬的心底,便生出些許柔情來。


    他上前,伸手把她攬在懷裏,細聲哄道:“鰩鰩何必傷心落淚?那花思慕本不過一紈絝,你嫁給他,將來頂不過做個將軍夫人。何不如尋一皇子或者帝王嫁了,將來,可不就是皇後了?”


    要說魏化雨是真不會哄人。


    鰩鰩傷心的是自己生逢厄運,被奸人害了清白。


    可這廝滿嘴裏說的,卻是榮華富貴。


    她難道是在乎榮華富貴的人嗎?!


    小姑娘恨惱不已,手肘撞開他,冷聲道:“要當皇後,你自己當去!魏化雨,你從前分明是個極正經的人,如今的你滿嘴胡言,你再也不是我的太子哥哥了!”


    一聲“太子哥哥”,令魏化雨神情微動。


    片刻後,他拿起小金剪,把小佛桌上的燈盞挑亮些,“我不過是為妹妹的前程著想,你怎的就這般生氣?”


    鰩鰩仍是氣怒,賭氣道:“總歸我三日後就該與他訂親,你說什麽都沒用!”


    她並不打算與花思慕訂親。


    可是……


    麵對總是漫不經心的太子哥哥,她就想這麽說。


    心底,


    總是隱隱有一個期盼。


    可具體在期盼什麽,她自己也說不上來。


    “嗬。”魏化雨嗤笑一聲,扔了小金剪,一雙漆眸含著懶散笑意轉向鰩鰩,“這親怕是訂不成了,畢竟,沒有男人會心甘情願娶一個破鞋的。就算他花思慕大度娶你,難道他心中果真沒有怨言嗎?不過是礙於情麵,不曾說出來罷了。我的小公主,我就是男人,沒有人比我更了解男人。”


    鰩鰩唿吸急促,胸脯起伏得厲害。


    魏化雨挪到她跟前,握住她的小手細細揉.搓,“你可是我捧在掌心裏的小公主,我怕你臉皮薄開不了口說你失身之事,不若我替你與你皇兄說明白,好叫你順利退親,你看如何呀?”


    說著,又伸手去摸鰩鰩掛著淚珠的臉蛋。


    而他半威脅半玩笑的話,叫鰩鰩氣得眼圈再度濕潤。


    若給君念語那廝知曉她被人占了清白,還不定要把她罵成什麽樣!


    她小臉緊繃,打開魏化雨的爪子,強忍住兩泡淚,慢慢道:“無需你多事,我自己會退婚的!我的前程,與你一點兒關係也沒有!”


    說罷,快速站起身奔了出去。


    魏化雨探出去的手仍舊頓在半空中。


    片刻後,他嗅了嗅空氣中殘留的少女幽香,勾唇輕笑。


    真是單純的小姑娘。


    她的前程,如何就與他無關了?


    難道她以為,他花大力氣遠渡狹海來鎬京,是過來玩兒的嘛?


    他啊,


    可是來搶人的呢。


    淡金燭火跳躍,把少年英俊深邃的眉眼,映襯得越發妖異瑰麗。


    鰩鰩迴到皇宮,立馬泡了個澡。


    自打發生過昨晚的事以後,她就有了長時間泡澡的習慣。


    想要把身上的汙跡洗去,如此,仿佛她仍舊還是那個幹幹淨淨的姑娘。


    她沐過身,邊擦拭長發邊踏進寢殿,“什麽時辰了?”


    杏兒正坐在燭火下繡花,聞言迴道:“子夜剛過,公主可要就寢?”


    鰩鰩麵無表情地在梳妝台前坐下,拿了自己親手調製的香膏往發梢上揉。


    睡覺,自然是睡不著的。


    今夜過後,再過一天一夜,就是她和花思慕訂親的日子。


    皇兄十分重視這場聯姻,因此即便隻是訂親,亦弄得十分盛大。


    她臨時悔婚,得想個像樣的借口才行。


    小姑娘輕歎一聲,望著鏡中清麗的容顏,忽然十分想念娘親。


    若她的娘親在這裏,一定能幫她的……


    她垂眸,不知想到了什麽,眼前微微一亮。


    翌日。


    雍華宮中亂成一鍋粥,隻因為他們的公主小祖宗要上吊了!


    杏兒匆匆奔進來,就看見鰩鰩踩著張凳子,雙手緊緊抓著吊下來的白綾布,正睜著一雙琥珀色圓眼睛盯著她。


    那眼睛裏滿是期待,哪裏有什麽瀕死的絕望模樣,“皇兄他可過來了?!”


    杏兒搖搖頭,“皇上說,要宴請貴客,現在沒時間過來。”


    “你沒跟他說本宮要上吊?!”


    “說了!不過皇上說,你一個月要吊五六次,他有點兒煩,叫你自個兒悠著點兒,演戲別太投入,別累著了。”


    “混蛋!”


    鰩鰩氣得咬牙切齒,正要發作,殿外匆匆跑進來一個小宮女,“公主殿下,皇上來了!皇上他過來了!”


    這小宮女不是旁人,正是被鰩鰩在長街上救下的姑娘。


    她喚作阿蟬,因為聰明伶俐,所以很被鰩鰩重視。


    鰩鰩眼睛一亮,暗道君念語那混蛋心裏麵到底還是有她這個妹妹的,這不,嘴上說著不來,現在還不是來了?


    她忙示意底下的宮女太監等都哭嚎起來,自己也抹起眼淚,開始鬧著要上吊。


    身著龍袍的君念語,沉著一張俊臉,不緊不慢地從外麵進來了。


    他不過十六七歲,生得與君天瀾有五六分相像,斜挑著一雙漆墨丹鳳眼,姿容秀麗,很是俊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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